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别了紫贝
整个早上我们都在行军,途中我们来到一个小墟镇,它被蒙蒙的雨幕和茂密的橡胶林所包围,在群山之中依稀看见一些房屋,我原以为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后来进入墟内才知道它是琼山县一个颇具规模的小墟镇,名叫大坡墟。我们已经进入了京山县的腹地。
鉴于整个队伍疲惫不堪,指挥部决定在这里作短暂的休整,指挥部除了指定一个连队做战斗值勤外,其他连队就地解散,于是我们便三五成群地进入墟里,找些食店解决肚子问题和就地休息。
今天恰好是该墟的集市,一条主要街道上人群拥挤,热闹非凡,大多数是乡下农民。他们看到一群群拿着武器而又狼狈不堪的队伍涌进墟里时,一时惊慌失措,纷纷夺路而逃。后经我们说明了真相时,他们才放心去赶集,墟里再也没有出现慌乱的景象。这里的农村大多数是东方红派,它跟井系旗派是同一个观点。
我和庄雄等几位同学逛了街以后,便走进一个小食店,里面非常热闹,在店里就餐的全是井系旗派民兵。我身上只有五毛钱,庄雄他们也没带多少钱来,大家一齐“共产”了。我们要来几个菜,每个人还喝上一杯酒,大家一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了饭,大家的精神才慢慢的恢复过来。一会儿,通讯员赶来通知:队伍马上集合!我们却不理会,说吃饱了饭再去,反正这里不是紫贝县,联总派无法奈何我们。我们抢着把饭菜吃个精光,才挺着饱涨的肚子离开了食店。
我们慢吞吞地走出墟镇,一大群民兵已经在附近的一棵大蓉树下集合,公路旁边的高地上也站满了人,指挥部的头头正在训话。
原来又有人送来假情报:说有十多车联总派沿着琼紫公路追击井系旗派,现在已经到达大坡墟附近。指挥部成了惊弓之鸟,非常惊慌,命令队伍撤出墟外,占领公路旁边几个高地,准备迎击联总派。
民兵们都被赶上了高地。大伙儿都是一付毫不在乎、稀稀松松的样子。大家都不认为联总派会来追击我们,因为这里毕竟不是他们的地盘。再说,他们十多部车能载多少人来?这里是东方红派的根据地,我们有东联站做后盾,万一打起来,滨海市的造反派会赶来支援,到那时候我们叫农民断了公路,他们想跑也跑不了。
雨停了,太阳从厚厚的云层里绽出了笑脸,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登高远眺,大地上好像吸足了水分,一片苍茫。山岗、田洋、树林给披上一层厚厚的乳白色的面纱。大地一片宁静、祥和。
后来据联总派的人说,当探子向联总派指挥部报告说,井系旗派已经逃到了琼山境内的大坡墟时,联总派的头头说,他们爱逃到哪里就到哪里去了,只要不在紫贝县就好。有人建议派兵去追击井系旗派,头头们都说,那里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们到那里干什么?我们不必狗咬耗子,多管闲事,让他们在那里生根发芽好了。当联总派指挥部证实潘先杨部已经进入了京山县境内,他们的心好象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完全放下来了:现在的紫贝县,已经是他们的天下了。联总派“赶鸭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下午,队伍又出发了。我吃饱了饭,又休息了几个钟头,体力完全恢复过来了,双脚也迈得有劲了。
好大的一片橡胶园。这里一个山头接着一个山头,都长满了橡胶树和其他树木。许多橡胶树都落了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肃穆的寒风阵阵刮来,卷起漫天枯叶。地上也铺着一层层厚厚的枯叶,跟泥泞混和在一起,路很难走。途中我们休息了好几次,才走出了这片橡胶园。
傍晚,我们进入一个名叫大水的村庄里宿营。这个村子规模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它坐落在一块山坡上,四周都是田野,地形相当险要。
队伍在村子里散开。这里的农民都是东方红派,他们待我们非常热情。指挥部向村民们买了一些大米和番薯,煮了几大锅稀饭,我们每个人仅分到一碗,尽管吃了半饱,但我觉得十分香甜。晚上,我们排几十个人在一座大牛棚里过夜,因为宿营的人太多,房子早就被那些先来的班排占了。主人把牛拉到外面后,我们便各自抢着一把稻草铺在地上,然后躺着睡觉,一股股牛粪臭味扑鼻而来,由于确实太疲倦了,我们还是进入甜蜜的梦乡中去。
第二天,我们爬起来时,太阳已经老高了,我们每个人吃了一碗番薯稀饭和一条罗卜干后,便到村外的橡胶林里去集中,这时,我发现我们队伍里少了很多人,原来有些连队早就出发了,经常跟我们连在一起的潘总指挥也跟他们先走了。
午饭后,我们又出发了。今天的行军仍然非常艰苦,无边无际的橡胶林里泥泞不堪,根本无路可走,我的双脚常常陷进污泥里,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把脚拔出来,但我还是咬着牙关忍耐着,继续跟着队伍往前走。
黄昏,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三门坡【今红明】农场。场部里很热闹,来来往往的都是拿枪的人,原来那些先行出发的连队已经到达了这里。
场部里很多建筑物贴满了大字报和大字标语,大部分是东方红观点的,这个农场的干部和职工都一致声讨县联总,支持紫贝井系旗派。这时我才觉悟到我们为什么要花那么大的力气跑来这里,原来这里也是我们的势力范围。
三门坡农场职工为我们准备了晚餐,我们吃的是大米干饭,每个人还分到几块肉。晚上,我们全在大礼堂里过夜,联总派对我们的威胁基本上解除了。
大坡和三门坡一带在革命战争年代是琼崖纵队的老根据地,潘先杨等人在这里打过日本鬼子,也打过国民党军队,对这里的山山水水、沟沟坎坎都非常熟悉。龙海园一战后,潘先杨要避开联总派武装的锋芒,把队伍安全地撤到滨海市,这是一条最佳的路线。
几天后,滨海市东方红联络站派来十辆大卡车,准备把我们的全部人员都拉到滨海市。井系旗派在过滨海铁桥时遇到了麻烦,原来守桥的是滨海市警司的部队,按照滨海军管会的决定,各县的武装人员一律不准进入滨海市。过桥时指挥部做了周密的部署,前面两部车是非武装人员,当他们停车接受检查时,后面满载武装人员的八部车不顾三七二十一地冲过了铁桥,后面那两部车也随即跟了上来。就这样,我们安全地到达了滨海市。
别了!紫贝-----我的家乡!再见!丑陋、脏乱不堪的市镇、街面、破旧的楼房和凸凹不平的街巷,再见了!亲人们,再见了!被关押在圣殿里的战友们,再见了!还有转入地下斗争的同志们------我们一定会打回来的!
七十四、东线指挥部
联总派攻下紫贝岭,控制了整个县城后,便倾出手来围剿各公社的井系旗派。从县城上溃败下来的井系旗派,同各公社的井系旗派红农会会合在一起,分别组成了三个指挥部:北线、东线和东南线。尽管井系旗派的老巢------紫贝岭被联总派端了下来,但是主要头头一个也没有被俘,井系旗派的神经中枢没有中断,它的武装力量也没有被瓦解。联总派要完全推毁井系旗派,控制整个紫贝县,还要花费很大的力气,甚至要负出很大的代价。但无论如何,联总派攻下紫贝岭,拔掉井系旗派最重要的据点,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胜利。要巩固这个胜利,进而夺取全县的权力,就必须继续采取军事行动,把井系旗派在紫贝县的残余力量扫荡干净。
联总派占领了县城后,首先集中力量对付县北县东的井系旗派。
北线指挥部也是一支不小的力量。紫贝岭被围困以后,井系旗派以罗豆农场东方红总部为核心,在县北成立了一支武装队伍,人枪数百,其中有不少退伍军人,准备增援紫贝岭,由于距县城较远,途中又遭到联总派的阻击,只有少数红农会民兵到达紫贝岭,其余人马奉命留在原地活动。紫贝岭失守后,北线跟县城井系旗派总部失去了联络,内部焕散。7日,联总派派重兵围攻罗豆农场,罗豆农场井系旗派奋勇抵抗,但由于敌众我寡,被打死打伤多人,队伍被打散,只有少数人突围到了滨海市。
可是,由符开明指挥的东线指挥部,却使联总派大伤脑筋。紫贝岭被围后,他的队伍在县东一带活动,多次袭击联总派的队伍,使他们受到了一些损失。联总派占领县城后,便倾出手来对付符开明的队伍。
符开明和潘先杨、黄大同一样,也是一名资格很老的退役军人,他很早就参加了琼崖纵队,滨海解放时已经是一名营级干部了。他智勇过人,打仗很有一套,在部队里非常出名。
符开明五十年代转业到石碌铁矿当矿警队长,在那里他违法乱纪,多次乱搞男女关系,并挪用公款,犯了严重错误,被撤职留用。57年反右时,他不满领导,公开发表了一些错误言论,组织上把他打发到珠江三角洲军队农场进行劳动改造,后因病保外就医,回老家文教休养。文革开始后,他没有什么观点,也不参加哪一派组织。紫贝县城发生大武斗后,联总派出重金请他出山参加联总派,指挥民兵攻打紫贝岭,他不答应,因为他看不起联总派那些头头。后来,他却参加了红农会,在县东拉起一支武装,成了东线的指挥官。
符开明的队伍里有不少退伍军人,也有很多训练有素的武装民兵,人数三四百,两百多条枪,后来跟联总派打了几次仗,证明这是一支很有战斗力的队伍。
潘先阳指挥的东南线开赴县城后,进行了几次场战斗,结果打不开局面。紫贝岭前线指挥部下令符开明部增援,当他带领队伍赶到东郊一带海岸时,联总派已经封锁了渡海地点,他未能及时把队伍开拔到县城。
12月底,紫贝岭危急,为了挽救败局,指挥部多次下令符开明部速来增援,由于符开明跟潘先阳素来不和,不愿意与潘先阳联合行动,就以种种借口拖延时间。结果,紫贝岭被联总派占领,他的队伍还是上不来。
此后,符开明的队伍便留在县东一带活动,牵制联总派的力量。他们频繁出击,给联总派带来很大的威胁。为了除掉这个心中大患,联总派决心集中主要力量,重点围剿符开明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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