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发现我睁大眼睛看她。就问我:“咋地呀?你还不信吗?”
我使劲点了点头,随后反问她:“难道你们还真抱着羊放吗?”
这时我看她笑了,用手指着我说:“看来你也不懂,别看你是从农村长大的,我问你,小羊羔刚生下来有腿有脚吧,可她能自己走吗?就得羊倌抱着;有的大羊到了春天因为营养不良趴蛋了,也自己走不了,羊倌就得背着回家;还有的羊掉沟里把腿弄断了,也得羊倌背着。这回你明白了吧。”
听她这么一说,这放羊还真有不少学问,由此让我想起自己小时候跟着爸爸放猪,倒是没抱着小猪崽放,却把小猪崽弄丢了,害得我屁股上挨板子。正所谓三十六行,行行有难处,行行有规矩。
就比如放羊这个行业来说,看上去简单,可里面的学问也很多。在接下来听了我爱人有关对放羊常识的描述以后,我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孤陋寡闻,对放羊更是一窍不通。
就听她又问我:“你说秋天放羊,是在阴坡放呢,还是在阳坡放呢?”
我都不加思索,连忙说:“这还用问,在阳坡呗?”
她又问我:“为啥?”
我说:“阳坡暖和,草也长的旺。”
“你果然说错了,要在阴坡放。”她看我有点发呆,就接着说:“秋天在阴坡放羊可以锻炼羊耐寒的能力,到冬天羊才不会被冻死。”
经她这么一说,我觉得还真有道理。就称赞道:“这个我还真不懂,你们知道的还真多。”
她说:“这都不算啥,我们还会学羊叫、给羊接生看病呢!”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半天没说话,而此时她也不说了,在那摆弄手机玩,不一会手机那头传来了一个带有沈阳味女人的声音,就听她跟那个女人说:“丽萍,咱们给青年点放羊的时候,你学羊叫唤学得最像,现在还会吗?请你给我爱人讲讲当年放羊的事吧?”
她怕人家不学,就又添上一句:“他给咱们写书呢。”
可手机视频那头我却没看见有人影,半天才听到有老羊和小羊“咩咩”的叫声。我不知所措地回头看看我爱人,她笑着对我说:“这就是黄丽萍学的羊叫,你觉得她学得像吗?”
我急忙回答:“像,像极了,简直太像了。”
在这里我真都毫不夸张地说,她学得实在太像了,用惟妙惟肖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过了一会,就见视频那头黄丽萍头露面了,跟我打过招呼之后,才笑着谦虚地说:“不行啦!四十年不学,学得都不像了。”
我问她:“当时为啥学羊叫?”
她说:“为了给羊治病和给小羊喂奶呀。”
她此时看我疑心重重,就更加增强了给我讲述的信心,更为自己经得多见识广而感到自豪。
就听她说,我从小在大城市长大,没下乡之前别说学羊叫,就连羊长的啥模样我都不知道。刚放羊那几天,我一看那羊就害怕,尤其那带犄角的大公羊,一放出来,横冲直撞的,可它是头羊,它要管不住,谁你都管不住。那些羊都听它的。它还看我好欺负,总吓唬我,低着头来顶我,每回都把我吓得半死。当地的老农民看见了,就一边吆喝它,一边对我说:
“你不能跑,用鞭子抽它。”
他话音还没落地,那大公羊朝他去了,就看他不躲不闪,迎着羊上去,一把抓住羊犄角,偏腿骑在了羊背上。大公羊是连蹦带跳,跳开舞了,差点没把我们笑死。可没过几天,那羊就有病了,肚子好像扣个锅似得,涨的直翻白眼。我们就给那个社员赖上了,跟队长说:
“准是那天给骑的,累大肚子了。”
队长也不搭理我们,急忙去找兽医。点灯的时候兽医来了,我问他:
“这羊闹得啥病?”
就听兽医说:“截涨。”
我们也不懂他说的是啥,还以为他说的是绝症呢。就小声说:
“看来羊跟人一样,也得癌症,那就是没救了呗?”
兽医冲我们一瞪眼睛:
“说啥呢?”
随后又大声喊道:“拿热水来。”
水来了以后,只见他撸起袖子,整个手连同胳膊都沾上水,然后把手直接插进了大公羊肛门里,掏出来一团黏糊糊的东西,又那样反复掏了好几次,我们眼看着羊肚子就跟气球跑气似得憋了,羊也好了;随后又给好几个胀肚的羊挨个掏,最后都治好了。
后来,就这活我们也学会了。羊又闹这毛病,我们都不请兽医,就自己下手去掏。
说到这时,她突然停住,然后哈哈大笑,我不知道她为何发笑,就问她:“你笑啥?”
“我笑我们那时候啥都干过”,她红着脸说:“不仅往外掏羊粪,遇上母羊难产还往外掏过羊羔子。”
那时候让谁干啥活就凭队长一句话,他让你干东你不敢干西。下乡的第二年冬天,有一天早上队长突然对我说:
“小黄啊,一会你和俞媛媛放羊去。”
我就小声说:
“我不放羊,我怕狼。”
可队长连理都没理我,转身背着手走了。往前走几步又回过头来说:
“狼有啥怕的?啥都怕人,牛鬼蛇神都让我们打倒了,别说是狼。”
俞媛媛就拽着我走,一边走一边跟我说:
“别说了,说了也没用。没事,有我呢,我不怕狼。”
第一天放羊就赶上羊生羊羔子,而且还是难产,怎么使劲也生不下来。最后队长来了,眼看着生不下来,把他急得背着手来回走,这时候大伙下班都回来了,都围过来看。四眼不知啥时候挤前边来了,就跟队长说:
“快找二公子,他会接生啊。”
就听队长扯着嗓子喊:“二卜,二卜。”
不一会,二卜来了,跟大伙说:
“四眼留下帮我,其他人都赶紧离开。”
四眼一听高兴了,也学着二卜的口气:
“没听头说吗?赶紧走,赶紧走。”
说着回手把羊圈门关上了。人家别人都走了,可我跟俞媛媛不能走啊,还有就是队长,仍然是背着手来回溜达。不一会就听里边四眼喊:
“队长,队长。”
队长急忙问:
“干啥?生下来了吗?”
里边说:
“还没有呢。”
队长急了,大声说:
“那你喊我干个屁呀,你他娘的,叫魂呢?”
又听里边说:
“水,拿热水来。”
等到点灯以后,总算生下来了。这时队长不背着手了,指着二公子说:
“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啊,跟谁学的?”
四眼抢着回答:
“看书,书上学的。”
队长一听不高兴了,问:
“啥书啊,还写这个,毛主席语录上也没有这个呀?”
四眼知道说错话了,吓得不知说什么好。就听二公子说:
“不是看书学的,是跟生产队饲养员叔叔学的。”
说完还使劲瞪了四眼一眼。队长听完高兴了,笑嘻嘻地说:
“这还差不多,好!以后多学着点啊。”
然后笑着走了。
自从那件事以后,我们也学会了给羊接生,还学会给羊看病。很多时候只要一看羊有不正常反应,我就能判断出是哪出了毛病。后来,我都出名了,也有上门来请我给羊看病的。去看病的时候,跟兽医一样,也对他们喝五吆六的喊道:
“快拿热水来。”
“你腿脚就不会麻利点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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