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月之初便是一场倾盆。路途无甚颠簸,集结时青白天光初露。撑开一伞雨帘如织,剔透水珠流苏般垂落,行走时摇曳似有声。
人群稀稀落落,与同行女伴走在队伍之末,独辟一方闲逸宁静。慢悠悠的我邂逅慢悠悠的时光,慢悠悠的时光编织慢悠悠的韶华。好日子须得慢慢品。
雾气浮浮摇摇,竟带着茶茗似的清香。偶然遇见溪流,河水映着淡青天气,云影泅入雨色,时间被雨雾濡湿,流逝随之变缓。
苍台一片青,绿色恍惚得如被流年搁置。轻如雨丝,湿漉漉仿佛石桥畔淌满的从容记忆,青苔的绿,长在“旧”这个词上,属于痕迹,是固定住的江南湖水,与光同尘。
煮雨如茗。雨织似画。
初冬的云,一片比一片白净。裁下来,宜绘唐寅的扇面,题杜牧的七绝。雨中的天空是上等染料,染出匹匹霁青的绸缎平铺千里。丝绢难裹充盈雨水,间或有水珠渗落。闲瞥的三两飞鸟,灰羽剪破绢匹,衔起丝线四五,便又是一场倾盆。
衣裳已然打湿,也要学那“拾得诗囊”。落叶柔软,踩上去有细微声响。双肩披一袭湿润的风,指尖似要漫出轻灵的绿。
最妙的是芦苇,玄灰色晕染出大片大片的静寂与旷远。边走边吟《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吟咏中仿佛真见着曼步而来的涉江女子,云鬓兰裳,一剪秋水清瞳,美眸上淋着一层轻愁。芦苇无言,野地的清苦与静谧被浓缩成一隅亘古的沉默,风飒飒,或许会途经名为西洲的渡口,寄一纸云上锦书。
与女伴闲谈至相顾无言,许是语兴阑珊,许是两厢意通。中有迷路,得个清欢。几步不见人群熙攘,也无甚失落。因微恙,未行至终点,然“逸行”已毕足矣。
撷得几分烟火气,归家。辜月的又一场倾盆落将下来。我倚在窗边,听得几颗珠玉,赏一方雨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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