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现在我心情闲适地坐在窗前写着东西或是拿起口琴轻轻吹上一曲时，我想到，这样的生活，是半年多前我十分渴望的。那时是高三的最后时刻。

 

　　我曾在做着一套套模拟卷的时候想，我要好好保存它们，以后见到便会忆起此时此刻的心情。然而，就在考完后的第二天，它们就被我或送人或扔掉了——说不清为什么，当一切过了之后，我对它们没有想像中的恋恋不舍。也许很多记忆已在脑中深深镌刻，不需要用实物来承载了吧。

 

　　可是我留下了那只漂亮的白色瓷浮雕水杯，在高考前一个月跟GYH一起去买的。在它之前,我已打碎了好几个杯子。我想这一只，一定要好好的，伴我走过高考，留下来，有一点念想。走出教室的很多时候都拿着它。打水，是我离开教室一小会的最大理由。走到开水器前，拧开龙头，看水流出来时，会想到一年前，也习惯来打水，是为了遇见一个人。在他离开之后，这个习惯也一直延续着。他们都不理解，微热的天了，为什么我还是喝热水。每一次我只是笑，心里有那么一秒钟的温暖。

 

　　其实，我的高三，是依靠回忆的温暖走过的吧。

 

　　记不清有多少个心灰意冷的时刻，看着周围一张张同样紧张与焦灼的脸，便失去了倾诉的勇气。每个人心里都不好过，我又怎能让自己的忧虑打扰别人呢？安慰捉襟见肘，真正需要的是冷暖自知。我唯一可以做的，只是把那些个已想了千万遍的关乎于他们的温暖片断再一次翻出来，就这样一路翻翻走走，在深夜的被窝，想着它们的时候，咬着被角偷偷流泪。第二天醒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生活不会因为某个人自以为的水深火热而停止。无休止的讲义，做，评讲，讨论，答疑，似乎根本没时间理一下心情，只是条件反射似地做着很多事，偶尔的空隙会发现坏情绪一直伴着自己，所以繁忙中没有充实。

 

　　我的高三，准确说来没认真听过一堂课，不知不觉总会进入睡眠状态，自己也弄不清为什么无论我多努力都改不了。各任课老师在反复提醒无效之后终也放弃了。这一直是我的忧虑，因为上课没效率，总担心拉下好多。我记得我的生物老师在提起一个她以前的学生时说，他上课老睡觉，竟考到了本科。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对她现在的学生说起我，说她上课老睡觉，竟……我知道很多人以为我是故意，很少有人知道我为此付出了多少：一直的担忧，课后的努力，还有对老师的歉疚，甚至，不理想的高考成绩，也是一种报应吧。

 

　　跟阿达老蔡一起吃饭，提到那时下了晚自修的时光。我们三个总是最后走的，在下了课有些许凌乱的教室,我们边整理东西边说一些轻松的话题。关上门后，他俩去交作业，我在楼梯口等，其实也就只能一起走下楼梯了，阿达习惯小跑着去，书包随着跑动在身后一晃一晃的。然后一起走下楼梯，在楼梯口道别，我回宿舍，他们回家，我总会嘱咐一句，路上小心。那些个夜晚的这样的短小时光，让我们在分别后的现在依然会常常联系。

 

　　那天阿达还提到我俩曾一起趴阳台，可以什么都不说，只看楼下的小池塘，池塘里的金鱼。记得二调后老师去批卷，我们一整天自修。我在教室坐得直想睡觉。阿达拿了本书走到了阳台上，我于是毫不犹豫地跟了出去，不管身后他们的嘲笑。他说，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景色啊。我笑。那时是春天，楼下是一树树的鸟语花香……

 

　　高考前一个月，因为厌烦了食堂的饭菜，我到GYH那去吃。一成不变的繁忙生活于是有了点色彩,因为会盼着中午、晚上的到来，走出校门，穿过马路，到那个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内喝一口热汤，和GYH，XJ一边说笑着一边吃饭。那是一种短暂的放松吧。XJ妈妈说，以后你们回怀念这个小屋的。的确，现在我就开始怀念了。

 

　　我以为高考会是紧张的，刻骨铭心的，我以为我会记住我高考三天坐的那个教室那个位置。可事实却是我出奇地平静，哪怕是在听着《阳光总在风雨后》走进考场的那一刻。然后平静地做题，然后收卷，自始至终，都平静。三天就那么过了，没有波澜的。

 

　　9号的晚上，我们班一大帮女生去吃火锅，都很高兴，喝酒，说笑。吃完火锅8点多，她们又去了KTV，我和另一个同学先回了酒店。等我一觉醒来，她们从KTV回来，整个房间就沸腾了，她们买回很多肉串，当作宵夜。那一晚，一直闹腾到凌晨两三点。很多人在为世界杯的开幕而欢腾，而我们，是因为从一种压抑的生活中解脱出来。

 

　　在家等成绩的日子是漫长而无聊的。紧张是在成绩出来的前一天。23号。那天下午，家里的电话就没停过，每一个都诉说着同样的心情。

 

　　24号晚上成绩公布。按下查分号码时也是平静的，也许，之前，已把所有的紧张都用完了吧。然后就得到了三个数字。那一刻也没什么感觉。就想，高中三年就浓缩进了这三个数字？

 

　　一切又恢复了平淡。天天跑学校，为了填志愿的事。看曾经我们的高三楼搬进了新的一届高三。我远远看我以前的教室，以前的总总就浮上心来。课间的时候,阳台上站满了人，羡慕地看着走来走去的我们。他们眼中的我们是解脱了。那是一年前的我们。似有些骄傲地走在那些目光中。等待他们的是和我们一样的一年。一年后他们也能走在别人羡慕的目光里。这，是一个个轮回。

 

　　我的高三，就此，别了。让一桢桢的剪影在日后不经意的时刻重回脑海，带给我人生只有一次的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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