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名之后,我开始疯狂地爱上了写诗。
认识名,非常偶然。
去XZ师范学校报到的第一天,父亲帮我办完一切手续,把行礼送到宿舍之后就匆匆地赶车回家,我下楼送父亲。离学校大门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父亲说:“不要送了,送远了回来要迷路了。”父亲知道我方向感不好,害怕我找不到回来的路。我停下脚步,看到父亲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我的眼泪一下子充满眼眶。从未出过远门的我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孤单和伤感。当我抬起泪眼,希望能再看一看父亲的背影时,一个戴眼镜的大男孩微笑着站在我的面前,怀里抱着一个篮球,穿着红色的运动背心和短裤,他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喊我的名字。这个男孩就是名。我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说在新生报到处看到我登记时这么写的,说完象是在炫耀自己的聪明一样笑了笑,那笑容很孩子气。但这孩子气的笑容在身在异乡的我的眼里却非常温暖。
他热情地告诉我食堂在哪里,怎么购票打饭,教室在哪里,水房在哪里,图书馆在哪里……后来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其实有关学校的情况我知道的也并不多,我也是新生,只比你早来几天。”这样看来,他是把他知道的有关学校的一切都告诉了我。
他问我:“找到老乡了吗?”
我沮丧地说:“没有,而且我一个熟悉的人也没有。”说这句话时,我差点哭出来。
他轻松地说:“没事,我帮你找,我一定能找到。”
他把我送到宿舍,要走的时候,他问我:“想不想知道我的名字?”我愣了一下,他微笑着说:“我叫名,记住了,下次见面时不要忘了。”
再次见面是在几天后的系里举办的新生入学典礼上,在晚会开始前,他突然跑到我的座位前喊我的名字,问我:“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我准确地报出他的名字,他看起来非常高兴。第二天就是周末,他问我周末有没有事情可做,我说没有。他说周末我带你去爬山吧。山是这个城市最有名的山。
刚从农村走出来的我还是非常保守,跟一个刚认识几天的男孩去爬山,我还不能接受,即使他的笑容曾经温暖过我。我断然拒绝了。他也许没有想到我会拒绝,觉得自己太唐突,嘴里不停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好像他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
其实拒绝之后我就开始后悔,对于孤单的我来说,跟名去爬山也许是打发周末的最好的方式了。
没过几天,名又找我,向我介绍了我的老乡M君,那时,我已经认识好几个老乡了。
名问过我好几次同样的问题:“你毕业之后一定要回老家吗?”
“是的。”
“我毕业之后到你那儿工作可以吗?”
“可以。”
“如果我到你那儿去找你,你还会认识我吗?”
“会的。”
名是本科,我是专科,而且是定向生,哪儿来还要回哪儿去,我比名早两年毕业。大一下半学期,到N城去野外实习,住在郊外一个废弃的工厂里,工厂周边是几座低矮的丘陵。下午出来散步,看到对面山头的名,我对他大喊起来,名也大声地回应,我们就这样你“唉”一声,我“唉”一声地隔着长长的山坡应答着,很久很久,直到夕阳在名的身后一点点落下,落到山的下面,名就站在一片红色的光影里向我挥手。
认识M君之后,他便有意靠近我,我明白他的意思。每次他约我的时候我都想拒绝,可他是名的朋友。在M君向我靠近时,名却一点点远离我。就在这时,我才意识到名在我的生活里很重要,我似乎理解名为什么会一遍遍问我同样的问题。当我想到,名也许不会走进我的生活,痛苦就象蚂蚁一样噬咬我的心脏。我没有勇气拉住远离的名。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M君,可我仍然答应他的约会,我总觉得离他越近离名也会越近,因为他是名的朋友。可事实却是M君离我越近,名走得却越远。
我开始写诗,失去名的痛苦在诗中开着一朵一朵蓝色的小花,这些蓝色的花朵到处开放,开放最多的是在我的日记里,有的开在课堂笔记上,有的开在课本里,有的开在随手撕下来的纸片上……有时,一天我可以写五六首。植物地理老师上课时讲到高纬地区一种叫“果实后熟”的现象,由于暖季太短暂,植物开了花还没有来得及结果,天气就变得异常寒冷,这种植物就会把花瓣闭上,在严寒里顽强地等待第二个暖季的到来,然后再接着开花结果。那时,我真想为名也变成那样的一棵植物。
那段时间,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名重要,还是为名写诗更重要。有一天午后,我对着窗户发呆,名在窗外的女贞树下微笑着向我招手,阳光照着他的头发,闪着一圈金色的光晕,象在梦中。我跑出来,看着名,心脏“咚咚”地快速跳着,血液在血管里奔突的声音清晰可闻,可我不知道该对名说什么。
很快,毕业的日子就到了。
我很想去问名:“你毕业以后会到我的家乡来吗?”可我知道名不先说,我永远也不会先问。
正是女贞花盛开的季节,暗淡细小的女贞花堆满了枝头,浓郁苦涩的花香充满整个校园,那种花香象极了我的心情。
还有两周就要毕业了,我鼓起勇气来到名的楼下,我想得到一个答案,可我仍没有勇气去问。我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身上落满淡黄细小的女贞花。
多年之后,写诗成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事情,可女贞苦涩的花香一直缭绕在我记忆的深处,成为我回忆青春唯一的味道。
有一次,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幅小小的漫画:一棵苹果树上只结着一颗大大的苹果,树下一个人用力摇晃想要苹果落下来,满树的叶子落下来几乎覆盖了这个人,而苹果仍挂在枝头。看完这幅画我泪如泉涌,树下的人不就是多年前的我吗?我没有得到苹果,可我得到了满树的叶子啊!名是苹果,诗是落叶。
明白了这些,心底多年的忧伤减淡了许多,甚至有一点点欣慰。
离开了名,我在学校读书的生活就彻底结束了。踏上工作岗位之后,我真正的读书生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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