要离开那些羊了,那天早晨我比往常起的还早,我要和它们告个别呀!我刚走进羊圈,那些羊就好像通人气知道我要离开它们似得,一个劲冲我“咩咩”地叫唤,有好几个还围上来,用羊头亲昵地往我身上蹭。我跟你说,与它们朝夕相处八个多月,我和那些羊都有感情了,有时我甚至对别人说:
“那羊比人都强,都懂知恩图报。”
卢秀荣看着我伤心的样子,就走过来劝我:
“羊是我们俩放大的,你啥时候想它们了你就啥时候回来看看!”
我听了她的话,心里也觉得好受了许多,就对她说:
“走吧!该撒羊了,我也该做饭了。”
我出去抱柴火,看着那羊群上了东山,眼泪就止不住了,哭着进了厨房。整个一个上午都跟丢了魂似得,没精打采,丢三落四的。
多亏孙桂枝理解我的心情,忙活着多干了好多活,要不然那天中午大家下班可就吃不上饭了。
现在想起来我那时候也真是的,思想特别单纯,其实也难怪,那时候人都那样,心眼特别好使,不像现在人有太多花花肠子,那时候的人就是一根筋。
好像当天下午我情绪就好多了,孙桂枝就对我说:
“看你脸上云彩散了,不然有个大事我都没心思对你说。”
我一听赶紧问:
“啥大事呀!不会是当工人有信了吧?”
我话音刚落地,就见她一怕大腿说:
“还真让你给猜着了,就是当工人的事,有信了!”
我当时一听都差点蹦起来,瞪大眼睛喊道:
“啊!真的,你这是听谁说的呀?”
她说:
“是前两天矿里来人和李书记吃饭时说话,让我听着了。听他俩说,北京和上海大城市的知青,有表现好的已经开始返城了”
你知道吗?就返城当工人这件事,当时对我们来说那是比什么都重要,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呀!我们就连晚上睡觉做梦都想当工人啊!
我们最开始下乡的时候,以为这辈子都当不上工人了,都以为要在农村干一辈子呢,后来了才听说大城市下乡的知青有返城的消息,我们才隐约感觉到有那么点盼望了。刚才听孙桂枝那么一说,我能不兴奋吗?
可是高兴归高兴,晚上饭还得做,眼看着就下班了,二十多人的肚子都等着我们俩做饭来填饱。那时候在农村干活累呀,再加上都年轻力壮,所以,下班刚进屋就想把嘴堵上,一个个都跟饿狼差不多,吃饭跟抢饭一样,狼吞虎咽的。
心里一慌张就容易出差,不有那个词,叫“忙中出错”嘛。我们俩就是,光忙活着做菜了,忘记那边锅里还贴着饽饽呢!等我们俩闻到有烧焦的味道时都已经晚了,掀开锅盖一看,我地天啊!贴的一锅玉米面饽饽都成了糊老爷子,满屋都是焦糊的味道。
这还不算,我切菜不小心让菜刀把手指割掉很大一块皮,当时鲜血直流。孙桂枝找来一块布给我包扎。然后接着干活。结果伤口被感染,当时受伤的手指头肿的很粗。带队领导看我干不了活,就允许我回家养伤。
那是我下乡一年以后第一次回家,记得那天回家刚进屋,看见我妈,我就跟小孩似的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委屈地哭啊!我妈看着我受伤的手说:
“这手是咋整的?咋还包上了呢?”
我害怕她为我担心,就装作满不在乎,回答说:
“干活不小心割了个小口,没事,都要好了!”
我妈不信,把我胳膊搬过去一看,顿时脸就变了:
“这都化脓了,还说没事呢!”
说着,拽着我就往矿山医院走。
要不人们咋都说,七十岁有个家,八十岁有个妈呢!我妈看我手伤成那样啥都不让我干,专门养伤。
一个星期没到,我手就好了,要回青年点的头一天晚上,我妈忙活了半宿,我都睡一觉了,睁开眼睛一看,她还在那忙呢!他把我衣服扣子挨个检查一遍。我说:
“妈,你别忙啦,我会钉扣。”
她也不听我的。还说:
“天要冷了,我把棉裤找出来,给你带上,今年夏天我就给你做好了!”
说着就下地去找棉裤。可能是着急了,要不就是做针线活做久了,下地还没等到红箱子跟前那,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大叫一声:
“妈!你这是咋啦!”
我急忙下地把她拽起来,接着又说:
“妈,你是不是迷糊啦?要不咱们去医院看看吧!”
我妈用眼睛使劲瞪了我一下:“那有那么娇乖,去啥医院呢!”
这一闹腾,家里人都醒了,我三妹也下地帮我,我妈就冲着她说:
“你们姐四个,就你二姐在乡下,农村苦啊!”
说着站起来,到底把棉裤找出来才罢休。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我就被切菜做饭的声音吵醒了,就看我妈又给我准备吃得了。我闭着眼睛,冲着厨房喊着:
“妈,不用给我打鸡蛋酱,我们那啥都有。”
她不爱听了,赌气说:
“别瞎说,还啥都有,我问你,有妈吗?”
听她这么一说,我憋不住乐了。笑着说:
“没有,啥都有,就是没有妈!
妈也笑了,她一边给我装鸡蛋酱一边问我:
“你没听说啥时候能回来当工人吧?我咋听后院小三她妈说,他们家小三快回来当工人来了呢?”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就含含糊糊地塘塞着说:
“他要是回来,那就都快回来了。”
我拿着棉裤拎着鸡蛋酱上了卡车,我妈送我,车都要拐弯了,我看她还站在那一动没动。我知道,我这一走把她的心也带走了呀!
你知道吗?我们那时候干活特别认真,唯恐干不好领导批评,还有就是害怕表现不好当不上工人啊!
当我手好了以后回到青年点,仍然和孙桂枝做饭,我俩每天都起大早摸着黑起来,一个抱柴火,一个刷锅,等大伙都起来了,我们俩也都把饭做好了。有时候调皮的男知青故意拿我们俩取乐,开玩笑说:
“你们两个小媳妇,饭做好了吗?”
我们两个大姑娘,岂能容忍他们,就使劲瞪着他们骂道:“呸!回家管你妈叫小媳妇去吧。”
要是赶上身边盆里有水,会端起盆“哗”的一声,把水泼到他身上,给他来个冷水澡。
现在想想那时候主要还是年轻,生活中有不少事和说的话都不懂,尤其是乡下人说得有些荤话、唱的酸曲就更不懂。你比如说男人看见人家小媳妇打个哈欠,就会问人家:
“看样子你昨天晚上没睡好觉吧?那你干啥去了。”
女人也不示弱,会反唇相讥:
“诶呀!看这是谁家孩子真会说话,明天干娘给你一块糖吃!”
男人没脸,总想沾人家女人的便宜,看人家手里领个孩子,也会上前逗两句:
“小家伙,你看咱俩长得像吧?我看这孩子长得像我。”
女人不慌不忙,会沉着应战:
“是,长得像,哪能不像呢?你们俩不是我生的双胞胎吗!”
同时,还会喊着孩子的名子,用手指着那个人教给孩子说:
“这是你大哥,快叫大哥!”
孩子小,知道啥呀!弄的孩子真假难辨,怯生生地冲那男人喊:
“大哥!”
此时女人以胜利者的姿态咯咯地笑,而男人落了个狐狸没抓着,反到惹得一身骚。于是就好像是斗败了的公鸡,灰头土面的跑了。
我们知青的贫协代表王岐就是个爱说笑话的人,但他在我们这些女知青面前从不说过头的话,只是人比较滑稽,说话幽默诙谐而已。关键是他说的笑话,有很多时候我们听不出来,就和真事似得。比如我们和他唠嗑,问他:
“王师傅,你几个孩子呀?”
他会绷着脸,一本正经地举着三个手指头说:“三个。”
我们接着问:“都是啥呀?”
他回答说:“俩丫头,一个小子。”
我们信以为真,就说:
“好命啊!那你们家五口人呗?”
他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得连声说:
“不是,不是,是三口人。”
他看我们都用不解的眼光看着他,这回他该笑了,进一步解释说:“一个姑娘,一个媳妇,这不是俩丫头吗!一个小子是我。”
我们这才明白,原来他是这么个算法。
王岐除了说话幽默、爱开玩笑以外,还有就是他吃饭也很特别,吃苞米面饽饽时他从来不掰开吃,总是用手拿着整个吃。当时我们问他:“你为啥不掰开吃啊?”
他说:“怕别人抢,拿着整个的,别人抢不去。”
然后我们又问他:
“你从啥时候开始这么吃的呀?”
他也不看我们,一本正经地说:
“这是我们家祖传的。”接着,又假装掐着手指数数说:“我爷爷那时候就开始这么吃了,算起来快有三百年了。”
逗得大伙哈哈大笑。
要说起那时候逗乐子的事多得很,现在想起来就让人发笑。但那都不是最主要的,只是工作之余人们生活的乐趣,主要的还是生产劳动和工作表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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