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篇:    深夜12点。噩梦又开始一点一点腐蚀我，我挣扎着，却依旧看到那个铭心的画面。父亲狰狞、得意的笑容，母亲惊慌失措、害怕的面容。玻璃、瓷碗的碎片洒满了一地。墙上、门上到处是斧迹斑斑，深的，浅的……父亲拿起斧头再次砍向母亲，母亲尖叫着，反抗着，咒骂着。我和小小的妹妹蜷缩在墙角，妹妹趴在我的膝盖上安静地睡觉。她疲倦了，我也是，可我睡不着。我睁着空洞、无神的眼睛，麻木地看着他们。父亲可能很满意我和妹妹现在的状态。每次打架，他总是把我和妹妹从床上拉起，就算是凌晨也不错过。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两个人很可笑，可笑到笑不出来。地上开始绽放出大片大片妖艳的红色花朵，艳丽得刺痛了我的眼睛。眼前出现了大雾，漫天漫地的红色雾。我站在雾里什么也看不清。我害怕，我想叫喊，却怎么也叫不出来。房间里开始弥漫血的腥味，很浓很厚，我的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腾着……

    母亲提着行李，决绝地走了。在阳春三月，万物复苏的春天，走得头也不回。我没有流泪。就这么一直站着。风筝断了线，飞走了。像母亲，一去不复返。我目送母亲离去的背影，直到眼睛发疼发涨。突然觉得很冷，原来春天也是寒冷的。母亲的离开换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世界都寂静了。父亲消失在每个日落前，出现在每个日出前。他的努力却只是为了赌钱。后来，在某个日子里，家里又多了个女人。再后来，我们随父亲搬到了这个女人的屋子里。哪个女人的儿子冷冷地说：“你们只是可怜的过路人，只是寄人篱下而已。”

    窗外没有月亮，夜很深，很沉。房间里很安静，静得只能听见自己急促而惶恐的呼吸声。妹就在我身边安静地睡着，她肯定在做着甘甜的梦，梦里有我，有蒲公英，有在山坡上奔跑的她。眼泪就这么流下来了，冰凉冰凉的。这个夜晚真的很冷。

    M篇：昨晚我做了一个梦。奇怪的梦。在梦里我变成了天使，在天空伸展我的白色翅膀，我在空中跳舞。我飞到了小时侯常去的那个山坡，那里没有了姐姐喜欢的薰衣草，只有大片大片灿烂的桃花，如霞如胭如粉。我唤姐的名字，可她没有答应我。我到处找她，可怎么也找不到。突然间，起雾了，很大的雾，我的翅膀湿了，我想继续飞着找姐姐，可最终没有了力气，从天空跌落下来，沉沉睡去……只是在我闭上眼的瞬间，我听到了姐姐在唤我，川……一声又一声。

    在去学校的路上，我想把我的梦告诉姐姐，可后来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姐肯定会笑着说，你白日梦做多了，才会延续到晚上继续。我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个梦。

    在走到包子铺时，姐像往常一样，买了两份包子，一份是我爱吃的豆沙包，另一份是姐爱吃的菜包。我们一路吃到学校，肚子饱了，手也热了。姐笑着说：“包子就是有这两个好处哦。”到了学校，我向左走，姐向右走，各自向自己的教室走去。我突然联想到了几米的漫画《向左走，向右走》，那是我和姐姐很喜欢的作品。

    一天的校园生活就在我和姐姐分开的刹那开始了。昏天暗地。

    J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上课已不再充满兴趣。看着黑板上面的“ABC”，“XY”，我的头开始隐隐地疼。我把我的想法告诉苗，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瞄我：“你不想上学？鬼才信呢！成绩好得像不要命似的，分数高得像我这种没有心脏病的人也想得心脏病。你不上学，那学校还为谁去开啊？”我低头笑，苗总是把我说的那么夸张。我的成绩只不过每次保持在全年级前五名而已，像她那种说法，那个考第一的人不就成外星人了。我认真地说：“苗，我是说认真的，我不想念了，我已经学不进去了。”苗也突然严肃起来，她说：“你想放弃？你不是答应我要坚持下去的吗？等到高三毕业，你就解脱了，你也有了你要的自由。”我不语。苗不会知道，那样的自由不是我想要的。

    上课走神，发呆的频率逐渐上升，心里开始烦躁起来。每日在书里垂死挣扎到底是为了什么？心开始衰弱。如果再这样等待下去，我的心随时会死亡。我叹了口气，看向窗外。老师对我的走神视而不见。她要的只是我试卷上那个让她赏心悦目的数字，简单到仅此而已。如往常一样，妹在那个不远处的窗口向我招手。我微笑，感动。如果有一天，我不在这里了，妹看不到我，不能够再向我招手，她会不会很难过，很寂寞？我的心不忍地疼痛起来。一边是自己想要的自由，一边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诺言，沉重得让我喘不过气。

    突然一个纸团从天而降，我瞥向左后方的圣书，他冲我抱歉地微笑。看着他的笑，有一瞬间的感动和温暖。圣书喜欢了我两年，耐心等待我有一天会接受他。我对他一次又一次地劝说：“我没有这个福气被你喜欢，找个适合你的女孩子，找个比我更好的。”而他总是说：“你不能这么霸道哦，不可以限制别人的自由哦。”我无可奈何。不管我对他怎样的冷淡，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我好。我摊开纸，他漂亮的字体出现在我的眼前。“柔，又发呆了？你发呆的背影落满了寂寞与孤单。不要想太多，即使心里有那么多挥不去的阴影，也要假装开心一点，好吗？不然，我看了会心疼。”眼睛有点隐隐发涨，是被风吹疼了吧。我的眼睛经不起风吹，风稍微大一点，眼睛就要流泪。可是这个借口还是掩饰不了心里的那份感动。

    我转过头去，圣书也正看着我。他眼里洒满了温柔与怜惜，在我心里落了一地。突然发现，这个一米八的俊俏的男孩子有点不像人，像天使。温柔，圣洁的天使。这个天使每天都这么安静地注视我，我想我该知足了。

    M篇：在老师上课的时候，我通常趴在课桌上睡觉。我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老师也没有觉得。所以我睡得心安理得。睡醒的时候就数窗外的香樟叶，一片又一片，我很奇怪为什么它们总是绿的。数到再次困了，又趴下继续睡觉。同桌问我：“川，你晚上都去干些什么了啊？”我感到可笑，扔过去一句：“你晚上在干什么我就干些什么。”她“哦”了一声，继续做她的作业。3秒之后，她疑惑地说：“我晚上通常不干事情的啊！”我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我趴着继续睡觉。我知道，她是想问我为什么每天都在睡觉，不听课，不做作业，成绩这么差也无所谓。她不懂，所以问我。可我也不懂，所以没法回答她。虽然姐只比我大一岁，可我们却差的那么多，她什么都比我优秀，我不嫉妒，只是不明白而已。我拍拍脑袋，想多了。

    “川，今天我们兄弟几个去哪玩？”不看本人，我就猜到是老鼠。也只有他才敢在我睡觉的时候打搅我。老鼠是隔壁班的头头，一直喜欢我。我的个性有点像男孩子，所以我们不久便混熟了，成了兄弟。回想到他追我的那几个月，我就感到很好笑。他在他班里叱咤风云，却在我面前红着脸问我他写的情书怎么样。我笑着抬起头，不知是睡过头了还是今天阳光太灿烂，老鼠的脸今天显得格外的英俊，迷人。老鼠见我定定地看着他，脸红了起来。我“扑哧”一声笑了。“喂，你溜我们班来干吗？不怕被你老班逮到啊？”我一拳头挥过去。他很轻巧地躲了过去。“今天星期六耶，大小姐该醒醒了吧！别忘了，等下出去玩。”时间真的过得好快，流水般。我沉思了一会，缓缓地说：“恩……让我和我姐先说一声再答复你。”在学校的事我一直都没有跟姐姐提起过，她也没有跟我说过她在学校的事。我们彼此互不涉及到自己不愿提及的事。我不想姐姐担心，我只想在窗口数香樟叶，然后对姐招手，看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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