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日早上,我按照县革委会的规定,准时到大队部去参加受蒙蔽群众学习班学习中央文件。这是潘某临走时告诉我的,他特别强调不要缺席,不参加学习班者将会受到惩罚。
在去大队部的路上,我不断的碰上联总派的民兵队伍,来来往往的民兵很多,数也数不清,他们正在换防。这时,我对他们已经没有什么畏惧的心理了,因为我已经领到联总派发给我的一张“放生证”了。在拔点后短短的两天时间里,我经历了脱险、“被抓”、“审讯”等三件对我来说是生死悠关的大事,我都安然无恙,一一化解了。特别是在“被抓”和“审讯”的过程中,他们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认为我是一条“小鱼儿”,不值得大做文章,这对我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现在,我不必再为“被俘”而操心了,至少目前是不可能发生了。
但是,我的“危险期”还没有过去,我必须小心行事,千万不可粗心大意。在这次拔点中,有不少紫中联委的学生参加,很多联委学生都来建华山,其中有一些是我的“仇人”,他们是知道我的“劣迹”和底细的,如果让他们知道了我的行踪,他们会再次抓捕我,发生报复的行为是必不可少的,况且是在这敏感的时间里,我必须小心谨慎,尽量避免跟紫中学生遭遇。
在大队部这块巴掌大的地方里,到处都有联总派的民兵,人员繁杂,我不敢随随便便,到处乱跑,有时我只得低着头,专拣没人的地方走,一直朝着开会的地点走去。可是,怕鬼偏偏碰上了鬼,在将要走近学校操场的时候,我的肩膀被重重的击了一下,把我吓了一大跳:
“见到了老同学,怎么一声招呼也不打?”
我转过身来一看,原来是我同班的同学黄武,大吃了一惊。只见他穿着一条旧军装,肩上背着一支苏式冲锋枪,手臂上佩载着印有“紫贝工纠”的红袖章,一付神气活现的样子。
我满脸堆笑地跟他打个招呼,接着询问他何时来建华山。
春节后母亲把我从滨海市带回来,我在县城同他见过一次面,他没有丝毫加害于我的意思。这次,他的态度显得更加的温情:
“我们是来建华山拔点的。这次是为了执行中央的【七、三】布告,落实毛主席的伟大战略布署的。我们学校有很多同学都来了。你家在这里?听说你还积极呀!还跟王诚树他们走在一块,这不行呀!你得赶快转变立场,要跟上形势呀------”
他一连说了几个“呀”,我非常害怕,担心有其他联委同学过来,也违心地连说几个“是”,巴不得快点离开他。
一阵哨声把他的话打住了:“我得走了!有任务。下次我们有空再聊!”
他走了,我还象木桩那样地钉在那里,头脑里一片空白。
参加受蒙蔽群众学习班的人都集中在大队小学的操场里,那里人山人海,把整个操场都挤得满满的,在派性斗争中,建华山群众受四四一一部队的“毒害”最深,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参加了井系旗派。学习班由大队干部【联总派】组织,主要是学习中央【七、三】布告和县革委会的通告等文件。今天来的人全是参加井系旗派红农会的人,各生产队都有,还包括学生和清理回家的外地工作人员。各生产队的五类分子也被勒令来参加大会。这说明,我们这一派已经沦为五类分子牛鬼蛇神的边缘,差不多都成了“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了。一年来,在两派的大搏斗中,联总派把井系旗派当作“井贼旗匪红农会牛鬼蛇神”来看待,这个目标今天终于算是实现了。
在拔点中,县革委会已经下了通告,凡是井系旗派的都要参加学习班,谁敢不来?操场四周有持枪的民兵们站岗,气氛非常紧张。由于是开办学习班的第一天,人们都不知道要干什么,大家都显得精神焦躁,情绪激动。我挤在人群中间,看见一些井岗山的同学也在这里,他们的神色都很慌张,大家见了面只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庄雄等几位同学不在这里,他们已经被抓走了。
一会儿,来了一个县革委会的头头,只见他站在司令台上,手持电喇叭,正起劲地宣读县革委会的通告。操场上人多声音嘈杂,我听不清他在讲什么,只隐隐约约地听到“井系旗派”几个字,可能是骂井系旗派什么的。那个头头读完了县里的通告之后,接着以生产队为单位,分组学习中央【七、三】布告。我们这个组有几个生产队,人数很多,被带到操场的一个角落里集中,由大队副书记、我们村里的黄某某领导学习。他反复地、不厌其烦地把【七、三】布告一连读了几遍,使我们感到相当的厌烦,许多人都坐在地上发呆,昏昏欲睡。我对县革委会借用【七、三】布告宣布井系旗派为非法组织,用枪杆子来镇压我们这一派感到不理解,持反感情绪。但在目前联总派大兵压境,井系旗派一举崩溃的情况下,我们还能指望什么呢?
下午我继续参加学习班。由于天气炎热,会场转移到椰子树林里,我们坐在草地上,又听黄某某读【七、三】布告,我们象小学生一样,耳边听着枯躁无味的话语,脑子里做着各种各样的幻想。
夜里,枪声照样响着,我照样精神紧张,无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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