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小学时代的玩耍
小学时代是我人生的启蒙时代。有些知识我早在小学时代就打好了基础。例如,我爱阅读课外书籍,在小学时我就喜欢看【三国演义】、【水浒传】和【说岳全传】,尽管还没懂得书中的奥妙。后来读的书越来越多,知识面也越来越广,我知道的东西比一般同学要多。我从小就养成了爱读书的良好习惯,我表叔的书差不多都被我“偷”光了,有些书籍影响了我的一生。
从1956年我读小学一年级开始,我在班上的学习成绩一直领先,都是班上的首名生,小学毕业后考上了文昌中学的试验班,当时班上仅有三人考上文中,我是第一名。在小学的六年中,我的学习并不是太勤奋,课堂纪律也不是太好,有点任性,平时贪玩,老师对我的操行评语都是“中等”,每个老师都说我纪律自由散漫,这是我操行中最差的一项。但所有的老师都喜欢我,主要是我的成绩好,他们都说我聪明,脑瓜子灵,学过的知识都能记住,而且能够灵活运用,有培养前途。跟那个年代的父母一样,我的父母从来没有过问过我的学习。我也从来没有把学习放在心上。当时,我是把较多的精力和激情投在游戏上而不是放在学习上。
小学的几位班主任对我都很好,从一年级的先生宝开始,到二年级的潘先琴老师,三年级的黄奇戴老师,四年级的何荣祥老师,五年级的潘先导老师,六年级的陈家骥老师,他们对我都是关爱如加,从来没有批评过我,或者骂过我,我在他们的心目中,是个好孩子,好学生。
我记得仅有一次,在四年级的时候,何荣祥老师不知因什么事批评了我一顿,我大发了孩子脾气,大哭大闹了一场,結果他躲在房子里面,再也不出来指责我。
在我小学的时候,我对于学习的记忆是模糊的,因为我对学习并不是太认真。但我对于在小学时代所参与过的游戏活动,现在还记忆犹新,清清楚楚。
贪玩是孩子们的本性,适量的游戏可以启发孩子们的智慧,多做游戏还可以培养孩子们之间的友情和对社会生活的热爱。在那个年代里,由于各种原因,国家经济发展缓慢,人民生活困难,老百姓把主要的力量都放在发展生产上,对孩子的教育没有倾注太多的精力。况且,那时国家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很多家庭至少都有两个孩子以上,有些甚至有三四个孩子,孩子多了,家长考虑的问题主要放在吃饭上,其他的事想管也管不了。离开了父母的管束,孩子们就更加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
粮食关过后,我们吃得饱一点了,体力都恢复过来了,于是,各种各样的游戏又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
海滩还是我们常来常往的地方。最近,烟墩的炮楼一带,竟成了我们的根据地,我们成群结队地在那里安营结寨,抓迷藏,筑堡垒,有时甚至晚上也不回家,大人也不大管我们。
有一次,我们在炮楼附近的蕃薯地里挖薯芽,搞烧烤,挖着挖着,小黑竟挖出了一个子弹壳。亮晶晶的子弹壳很吸引人的眼目,大家都羡慕得不得了。我猜测这一带可能发生过一次战斗【这个炮楼是日本鬼子修建的】,遗留下来的子弹壳肯定不止一个,提议大家都去挖子弹壳。于是大家便在蕃薯地周围挖了起来,寻找资弹壳,结果挖了大半天,屁都没有一个。
小黑用子弹壳搞了一把手枪,里面装着鞭炮,一点火就响,感到很过瘾。后来大家都通过不同途径找到子弹壳,每人制作一把手枪,一到下课时间,教室内外“辟辟啪啪”地响个不停,老师一发火,把我们的枪都给没收了。
但有些游戏,老师就不管,例如打“海棠谷”是孩子们最常见的一种游戏,它既安全,又不影响学校的秩序。
海棠树是我们这一带最常见的乔木,它的木质很好,可以制作各种高质量的家具。现在大种椰子树,海棠树已经少见了。每到五六月份,海棠树上生长着数不清的果实,开始是绿色的,后来变黄了,于是我们便挑选一些较大的已经成熟的果实摘了下来,把皮剥掉,就成了“海棠谷”,我们把一些大的和比较坚实的留下来,浸在水里面,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就可以拿来使用了。每个孩子都有十多个甚至二十多个“尖端武器”,比赛的时候就看谁的“武器”过硬,两个“海棠谷”叠在一起用力砸,谁的被砸烂了谁就认输。有时候十多个二十多个都被砸烂了,那你就得重新准备,又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跟人家比赛了。
最常见的打“海棠谷”比赛,就是把一个“海棠谷”放在地上,一手两个手指捏住,另一手一个手指向“海棠谷”弹去,看谁弹得又准又有力。比赛时孩子们分成两方或者三方,在地上挖两个或三个小洞,甲乙丙各守一个洞,不给对方进来,对方一来就打,如果对方进了你的洞,他就得了一分,谁的总分最多谁就赢。这就看谁打得准,打的狠。我读书可以,但打“海棠谷”的水平就很臭,很靠近的地方也打不中,同伴们一般都不让我加入他们一方,因为我滥于充数。在很多批次的“海棠谷”比赛中,我往往被冷场,谁都不想要我加入,因为我一加入那方,那方就会输。我只得站在远远的地方成了旁观者。
但这样对我也大有好处,因为很多孩子参加打“海棠谷”游戏都患了钩虫病,而我却不会染上。地上很脏,泥沙里有很多钩虫卵,孩子们伏在地上玩,经常接触这种虫卵,很容易传染到这种病。
还有一种游戏在孩子们中很普遍,也很受欢迎,这种游戏叫“打驾”。游戏者得准备好两支棍子,姆指大小,一长一短,棍子必须光滑,拿起来上手。游戏时分两方,一方在地上划一条小沟,短棍子横在沟上,然后把长棍子插在短棍子下面,用力把短棍子掀起来,掀得越远越好,另一方则在远处等着,如能用手接过掀起来的短棍子,就当主人,轮流做桩,否则继续在远处守着。主人则准备第二轮动作,把短棍子插在沟里,用长棍子敲打短棍子,短棍子被弹起来再打,也是越远越好,如对方能用手接到短棍子,就当主人,再来轮流做桩。这种游戏需要眼准手快,但相当危险,很容易打中人,我亲眼看到一位同学被掀起来的短棍子击中脸部,差点儿打瞎了眼睛。我很少参加这种游戏,也很少靠近搞这种游戏的地方,怕棍子打到人。
我最喜欢的游戏就是“打狗”,每到春节的前后,我们小鬼玩最多的游戏就是“打狗”。所谓“打狗”,就是把一个破烂椰子【干的】当做狗,我们就拿着椰子叶把当做棍子,在地上乱打一通,人越多越好,人们一边喊着一边打,非常刺激。“狗”被打死了,我们就在地上挖一个洞,当做锅,把烂椰子放在洞里翻来翻去,我们叫炒“狗”肉,一部分人把烂椰子捂住,一部分人拼命把它搞出来,如果烂椰子被撅出来了,我们就叫“狗”肉炒熟了,游戏再重新开始。
在学校里,老师们也经常带我们做游戏。有一种游戏叫“捉迷藏”,老师叫全体同学围着一个圈坐在地上,其中一位同学做“头”,先用手巾把他的眼睛蒙住,然后叫他就去捉那些同学,那个被捉到了,如果能叫准你的名字,你就得当“”。我最怕当“头”,因为当“头”很容易捉到女同学。我当时非常害怕接触女同学。
我们参加最多的游戏是拔河。这种游戏既刺激又安全,靠的是整体力气。当时学校里准备了一条大绳子,一到课外活动的时间,拔河游戏就开始了,在“一二!加油!”的呼喊声中,双方的大力士就拼死的用力,谁都想把绳子拉到自己这边来,有时候眼看绳子的红线就要往乙方那边去了,突然响起一阵震天动地的喊声,绳子一下子又给甲方拉了过去,乙方乱了阵脚,兵败如山倒,一下子就输。我体小力弱,班主任一般不让我参加拔河队,有时候缺人,就把我塞在中间,仅仅是滥以充数而已。
拔河是一种群众性的体育运动,大人们也经常参加。大年初一,我们大队一定有这种比赛。我们村里当渔民的人多,个个体壮有力,每次我们邦塘村都捞到冠军,因此我们感到非常的自豪,每次都当啦啦队,把声音都喊哑了才过瘾。
十四、应公学校的记忆
我在上四年级的时候,教室搬到了应公学校,从此便稳定了下来,我在这里读完了小学。当时应公学校还有五年级和六年级,一共三个班,一百多名学生。西沟凉正在热火朝天地搞建设,许多房子都建起来了,但学校还是没搞定。应公学校还是建华山的政治文化中心,群众大会、放电影和文娱演出还是在这里进行。
应公这个地方很适合办学校,它地方开阔,四周林荫蔽日,交通也比较便利,一条大道从学校旁边通过,可以通到邻近的大队。应公原来是一个大祠堂,里面很宽敞,有三间大教室,还有几间房子,除了安排老师的宿舍外,还有两间大房子可以提供学生住宿。
教室外面有一个正规的篮球场,学生除了打篮球外,还可以做早操和搞游戏。解放军建的土台子还在,后来人们在周围用石头重新建了起来,并抹了石灰,比原来的土台子更飘亮,更有气派了。学校还在台子旁边搭起了一间教工食堂,有十多位老师在这里用餐,附近的邦塘、南港、北港等分校的老师放学后都赶来这里吃饭,应公学校成了总校,这里就更加热闹了。
据说解放前这里也办过学校,还建有一栋两层楼,华侨出资建的,后来给日本飞机炸毁了,现在遗还留下一些残垣断壁,旁边还有一个大水塘,老人们说是日本炸弹炸成的。我猜这只是个传说,日本炸弹没有那么大的威力,不可能炸出那么大那么深的一个洞。应公水塘里的水很深,夏天我们经常在里面游泳,也往洞里掏鱼。
应公学校住有校长和教导主任。教导叫吴武淑,很年轻,才二十多岁,师范学校毕业出来的。他长有高大的身材,相貌也很威武,学生们很怕他。他的声音跟他的身材一样粗纩,非常响亮。他上我们算术课,有时也上体育课。每天早上学生起床,都是他起来叫的。“起床了,你们快起床!太阳都晒到屁股上了。”他的声音传得很远,我直到今天还记住他的声音。
校长姓朱,叫什么名字我现在记不住了,他的年纪稍微大一点,个子很高,背有点驼。他口吃得非常厉害,有时说话连我们都听不清楚,但他很会骂人,动不动就教训我们,学生们很讨厌他。有一次他在学校旁边的水沟里放置鱼笼,天还没亮我们就去收了他的鱼,他的鱼笼上还留下鱼的鳞片。他去收鱼的时候一条鱼都抓不到,回来后就把我们集中起来大骂了一顿:“你---你们----谁---谁抓了我---我的鱼,现在你----你们要坦----坦白交代,不然我---我一个---个收拾你---们。”搞得我们大伙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四年级开始,我对学习就开始专心了。这时,“爹海”又留级,我再也不是他的“兵”了,他也管不到我了。在应公学校里,老师们非常关心我的学习,他们都把我当做“学习尖子”来看待,对我关照有加,努力提高我的学习成绩。在小学里,只有语文和算术是主要科目,而我这两个科目的成绩都很好,每个学期都被评为“好孩子”【那时还没有三好学生】,学期结束后老师都奖励给我一些练习本和笔记本,我感到非常自豪。
那时已经有了少先队【全名:中国少年先锋队】,从三年级开始,学生可以申请参加少先队组织。何荣祥老师是学校少先队的总辅导员。我虽然学习成绩很好,但纪律较散漫,有点放任自流,也不热心集体活动,在同学中没有什么威信,最主要的是,我对加入少先队组织的情绪不高。我想:我学习成绩好就行了,还加入少先队干什么?少先队管那么严,还要参加这个活动那个活动,我受不了。那时候,少先队的活动很多,什么打扫卫生啦,为生产队积肥啦,为军烈属挑水拣柴啦,我对这些活动都不感兴趣。三、四、五年级的班主任叫我加入少先队组织,我都不动于衷。
到了六年级,班上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加入了少先队,除了几个调皮捣蛋的同学之外,就只有我一个人徘徊于队组织之外。班主任陈家冀老师急了,他对我语重心长地说:
“你学习成绩很好,但直到现在你还不是一个队员,这是你致命的弱点。一个好学生,除了学习好之外,思想上还得要求进步。我希望你赶快解决这个问题,这对你以后考中学有很大的好处。”
在小学临毕业前,我终于向中队递交了我的入队的申请书。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小鸟在树上唱歌,好象它们也为我高兴。中队为我举行了入队仪式。全班同学都穿得整整齐齐,戴着红领巾参加我的发展会。出旗,敬礼,敲鼓,唱队歌。接着中队长宣布接受我的申请,批准我为中国少年先锋队队员。
我激动地走在队列的前面,在咚咚的队鼓声中,中队长为我系上红领巾,并向我敬了一个队礼,我也向他敬了一个队礼。之后,我站在鲜红的队旗下宣誓。中队长念一句,我也跟着念一句。多年之后,誓词早已忘记,好象最后一句话是:为共产主义而奋斗终生!
在六年级,我终于加入了少先队,这时,我已经有13岁了。
从四年级开始,我就成了住校生。学校请来工匠,在应公学校的一截围墙上又盖起了两间学生宿舍,并在里面搭起了一排通铺,每间宿舍住十多个男生【当时不准女生来校住宿】。宿舍低矮,密不透风,在冬天住还可以,一到夏天,里面就象蒸笼一样,酷热难耐。于是们不约而同地搬到学校外面,搭楼而睡。学校门前有一排龙眼树,长得很旺盛,密密麻麻的枝叶把学校的大门都盖住了,我们就在树上搭起了木板楼,每栋楼睡两三个人,既舒服又凉快。
起初学校并不在意,以为学生在搞着玩。有一天我睡到半夜,尿急了想起床撒尿,当时我睡意未消,还以为这里是平地,迷迷糊糊的向前跨出一脚,差点儿摔倒在地上,吓得我大叫了起来,把同学们都惊醒了。
第二天吴武淑教导知道了这件事,把我们集中起来大骂了一顿:“谁叫你们在树上睡觉?而且搭那么高的楼,摔下来怎么办?谁来负这个责任?”吴教导是刀子嘴豆腐心,他骂了一顿后就慢慢的劝导我们:“我知道你们在宿舍里面很热,我们也一样,忍一忍就过去了,在树上很不安全,刮风下雨怎么办?你们还不是要搬下来?你们快搬到宿舍里去,不要在树上睡了!”吴教导的一番话打破了我们的住楼梦。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我就读了六年级。我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是陈家骥老师,他是一个爱生如子的好教师,他对我的恩爱我终生难忘。他师范学校毕业,分配到我们这里当老师时还不到二十岁。他在建华山小学任教的时间最长,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有很多成了国家有用的人才。1960年,他当班主任的那个六年级班竟有17个学生考上了文昌中学试验班,轰动了整个文昌县。
陈老师对我们的学习要求非常严格,上课时他的眼睛总是注视着每一个同学,谁要走神是逃不过他的眼睛的。他经常鼓励我们:“你们都是农村的孩子,你们的父母都是农民,只有读书才有出路,国家要建设社会主义大厦,需要大批有文化有知识的人才,你们一定要认真学习。”讲这番话在当时大抓阶级斗争的年代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
有一天晚修过后,当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宿舍准备入睡时,陈老师一句甜美的声音把我拉出了宿舍:“奇电同学,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我走出来时,只见他站在宿舍旁边的一个角落里,手里拿着用纸包裹的一块东西,他的声音小的只有我才能听到:“我们老师做东道,每人分得三块炸包,我知道你饿了,给你一块。”我当时感动得眼泪差点儿要流了出来,赶忙推辞:“老师,我不饿。”他一手把那炸包塞给我,一手拍着我的肩膀:“你快点吃吧,吃完了赶快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呢!”
陈家骥老师和我的师生情谊一直保持了几十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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