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庆丰起了个大早,到宝鸡后先找刘副市长。刘副市长为了避嫌没有见他,让他直接把标书封好送到发改委魏主任那里。从西楼出来后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就给秦欣颖打电话把情况说了。秦欣颖让他去银行办张不记名银行卡送去刘副市长家里。
快到中午时,刘副市长打电话给吕庆丰,两人在背街一个餐厅吃了个饭。刘副市长说这个项目背后盯的人多,市委几个领导很重视。他只能尽力而为,让他回西安等消息,开标后中与不中都会有人跟他联系。他又问这次有多少家地产公司竞标,刘副市长说这次投标是公开公正的,他可以到发改委直接询问。
刘副市长走后,吕庆丰开车到开发区项目现场,仔细看了看周边环境。觉得妻子说的很有道理,拿下这项目紧接着就能做旁边几个大项目。接近傍晚,他再次来到市政府行政楼,想找魏主任打听一下有哪些大的竞争对手,也好做到心里有数。刚进行政楼大门口,忽然看到帅小泽从电梯口出来,慌忙躲到一边看。他身边还有一男一女,三人说笑着来到院子,上那辆红色法拉利离开。
等车子出门跑没影了,吕庆丰才小心地来到大厅接待台,问刚才出去的三人是什么人。接待员笑着说面相黑的不认识,旁边男的是发改委小高,女的是市委办袁副主任。真是冤家路窄,吕庆丰没心情再找魏主任了,纠结着离开市政府行政楼,边走边跟秦欣颖打电话汇报。
帅小泽昨晚没睡好,想象很多种见袁欣敏以后的情景。临天亮才睡着,醒来已经九点半,火车发车时间早错过了。麻利儿洗漱穿衣服,到公司斜对面买了份火烧夹韭菜盒子吃完。公司都没进,嚼着口香糖开车到宝鸡。跟高大铭见面已经十一点二十分,高大铭也没时间埋怨他,把U盘插到电脑,为他填投标书。帅小泽傻笑着,二大爷似得在旁边翘着二郎腿喝咖啡,因为这些事在公司肯定是秘书做好交给他过目。
“哎,小高,该吃饭了还不下班儿?”一个中年男人笑着走近总务处的大办公室,跟高大铭打招呼。
高大铭赶忙站起来,笑着说:“呵呵,领导,我在帮朋友做资料。”随后招呼帅小泽,“小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发改委头把交椅魏主任。呵呵,领导,我朋友是鹏科地产CEO。”
“魏主任你好!我叫帅小泽!是大铭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儿!”帅小泽把杯子放下,紧走几步伸出胳膊,打算跟魏主任握手。
“帅小泽,让我想想,”魏主任握住帅小泽的手,温和地说,“对,房产界奇才帅小泽,创造别墅销售神话儿的年轻富豪,对不对?”
“魏主任抬举了,我可不敢当!”帅小泽不好意思地笑,手还跟他握着。
“这可不是我抬举的,报章杂志没少见你的名字。但报纸照片上——”魏主任和帅小泽分别在椅子上坐下,纳闷地说,“在外面我还真认不出来,你这脸是本色吗?”
“呵呵呵,是不是像非洲人?我刚看到也吃一惊,这家伙前阵子在中东办事儿,晒了两个月。”高大铭说着又坐回位置继续填资料。
“哦,呵呵,挺好挺好,这年头儿流行古铜色皮肤。”魏主任笑着替帅小泽打圆场,然后看到桌子上几本资料,“帅总,你这是也打算竟咱这个项目的标?”
“是啊,还希望魏主任多帮忙。”帅小泽尴尬一笑说。
“这个客气话不用多说了,”魏主任微笑着接过帅小泽的话,“小高知道,我这个人办事一是一二是二。只要你有实力,在哪都能吃得开!要说你没实力吧,呵呵,这也不像,外资企业CEO,房产界奇才,不可能没有两把刷子!呵呵,是吧?”
“那都是碰运气,还有一些好朋友支持,让魏主任见笑了。”帅小泽看这人正气盎然,也有想亲近的打算。可听他语气又像拒人千里的意思,一时间不知道进退合适。
“说实话,我挺喜欢你这种年轻有冲劲的企业家。要不这样,小高,咱们一起到食堂吃个便饭吧。完了你再跟帅总接着做,反正封标时间还早着,对吧?”魏主任谈笑风生,丝毫没有就久居官场的官僚气势。
“大铭,要不咱跟魏主任到外面找个僻静的的小酒馆坐回儿吧?”帅小泽觉得可以趁机会跟魏主任走近一步。
“嗯,好的,食堂人多眼杂,闲话也多。领导,是吧?”高大铭说着站起来拿包。
“不不不。小高,帅总,别嫌我说话难听,身正不怕影子斜,咱堂堂正正地吃个饭,不偷不抢影响谁?一起吃个饭就是作风有问题?那些不吃饭黑贪黑拿的就算是正派了?”魏主任还是满脸微笑,温和的语气中带着一股长者口吻,“不能说吃饭交朋友都跟利益挂钩,真要较起真儿,那高山流水谢知音的伯牙和钟子期,分别来自晋国和楚国,也没人说他们通敌叛国嘛!”话中的意思已经把帅小泽当做朋友看。
“领导说这话我爱听,封建官僚嘴里整天喊着皇上万万岁,哪个朝代灭亡不是因为腐败?”高大铭经常跟魏主任聊天,所以在他面前说话也比较随意。
“嗯,做行政工作就得从实处抓,把老百姓的事儿时刻放心上。那才无愧党和国家给的机会,呵呵,话又扯远了。帅总,小高,咱们就在食堂吃,这顿我请。”魏主任确实把两人当朋友,言谈举止都带着对家人般随意和朴实。
“呵呵,大铭,要不咱听魏主任的?”帅小泽越发觉得魏主任这人有意思。
“那咱走吧。还别说,咱灶上的岐山臊子面相当地道。”高大铭说着往出走,三个人边走边唠嗑,离开大办公室。
就这样,三人来到后楼的职工餐厅,要了一荤一素两个凉菜拼盘,三碗臊子面,边吃边聊。高大铭向魏主任仔细介绍了帅小泽近期经历,坦言希望他这种认真务实的企业家和政府合作。帅小泽也说对这方面没经验,只当是来学习。魏主任说这次招投标是公开透明,书记、市长都很重视。挑选合作单位条件,凭的就是综合实力,业绩和报价仅作为参考,最后还要跟中标单位负责人面谈再做最后决定。
做完两份标书,订好封了漆盖了公章。帅小泽跟高大铭一起拿到魏主任办公室,三人又坐下聊天直到下班才笑着离开。帅小泽说既然来了见见袁欣敏,高大铭也不好说她不愿意见他,只好带他到九楼的市委办公室,小心翼翼地敲门。
袁欣敏早就知道帅小泽在发改委,为躲避他中午饭都没吃。半下午实在饿了泡方便面吃的,垃圾还在纸篓扔着,连办公室都没敢出。听到敲门就吓一跳,抬头一看高大铭在门口,就预感不妙。说了声请进,从座位站起来,紧张地看向他身后。果不其然就是帅小泽,乍一看那黑瘦的样子,真把她吓得不轻,声音都有些颤抖:“咦?你,你咋变成这样了?得什么病了?”
“没,没有。”帅小泽听到她关切的语气,心里就是暖暖的,说话也有些不自然,毕竟她已经是未过门的结义大嫂,“我这是前阵子到迪拜出差,不适应环境,晒成这了。”
“哦,那你俩坐吧。”袁欣敏这才把心放心,刚才真担心他有什么怪症,应了那句“剩下十多年的命”。把他们让到沙发坐下,到门口看了看,对一个文员说:“黄姐,弄两杯咖啡过来,一杯摩卡,一杯泡沫。”说完回到沙发跟前在高大铭的旁边坐下,表情恢复了平静。淡淡地说:“听大铭说你要来办事儿,我这忙的也没空招呼你,真是不好意思。”
“呵呵,听说你直接从公务员升正处级,还没恭喜你呢。”帅小泽竟然觉得没话可说,昨晚想了整晚都浪费了。
“咳,还不一样的工作?没什么好恭喜的。”袁欣敏平静地看着帅小泽,“听大铭说你跟佳佳出现点儿问题,现在合好了吧?结婚可别忘了给俺俩说一声,大铭可是经常念叨你们。”
帅小泽一听她句句话都是高大铭,心里逐渐地失落,也逐渐地清醒起来。毕竟人家是未婚夫妻,和她以前的那些还是直接绕开算了,苦笑一下说:“佳佳一直没音讯,也不知道人在哪儿,我确实挺对不住她的。”
“也别那么说,尽快找到她,好好对人家。要不然别说我这个好姐妹不依你,大铭这个做大哥的也不会坐视不管,对吧大铭?”袁欣敏轻声说着,刻意用手拍拍高大铭手背,语气里不知不觉就带出开会时的语气。
“啊,是啊是啊。”高大铭附和,心里感觉极度别扭。听两人说话没有了以前的洒脱,也没有好友重逢的激动。而他虽然挨着袁欣敏坐,明显感觉到她是刻意在帅小泽面前演戏。
“这我知道,我会努力。”帅小泽的话算是回答,也算是告诉自己该尽力弥补跟王易佳的关系。
咖啡端进来了,姓黄的文员把摩卡放在高大铭面前,知道他每次来都是自己动手冲摩卡。自然把泡沫咖啡放在帅小泽面前,轻轻一笑说:“请慢用。你,你是西安的帅小泽?”
帅小泽微笑一下点头,说:“谢谢,我是帅小泽。”
黄文静先看袁欣敏,见她没介意,站在帅小泽旁边欣喜地说:“呀!你真的是帅小泽?我叫黄文静,报纸上看你们公司又推出经济房,卖的可好了。要是找你买房,是不是能优惠些?”
“当然,你要看上哪个户型,到售楼部让经理给我打电话,价格保证让你满意。”帅小泽微笑着,从手提包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嗯,那先谢谢你了,帅老板。”黄文静莞尔一笑,“不耽误你们说事儿,我先出去了。”说完转身笑着离开。
“小敏,下班儿了。咱三个一起吃饭吧?”高大铭看黄文静出去后就拿起包,也想起该吃晚饭了。
“你们去吧,我还有点儿文件等处理。好好招呼小泽,哦?”袁欣敏说的还是平静,看不出来高兴或不高兴。
“呵呵呵,不是吧?小敏,你要是怕我求你办事儿才不敢一块儿吃饭,那我明天就撤标书,免得影响你前途。要是为省钱,那更好办,大铭,楼下哪儿有商店?我去买三桶方便面来,用热水一冲就能吃,好赖也算仨人一块儿吃顿饭!”帅小泽说着已经站了起来,脸上就带着故意将她军的表情。
“你,小泽你,好吧好吧!走吧,这顿算我请,省的你亿万富豪回去睡不着觉!”袁欣敏先是满脸的为难,随着变成嗔怒,接着脸上露出笑容,很显然是被打败了,“真是越有钱越扣门儿!”
高大铭的脸上也显得高兴了不少,站起身让着帅小泽往外走。三人说话气氛逐渐缓和,边聊边下楼。
吃过晚饭,帅小泽把高大铭和袁欣敏送到市委家属院门口,打算回西安。在车上坐了几分钟,往右边开几十米掉头时,无意间发现三楼有个房间窗子开着,窗边站的身影像极了袁欣敏。他又一次怦然心动,抱着试试看态度冲她挥挥手。身影随即消失,窗户也关了,蓝紫色窗花纸挡住所有视线。
他轻轻叹口气,向前方开去,打开广播,升上玻璃窗。
快到高速入口时,一首日文歌曲从喇叭里传出:‘Love is over,分けなどないよ,ただ一つだけ,あなたの为;Love is over,若いあや道と,笑って言える,时が来るから……’
这首歌曲风悠扬有些凄婉,他放慢车速听歌。虽然听不懂,但感觉非常好,也很附和他现在的情绪。忍不住跟着轻轻哼,虽然他知道自己哼的不靠谱也不着调,却哼的很投入。
歌曲结束,帅小泽加大油门。节目主持人带有磁性的声音说:“刚刚听的这首歌是西城秀树的ラウイズオ-ウアー,中文叫逝去的爱。欧阳菲菲八零年的专辑《迪斯科女王》也有收录。幽怨的歌声表达了歌者对旧日恋人的怀念,表现出对失去爱情的无奈!主持人方园在此希望收音机前的你,能够珍惜眼前人。因为美丽的爱情一旦失去,再后悔也无济于事。接下来咱们再听一首经典……”
帅小泽听到这里,直接把车开进了辅道,打开双闪灯,关了广播。思想陷入极度挣扎中:我该怎么办?爱情一旦失去再后悔也无济于事,我难道就眼睁睁看小敏跟大铭结婚?然后独自忏悔?佳佳呢?佳佳是因为我受伤,我就这样为了愧疚找她?然后娶她?能一辈子不后悔?我最爱的还是小敏,她真的不再爱我吗?不是说过做我一个人的阿莲吗?天哥啊,我该怎么办?唉,不如看看天意,掷硬币决定。正面找小敏,背面还等佳佳。
决定好以后,从车门内侧兜里拿出个一元硬币。在手里捧着摇几下丢在副驾驶,国徽向上。自言自语道:“这局不算,刚没说好哪个是正面。再来一次,这回国徽是小敏,字是佳佳!”拿起来又摇十余下松开手,1字朝上。他又自言自语:“车座有点儿斜,第三次为准!咳,我都有心找借口难道没有勇气面对?还是他妈男人吗?”说完直接把硬币扔出去,挂前进档开向宝鸡市区。
到了市委家属院门口,他又开始纠结:“我就这样上去敲门?她要不开门怎么办?要是开门后大铭也在该怎么办?我岂不成了贪恋义嫂的小人吗?可我要是不试试,岂不是又变成了缩头乌龟?哎,不如我站她楼下唱阿莲,她要出来就说明心里有我,要不出来就说明缘分已尽,起码算是努力过!”
拿定主意帅小泽穿上外套,下车锁好车门,走到道沿上。对着还亮着灯的蓝花花窗户开始唱歌:“阿莲,你是否能够听见,这个寂寞日子我唱不停的思念……”
起初面子放不开,声音不大。第二遍时逐渐适应,也担心声音太小传不到三楼,就提高了些,歌声在黑夜里传出百十米远没问题。可到了第三遍,也没见袁欣敏下楼,窗子也没打开。而且在他唱第二段时灯还熄灭了。
这并没影响他的决心,仍然继续唱,第四遍,第五遍。楼上有人喊:“别吼啦,影响别人睡觉!”他却没理会,继续大声唱,意在为她决心坚定,接着是第六遍。唱到第七遍时,忽然楼上倒下盆水,一多半淋在他身上,冻得他打了个激灵。他刚想发脾气又忍住了,毕竟大晚上扰人清梦本身就不对。尴尬地咳嗽一下冲楼上喊:“谢谢楼上的朋友加油鼓励!谢谢!”
就听见其中有个窗户甩出句:“人没脸树没皮!唱吧,唱死你!”
“谢谢!谢谢您的鼓励!我停留在一个人的世界,于是懂得了什么是孤单,我多想……”他真就死皮赖脸地接着刚才的唱上了,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可唱到第十遍,歌声里就开始夹杂“阿嚏”,鼻子也明显有点囔,大概是有些感冒,可他仍不放弃。
院子西头墙里面,早有半个脑袋露着,看着他唱了三遍歌,却不动声色,也不能做任何反应。知道他是唱给谁听,也明白他心里想法,看他打喷嚏也蛮同情。可还是不能做半丁点表示,既不能去鼓励他,也不能劝他离开,因为这人是高大铭。
帅小泽已经记不清唱到第多少遍了,因为感觉有些头晕。或许是喊的时间过长缺氧,又或是感冒严重。喷嚏还在打,声音也有些发抖,但还是不肯作罢。
“别唱了!这样下去你真会死!”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袁欣敏穿着羽绒服,站在帅小泽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
“啊,小敏。阿,阿嚏,你真的出来了?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我就知道你还是我的阿莲!”帅小泽惊喜地转身却险些滑倒,赶紧扶住路灯杆,原来刚才的水和残留的雪已经结成冰。
袁欣敏的身子动一下,却依然没有过去扶他。她第一遍就听到了,能忍到现在已经觉得很辛苦,不想为他陷入万劫不复,可也真害怕他冻死在这里。那样不止她会悔恨一辈子,王易佳和老帅家人也不会为此善罢甘休,甚至高大铭和那十几个兄弟姐妹都会恨她。
“小敏,你,阿嚏,别板着脸好吗?”帅小泽见她不说话,猜想她在左右为难。微笑着说,“求你了,回到我身边好吗?我真的不能没有你!阿嚏——”
“帅小泽,你醒醒好不?别再做梦了。我已经不是原来的袁欣敏了,更不是你的阿莲,我现在是宝鸡市委办的副主任,是你结义大嫂!你根本就不该打搅我的生活!”袁欣敏冷冷地说,虽然看他不停吸溜鼻涕,表情辛苦地靠着路灯杆,可还是不敢给他希望。
“不,不是这样,我临走时看到你在窗口看我了。我知道你没有变心,我也是真心爱你的,咱们一起找大铭谈谈好不好?”帅小泽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尽管手脚冰冷,腿已麻木。既然能等到她出现,更不能轻易地放弃。
“不好!帅小泽,你错了!”袁欣敏的语气仍然冷冰冰的,她周围的空气也很冷,声音有些打颤,“我根本就不爱你,真正爱你的是佳佳。你表错情了!赶紧走吧!”
“小敏,我知道你骗我,你是爱我的。佳佳是对我好,可那是以前,我欠她的阿嚏——会用别的方式补救,但不能因为内疚才娶她。咱俩才该是一对儿,你相信我吧?咱们这就找大铭谈,就算他打死我我也认了。只要我明天还活着咱就去见我妈,我阿嚏,跪着求也会让她接受你!小敏!”帅小泽感觉鼻子有些呼吸困难,心口也难受,开始用嘴呼吸。
“不要,这一切太晚了。要是我没订婚,要是佳佳没受伤,或许还,不,没有或许。我绝不能再伤害佳佳,也不愿伤害大铭,他真的对我很好!”她意志坚决,却不经意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小敏,求你了。我,阿嚏,我没力气说话了,你走近点儿!”帅小泽用力抬起胳膊想招手,举到三分之一又无力地垂下。
“不!你又在骗我,你明知道我被你搂住就再走不了了!”袁欣敏说完后也发觉这句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错话,赶忙向后退了两步。
“小敏,过来,后面有车!”帅小泽看到她退到马路上,用尽力气向前想拉她。却一步也没迈出去,迎面摔倒在地,不醒人事。
“啊!”袁欣敏吓得大叫一声,跑到帅小泽跟前。带着哭腔喊:“小泽,你快起来!你可别吓我,小泽!你起来呀!你起来我跟你找大铭行不?小泽!呜呜呜……有没有人啊?呜呜……”她用话试探以后,发现帅小泽并不是装的,急得哭起来。
西墙头上趴的高大铭也看到这一幕,差点翻墙出来。虽然有点怪兄弟,也看出袁欣敏喜欢他,但真心害怕兄弟出事。就在要翻墙的时候听到楼上有窗户打开的声音,接着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女子,赶紧打120!这小伙是冻矢它咧(陕西方言冻坏了)!”
高大铭看袁欣敏在帅小泽身上摸出手机,也就忍住没出来。他知道这时候出现或许能帮到兄弟,但也会陷她于两难。又趴在墙头看着,看她哭着打完电话,又把帅小泽抱入怀中哭喊。直到120呼啸着过来,把他抬上车,呼啸着离开。
看救护车走远,高大铭也从院子跑了出来,拦辆出租车追120到医院。他必须第一时间确定兄弟没事,还要暗中帮助她照顾他。
120急救车在黑夜里呼啸着向前跑,速度却提不上去。虽然深夜没什么行人,但很多地方的积雪都没融化,而且白天化成水的已经结冰。
“大夫,他咋样了?”袁欣敏已经问了第六遍,急得一直抹眼泪。
“同志,你没看我正在尽力吗?不要再催了,他脉搏摸不来,呼吸也很弱,心跳也感应不到。” 女护士没好气儿地白了袁欣敏一眼,对这次深夜两点出车有颇多的不满。
“那他是不是非常危险?求你快救他!”袁欣敏心里这个后悔,既然最后忍不住,为何不早点出来。如今造成这么严重后果,都是自己固执的原因。
“没看我把能用的仪器都用了吗?催也没用!”女护士认为这些人平时不知道珍惜,总是到出事了才哭哭啼啼。用手边按摩帅小泽心口,边注视吸氧机器,真正是气若游丝,“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么大冷天给他穿个湿衣服,不冻坏才怪呢?”
“不是我让他穿的。”袁欣敏顾不得擦拭脸上冰冷的眼泪,转身哀求开车的司机:“师傅,能开的快点儿吗?我怕他不行了!”
“那就是我让他穿的!哼!”女护士又白了袁欣敏一眼,继续揉搓帅小泽心口,希望能帮他保持心脉温度。
“没办法,天冷路打滑!再急也得考虑自身安全是不是?”司机慢条斯理的从后视镜瞄了一眼,说话语气似乎是见惯了大事,“要是你用跑车送他,这会儿,早到医院开始抢救了!”
“我,我不会开。能不能让医院赶紧做好准备,车一到就赶紧抢救?”袁欣敏的语气只剩下哀求。
“呵呵,说的轻巧!你以为我是院长啊?”司机不屑一顾地说,心想这女人真是天真。
“那,那,我自己想办法!”袁欣敏翻开手里帅小泽的手机,拨打一秘书处乌秀文手机号。她自己的手机没带,能记住的号码本就不多。电话通了,她急切地说:“小文,我是袁欣敏。你快帮我看一下,有没有中心医院领导手机号?我急用!对,好的,嗯,再念一遍,好,不多说,挂了。”
问过号码,袁欣敏再次拨号,刚打通就急切地对着手机柔声喊道:“请问你是邹院子吗?”
“你,你哪位?这大半夜——说吧!啥事儿?”手机扬声器传来一个疲倦的男人声音。
袁欣敏没时间考虑,轻咳一声说:“对不起邹院长。我是市委办袁欣敏,我朋友出了事儿,现在正赶往你们医院,麻烦你组织一下抢救工作,拜托了!”
“哎呀!袁主任,您放心,我马上安排!”电话里邹院长立刻换了个语气。袁欣敏的名字他最近听的比较多,市委最年轻的女干部。
“那谢谢你了,我这边儿可能还得一小会儿,路面打滑车开不——”袁欣敏说着又看帅小泽,氧气罩里面有一点点雾气,心里担心的不得了。
前面的司机也听到了袁欣敏说邹院长,“市委”两个字更是硬生生撞到耳朵里。赶忙换挡加大油门,急切间对着后面说:“马上就到,五分钟!”
袁欣敏又对手机里面的邹院长说了时间,然后挂掉电话。用手抓着帅小泽的左手,冰凉冰凉,忍不住又落下眼泪。
高大铭坐的出租就跟在急救车后面十几米,一前一后进的医院大门。眼看着车后门打开,七八个白大褂抬起帅小泽往里面跑。一个五十多岁的医生跟袁欣敏嘀咕几句,两人也跑进去。高大铭才下车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急救室门口,袁欣敏蹲在地上哭泣,那位老者端着杯热水在旁边劝着。十几分钟后,她才站起身擦擦眼泪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接过老者手里的杯子喝了几口,又盯着急救室大门,神情依然紧张。
大约四十分钟,急救室门开了。四五个人推着车子出来,袁欣敏扑过去解开蒙在帅小泽脸上的被子,急切地问:“怎么回事儿?大夫,他咋样了?”
高大铭看到为首的医生摘下口罩,对老者说:“院长,能用的办法都用了。”
“他什么意思?为什么小泽还没醒?为什么?”袁欣敏摸摸帅小泽冰冷的脸,对着老者喊到:“你不说这儿的仪器最先进吗?咋回事儿啊?”
“袁主任,您别激动!别激动!”老者就是中心医院的院长邹立仁。他赶忙两步来到袁欣敏跟前,对刚出来的主任医师说,“胡主任,具体啥情况?”
“院长,来晚了!除了心脏有点儿温度,其他器官几乎都停止工作。你看看,已经没有生命特征,就算再通上心率检测器也不起弧,让准备后事吧!”胡主任无奈地摇摇头。
“不,你胡说!你刚不说心脏有温度?快继续抢救,快!”袁欣敏流着泪吼。把手身进帅小泽衣服一试,确实有点温度,绝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这个——这——”胡主任先看看邹立仁,又转向袁欣敏,“这种现象不能说明有生命特征,有可能是死者生前身体内脏在发烧,所以肝温持久,大约七八个小时后才会完全消失。”
“你也会说有可能,那也有可能活着是不是?”袁欣敏悲切但不糊涂,眼睛迷离地盯着胡主任的脸,不能任他判断帅小泽的生死。
“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学术界也没有这样的案例!您请节哀!”胡主任又把目光转移到院子脸上,跟这样的外行小姑娘解释再深也没用,“推太平间吧。”
“不可以!”袁欣敏知道,推进太平间就肯定是死人了,但帅小泽还有体温,“邹院长,求你了,再想想办法!小泽不能死,绝对不能,求你了!”
通道口的高大铭此时已经泪流满面,看袁欣敏撕心竭力地哭喊,他的心都碎了。悔不该当初抱着侥幸心理和她订婚,如今眼睁睁看着好兄弟为她死去,这事情本可以避免,只怪自己太贪心。
“袁主任,要不然这样吧。咱们先把死者推进加护病房,仪器还都连着,再观察七八小时,如果还不出现生命特征再宣布死亡,您看行不?”邹立仁也为难,这种事情要发生在普通百姓身上,下车连急救室都不用进了。可市委领导在,全当是尽心,没想到她这么固执。但是他也理解她此时的心情,谁也不愿意失去亲人,索性再给她半夜的时间。
“快,快点儿安排,我要守着他!直到他醒!”袁欣敏站起身子,“你,不要再说小泽是死者,谁都不许再说死字!”
胡主任等人吃惊地望着邹立仁,不相信往日雷厉风行的院长今天咋变了。就听邹立仁说:“都动手吧,把死——这位先生送加护病房,各种仪器,氧气都连接着,天亮再做打算。”
众人推着车子往电梯口,袁欣敏紧跟在车子后面。邹立仁又安排专人负责照看,主要是得照顾袁欣敏,不能让她冻着。
高大铭没有跟去病房,而是慢慢走出急诊楼。忽地跪在地上,全然不顾地上的冰雪。双手合十对着凄清的夜空念叨:“老天爷,求你给小泽个机会吧!只要能让他醒来,我保证马上跟小敏退婚,以后再也不跟他抢了!求你了,老天爷,我兄弟不该死!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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