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老娘从雨纷纷时节就已回村修建他们的老屋了,赔上时间,砸进金钱,在村里的父老乡亲们的努力帮助下,多年不住的老屋,又焕然一新,宽敞明亮了起来,邵小姐美其名曰:李公馆,也可称作李家四合院。多年不回农村的爹娘便在四合院里喝起了大茶,聊起了闲呱,大门敞开,面朝大道,在飞扬的尘土间一月一月,花开花落,一晃便是大半年。
在和姐姐的聊天中得知今日是农历六月初一,在李沟(我村的名字)又称为“半年节”正值麦收结束,新麦入仓,在我爷爷的爷爷时就有敬天和祭祖的习俗。我想今日李公馆的小院供台上,一定摆满了面蒸的馍馍,包的水饺,或者是发面的大包子。待到柱香点燃时俺娘便双手合十举过胸和额头然后平铺在地上,双膝同时跪下,磕上双头,对着刚刚点燃的纸叠的元宝,在香烟缭绕时嘴里便念到:“老天爷,观世音天神,水神,土地爷,请保佑我的孩子们健健康康,事业有成,我的孙子外甥们平平安安,考上好的大学”。最后肯定不忘再加一句:“让我儿子女婿们挣大钱发大财吧”。跪在神前,静止不动,心无杂念,旁若无人一片安静与安定。我有一个如此虔诚而又敬畏上帝的娘,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便进行跪拜。许愿,还愿,还愿,许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娘就70岁了。虽然娘的愿望在我看来有点人心不足蛇吞象。但是神是上天有知的,看到了她对神的恭敬而又有诚意于是便让娘心想事成了。我没有信仰,我无佛心,也不说佛话,但是我无比欣慰,我的娘,这辈子找到了自己的信仰并虔诚的信奉下去。我想娘是幸福的,因为书上说有信仰的人终究要幸福一点点的。
李沟其实真的无沟可寻,并无大山,虽算不上穷山恶水,但在我孩童时代的确也不算富裕。主食以煎饼为主,地瓜面,玉米混合而成,(现在的我没有一颗坏牙,应该和从小吃煎饼有关系)条件好的家庭也会吃上全麦子煎饼。白面水饺馒头就是赶上过年过节时改善生活才能上的饭桌。和小伙伴们一起看电视剧中看到他们每次吃饭就吃小半碗米饭时,几个孩子就边看边质疑,吃那么点他们不饿吗?然后就开始了熙熙攘攘,这个说能吃3碗,那个说能吃2碗。到了中午该吃饭了,饭桌上是煎饼,白米饭只是电视上的,和我无关。家家户户永远不变的是黄的刺眼的玉米糊糊,所以在李沟吃饭又叫做喝汤。我大约6岁左右,还没到上育红班的年龄,早晨,哥哥姐姐都去上学了,我就背起槎头(装草的一种筐子可以背起来)去地里拔羊草,回来以后无论草是多是少,准能受到娘的表扬。“会干活了,不白吃家里饭了”。娘边说边在给猪做的地瓜食里,用漏勺捞出一个水煮蛋,放在凉水里把一把,我边吃边看着娘笑。等着姐姐哥哥放学回来依然还是吃煎饼,喝玉米糊,谁都不曾知道家里最小的孩子刚刚偷吃过一个鸡蛋。我的童年虽贫瘠,但是快乐。从小便被世界以爱和善意对待的孩子,长大以后一定也会对世界报以爱和善意。我是,我的哥哥和姐姐也是。
言归正传,去年写了《李沟村的那口井》好几个朋友给我留言意犹未尽,建议我多写点农村。李沟两面环水,左边称作东水库,西边称作西水库,简朴的村子静静地围护着左右两个水库,一围便是半个世纪。朝阳和夕阳每天都会照的整个水库金光熠熠。夏天7岁8岁男孩子脱光光,女孩子则留一条短裤,在水库里嬉笑打闹,李沟的孩子便人人都学会了游泳,后来我才知道了李沟的泳姿是丑的,是拿不出世面的。离开李沟那就叫狗刨。每每听网上说有些孩子因为去水库里游泳而溺水身亡的消息,我便无比心痛的同时也会对李沟的水库肃然起敬。李沟的水库,最深处10多米深,而世世代代从未听说过一个孩子淹死在水库,听爷爷说因为李沟的水库是有水神的,我想水神一定是女神,如此温柔和谨慎,悄悄的点亮了水里的灯,所以在水里如同我们在地上一样。行走自如,不受任何拘束的。周末或者假期,岸边经常会有城里人来钓鱼和闲坐,于是我和小伙伴们就会围观他们,运气好了,会有好心人给一支香蕉,或一瓶汽水,于是几个小孩呼喊着,跳跃着,你吃一口,我喝一口。喝到瓶子空空,用舌头舔一下瓶口,一丝甜意直达心头。那时候我便浮想翩翩,知道了李沟外面还有香蕉,也有汽水。现在才明白原来那是:如果你想获得想要的东西,那就得让自己配得上它才行。
今年五一小长假,因小女非常想看看姥姥的四合院,于是我和老公孩子重新回到了李沟。水库,因为心痛,我想一笔概括,村里很多人迁徙进城,村里年轻人已经很少,更别说孩子了。所以水库好像黯然失色了很多,水库周围因无人经营再无其他的美丽,只有几丛从水泽地里遗落的花,我想无论李沟如何变迁,那么水神一定还在,只不过再没有来游泳的小孩,再不用水神恪尽职守、尽心尽力了罢了。站在岸边看着褐黄相间,偶有绿色的水波,我默默的说:“水神您好好休息吧。”李沟,李沟的水库,李沟的水井有些画面我可能需要照片才能唤醒记忆,但是那种偌大的水库,空无一人的心境却令我时时刻刻都无以忘怀。那么悠久的历史就这样在我心里枯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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