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哲学巨著《存在与虚无》中,萨特以情欲与自由的关系为中心,从哲学角度专门探讨了性爱问题。在大约同一时期的《奇怪战争日记》中,他也讨论了同样的问题。
萨特对于这些问题的探讨,是同自己的性爱体验密切结合在一起的。在本章中我们将较为系统地梳理和介绍萨特这一方面的基本思想,以期更深入地了解他的性爱特征。萨特关于性爱的见解往往十分独特,不同于常人,理解起来有一定难度,需要我们予以细致的思考和分析。
一、情欲不是什么
人们通常认为,情欲是一种生理要求或生理本能。它起源于人的生理结构,而它的最终目的也是获得生理性的满足。例如男子的情欲,起源于阴茎的勃起,通过性交而获得快感,最后射精而获得完全的满足。所以通常所谓的情欲也就是性欲、性的欲望,因为这种欲望一般来说,既是造成异性之间性活动的原因,又通过异性间的性活动而获得满足。
萨特在探讨情欲问题时,对这个常识性的观点提出质疑。首先,情欲和性欲是不是一回事?在萨特看来,也是也不是。他有时将情欲和性欲这两个词通用,有时又相区别。而总的来说,他用情欲这个词更多一些,情欲是他的性爱哲学中的第一个基本概念。
萨特认为,情欲并不是首先取决于人的生理结构或人的性别特征;恰恰相反,一个人正是在对他人的情欲中(包括发现不能对这个人有情欲),以及在把握他人对自己的情欲中,发现了她(他)的性别存在,也发现自己的性别存在,也就是她(他)的和自己的作为性别的身体。
性器官的变化并不一定与情欲有关。例如,男性有情欲时阴茎会勃起,但阴茎勃起这一生理现象并不能解释男性的情欲,因为有不少勃起的原因与性无关,例如某些器质性病变或药物作用可能导致阴茎勃起,而病人此时并无任何性的欲望和意识。这正如瞳孔血管的收缩或扩张(或对这些生理变化的单纯意识)不能解释和产生(消除)恐惧一样。人们感到恐惧时,瞳孔血管会有变化;但人们没有恐惧时,其他原因如药物作用、光线刺激等也可以引起瞳孔血管的变化。
同样的,性行为和情欲也不是一回事,情欲并不必然同性行为的要求和进行联系在一起。例如,小孩也有情欲,但他并没有与之相应的性活动。甚至那些不懂得性技巧的成年人也是这样的。因此情欲不能等同于任何一种具体的性行为.
情欲也不是希望获得快感的满足,因为快感一旦获得满足,情欲也就被消除了;而情欲是不会以消除自身为目的的。那么情欲到底希望什么呢?萨特说,它是希望一个对象,例如一个男子希望一个女子。情欲是对一个超越着的对象的纯粹欲望。
那么,这种欲望是否就意味着“肉体地占有”被欲望的对象?我们通常是这样理解的。而萨特不同意这种说法,因为这里仍然是把情欲看作一种生理属性,看作一种肉体的“瘙痒症”,它让我们不期然而然地固定在别人的肉体上。
二、情欲占有的是什么
在此萨特提出一个根本不同于传统观点的看法:在情欲里不能没有意识的要素;他形象地说:在情欲中,意识是变稠了的东西。由于这种意识的稠化,一个人变成面对他人的肉体以便把他人的肉体化归己有。
例如,为情欲所驱使,我去搂抱对方(她)的双肩,这也可以说是占有她的肉体。但这时我搂抱的不是一个纯粹的肉体,因为她的身体总是在某种境况之中,并非纯粹偶然的存在,并非与它周围的境况毫无关系。因此,这种搂抱不仅是我的肉体去触及她的肉体,它也是一种意识的表现;通过这种搂抱把我的意识稠化为一种对她的揭示,揭示自己的肉体,以便将她的身体化归己有;她的身体也不仅仅是肉体,同时也是被稠化的意识,即她感受到自己是一个被占有者,她的身体同她对自己身体的意识是一致的。所以,当我说情欲是占有她的身体时,我占有的不仅仅是接触到的身体,还最终接触她那被稠化的意识,也就是她的主观性,也就是她的自由。占有自由,这就是情欲“占有”一词的真正含义。
萨特提出情欲的这一特征,是跟他自身的性体验密切相关的。萨特说他从不能理解那种所谓纯粹的肉体冲动;他不是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没法感觉到它,而且也没法让他的性伴侣先来感受到它。相反地,如果哪个女人对他表现出一种强烈的肉欲,那一定是破坏性的,会使他极度震惊,从而让两人的关系无法顺利进行下去。
人们可能会辩驳萨特,在实际的性行为中,难道没有将对方当作一个的纯粹肉体而占有的情况吗?这是不是情欲在实现或进行?对此,萨特的回答是,确实有这种情况,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情欲的进行或实现,同时应该补充一句,它也是情欲的异化或失败,情欲变成了性虐待狂(占有者)和性受虐狂(被占有者)。这种情况我们后面还要详细讨论。
三、爱抚和肉身化
不论是占有肉体,还是占有那种被稠化的意识即人的自由,都是通过身体的接触而进行的;这是占有者对于被占有者的触摸。萨特将这一企图和活动称之为使他人的身体“肉身化”。情欲就是要将他人的身体化归己有,实现这种肉身化。
但这种肉身化不是单纯的触摸。我们可以想一想,独自一人自己触摸自己,与一个人在情欲的驱使下去触摸他人,这两者之间有根本的不同。前者可以说是纯粹的触摸,此外再无其他意义;而后者萨特称之为爱抚。爱抚不是单纯的触摸,它首先是造就。造就什么?当一个人去爱抚他人时,他人的肉体就在这种爱抚中诞生了;爱抚是使他人肉身化的一整套仪式。我对她的爱抚使她变成既是为我也是为她自己的肉体,这就是肉身化。在萨特看来,爱抚和情欲没有什么不同。这两者的关系正如思维同语言的关系:思维通过语言表达出来,情欲通过爱抚表达出来。
谈到爱抚,人们通常将它看成是行动,一种主动的活动。而萨特的观点则相反,他认为爱抚的关键不是活动,而是惰性:它的意义完全不在于获取别人身体的某一部分,而是用自己的身体贴在别人的身体上。例如,当我把自己的胳膊靠在我所欲望的女子身上时,它好象一个无生命的东西;我的手指在她的身上滑动,手指末端表现出的是一种惰性。也就是说,与其说是我在触摸她的身体,还不如说是她的身体被触摸。
实际上,在爱抚中,当我慢慢地把惰性的手指滑向对方的身体时,我已经让她摸到了我的肉体,她在惰性地依从的同时做到了这一点;那时,传遍她全身的快感的战栗显然唤醒了她对肉体的意识。她把我的手放平、推开它或握紧它,就是使她的身体重新变成活动;但同时就是使我的手消解为惰性的肉体。当她听凭我的手顺着她的身体缓慢移动,把它还原为几乎没有感觉的轻抚,还原为纯存在,纯粹得有点光滑、有点柔软、有点粗糙的物质时,她就不再是一个被我拉开距离的人,她就使自己成为一种纯粹的粘滞性——跟我一样的稠化意识。
因此,如果爱抚者不让自己肉身化和不通过自己的肉身化,他就不可能指望和谋划他人的肉身化。我只有裸露自身,才能使她裸露;只有通过谋划我的肉体,才能谋划她的肉体。在爱抚的过程中,我的肉体变成一种迷惑人的语言。我使自己变成肉体,以便用我的裸体迷惑她并且引起她对我的肉体的情欲;而这情欲在她那里不是别的,只是一种类似于我的肉身化的肉身化。于是情欲是对情欲的劝诱。我把自己的肉体贴靠于她的肉体之上,以便在肉体的意义下唤醒对方。
在这个时刻,两个人之间的情欲联合得到实现;每个被肉身化的意识都实现了别人的肉身化,通过每一次爱抚,我感觉到我自己的肉体并且通过我自己的肉体感觉到她的肉体。
正是由于这种对相互性和联合性的要求,情欲追求整个身体的接触,特别是那些最未分化的、最明显地被神经支配的、最少自发运动能力的肉体团块的接触,即通过乳房、臀部、大腿、肚腹的接触。因此,真正的爱抚就是两个身体最肉感部分的接触,腹部和胸部的接触;而手在爱抚时总是最敏感和最臻于完善的工具。情欲的真正目是两个肉体的互相对抚和互相使用的快乐。
四、萨特自身的体验
萨特如此强调爱抚的作用,将它与情欲等同起来,是有他自己的体验在里面的。他说:“我裸露着,同一个裸体女人一起在床上,抚摸她和亲吻她,这已给了我充分的愉快,这就够了,我本不需要性交活动。”
但萨特爱抚性伴侣时,是否真正达到了他上面说的那种情欲的相互性和联合性呢?看来是没有完全达到的。例如,抚摸一个女性裸露的肩膀时,他觉得自己是在完成一个活动;对他来说,值得注意的总是活动的方面。他的手这样做时当然也有肉体感,但这是他使自己的手产生的肉体感,他使自己的手经过对方的腋下、手臂、大腿而产生这种感觉。他注意的只是自己的活动。当他的性伴侣搂抱他时,他们身子对着身子,肚子对着肚子,胸脯对着胸脯,他意识到自己自由地占有对方的肉体,但没有对方占有他的身体的意识。
总而言之,在萨特那里,在爱抚活动中,他只有爱抚者的感觉,从来没有被爱抚的感觉。因此上面所说的那种情欲的相互性和联合性,并非他的切身感受,而是他从道理上认为应该如此。
然而萨特又说,在爱抚中他已经感受到充分的愉快,不再需要性交。这两种说法是否矛盾呢?在相互的爱抚活动中,他只有给予感,没有得到感;即使是对方在爱抚他,例如用手抚摸他,他也只有对方的手在活动的感受;他感受的是对方外在的客观的活动,而没有自己被抚摸、被爱抚的主观感受。这样一来,他的愉快感何在?我们通常认为,爱抚活动的快感应该来自被爱抚的感受。
萨特的愉快感就来自活动本身。由于我们前面有所叙述的童年和少年境遇,萨特养成了不会放松身体、只是强调活动的特点。对他来说,一个人的存在就是活动。人总是趋向未来,而放任、放松是现在的,或趋向于过去。因此,他喜欢活动,也就是不断地趋向于未来;而不喜欢放松,也就是趋向于过去。表现在性爱活动上,这种活动性和主动性本身就让他觉得愉快,他不再需要被爱抚的快感。
萨特在爱抚活动中的另一愉快感应该来自他对女性感情的占有。他认为同一个女人发生关系,就是在某种程度上占有她的感情。而这是在爱抚活动中,从她的脸上、在她的表情中看到的;她的表情说明她已经把自己给了他,他在她的脸上看到这一点,这就等于占有了她,他也就获得极大的满足。
五、做爱(性交)是情欲的失败
情欲达到爱抚这一层次,如果再往前跨越一步,就是做爱(性交)。人们通常认为,所谓爱抚即情欲的表达只不过是人们性活动的前奏,而性交才是性活动的实质、完成和目的。不仅是认为,在实际性活动中也是这么做的。没有爱抚或爱抚不足而直接性交的情况并不少见;只有爱抚而避免性交的情况如果不是由于外在环境不佳或有妨碍,则很少见。
人们的性活动一旦达到性交这一步,在萨特看来,就是情欲的失败。性交是一方插入另一方的肉体。在这一过程中,主动插入者的身体不再是肉体,而只是他使用的工具;而被插入者的身体也不是肉身化,而是插入者设计的另一个工具。这时他对于她仍然是有欲望的,但他的情欲被抽象化了,由于热衷于获取和占有对方而使自己的肉身化消失,同时使对方的身体变成纯粹的对象,她成了他再不能用肉体把握的肉体了。
萨特说,情欲的这种失败,其根源在它自身。因为情欲的目的是将对方化归己有,而当情欲进行到爱抚这一步,严格地说,它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爱抚的目的只是以意识和自由充满他人的身体,从而使他人的意识和自由化归己有;这种占有可以说使虚拟的。而且在爱抚活动中,占有的感受是双向的,实现的肉身化是相互的,他人对自己有同样的感受,很难说是谁占有谁。因此,要将自己的目的现实化,情欲不得不继续迈出第二步——做爱(性交)。
萨特对于性交评价不高。在他看来,性交活动虽然可以看成情欲在爱抚阶段之后的继续,但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生物性的行为,几乎不受行为者愿望的支配。例如,阴茎和阴蒂的勃起,并非行为者自愿造成的,而是独立于行为者的意愿之外的一种生物现象。在性交活动中,性器官处于被动状态,它是被整个身体的前进或后退所带动,从而进入或退出。阴茎的进入有时要靠手的帮助,它本身显现为人们用来插入和退出的工具。同样的,阴道的润滑和张开也不可能是按照行为者的意愿获得的。因此,它们的活动以及由此造成的性快感,都具有一种完全的偶然性,也就是,不是行为者可以把握的。
六、男性的“性冷淡”
萨特说,在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他的性勃起很快并且很容易,他也常常做爱,但没有很大的快感,仅仅在最后有一点快感,但也有点无力。就他自己的喜好来说,他更愿意用整个身体来保持接触,抚摸对方的身体,他的手和大腿忙碌着,触摸着对方,而不需要严格意义的做爱(即性交)活动。他之所以要有性交活动,是因为在他同女人的关系中,事情不得不以这种方式结束。但这是来自他人的思想,来自书中读到的东西,来自被别人告诉他的东西,而不是他个人的欲望。对于完成性交活动,他是带着某种性冷淡。
我们通常知道,有的女性对于性交有一种性冷淡,现在冒出一个男性对性交的“性冷淡”,倒是以前没有听说过。这是否类似通常所说的“阳痿”?按照萨特自己所说,似乎不象。萨特并非不能性勃起;从生理功能的角度看,他与常人无异。他只是在进行这一活动时缺乏快感,并不觉得特别需要。非不能也,乃不愿也。其原因在于,在性交时,他只有客观的主动的感觉,而缺乏主观的被动的性快感。
这里有一个问题,既然萨特在爱抚中和在性交中都没有被动的愉快的感受,那么他为什么乐于爱抚而不怎么喜欢性交呢?
一个根本的原因是,在萨特的本意中,男女两性应该是平等的。体现在性活动中,无论男女都既应该既体验到活动性又体验到感受性,既体验到主动性又体验到被动性。在爱抚中,情况通常是双向的,相互拥抱,相互抚摸,相互亲吻。在这样的双向活动中,象萨特这样缺乏感受性的男子可以通过对方不断地爱抚,通过“占有”对方的丰富的感受性而弥补自己所缺乏的东西,使自己变成一种女人的感受性从而实现性关系上的男女平等。
而在性交活动中,本来就是一方主动,一方被动,萨特觉得自己的活动性更加片面发展,更加不可能培养感受性,而这必然导致一种性虐待狂。萨特说的性虐待狂并非特指具体的虐待行为,而是指一方纯粹主动、另一方被动忍受而造成的倾向。这种虐待狂的实质是男女两性的不平等。
“占有”主观性,“占有”感受性,“占有”自由,这些都是跟人的意识联系在一起,而性交,如前面所说,是一种与行为者的意愿无关的独立的纯粹肉体的现象,这是萨特所不喜欢也不理解的。他要占有的是感情,而不是与对方的感情无关的纯粹肉体。对萨特来说,如果跟对方没有相当的罗曼蒂克的感情关系,是不可能有做爱(性交)这一回事的;如果已经有了深厚的罗曼蒂克关系,也不一定非要有性交关系不可。
七、做爱只是一个仪式
从前面叙述的事实看,萨特的这个观点似乎与他的实际行为有些不一致。例如,他在追求万达时,到后来,还是以与她做爱作为两人情侣关系的最终确立。如果他不在意甚至不喜欢做爱,完全可以不走到那一步,只是在达到爱抚时为止。如何解释这种情况?
萨特说:“到了一定的时刻同女人的性关系(指性交)就发生了,因为那时这种接受和配合的关系是不言自明的。但我不把重点放在这上面。严格说来,这不象爱抚那样使我感兴趣。换句话说,我更多地是一个对女人的自慰者而不是性交者。这是我对待女人的方式。”
为什么到了一定时刻同女人性交就会发生,而且是不言自明呢?联系萨特前面说的话,这是因为人们都是这样做的,书上是这样告诉他的,别人是这样告诉他的;只有达到这一步,两人的情侣关系才算最后确立;因此他不得不这样做,否则事情就没有完成,而并非他对此有多大兴趣。如果说性交对于萨特有什么意义的话,那恐怕主要是同某个女性的首次做爱,对方这样做是将自己完全奉献给他。而这一活动的实质是一个仪式,而不是一种赏心乐事。
正因为萨特在对待爱抚和性交上有这样的区别,他在同女性处于爱抚阶段时,关系是特别的好,对方认为他是一个非常到位的情人。而一旦进入做爱这一阶段,对方的印象可能陡变,觉得他好象变了一个人。我们前面作了分析的同比安卡的情况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实际上同万达的第一次做爱,据萨特自己说,也“完全是悲剧性的”。完事后,万达表示为了刚才的做爱而恨萨特。看来情况也不怎么样。
同萨特相处而有罗曼蒂克关系的女性中,也有未能达到做爱这一步的,例如奥尔加。在狂热追求她的那几年萨特对她有哪些爱抚行为,目前的资料尚不能提供详细情况。不过萨特说过,即使是眼睛的注视也是一种爱抚,用眼睛爱抚。如果从这种广义的爱抚看,萨特同奥尔加显然是不缺乏爱抚活动的。但他俩之间确实没有做爱活动,因为奥尔加拒绝有这种关系。而萨特对她的态度甚至比有些同他做过爱的女性更为亲密,因为他不觉得做爱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到了晚年,据我的分析,萨特同女性的交往从性的角度看,爱抚的成分可能更大,而性交的成分会越来越少。然而令人奇怪的是,越到老年,他对于女性的吸引力反而越大。这从人们通常的想法来看,是殊不可解的。
八、赢得芳心并非在床上
当萨特谈到他的性特点时,波伏瓦说,这种对性交的冷淡或性感缺乏,绝大多数男子都是讳莫如深、避而不谈的。他们把性交无力或无能当作与女性交往的最致命的弱点。这些男子认为,如果他们在性交活动中是强健有力的,那么,必定对女性有极大的吸引力,这就是通常所说的“床上功夫”。
萨特不同意这种看法。据波伏瓦回忆,他俩曾看过英国作家劳伦斯的作品,认为写得不错,但对其中表现出的一种以阴茎为中心的大男子主义则不能认同——好象男性就是靠这个来吸引和征服女性的。萨特在谈到作为人种学意义上的男性时说:“男性就是一个在其大腿之间吊着一个小肉棍棍的人──我就是这样看待他的。”男性的性器官不仅不被当成可以炫耀的东西,反而是滑稽可笑的标志。
而中国作家以阴茎为中心的大男子主义恐怕比劳伦斯更甚。古代的色情小说主要夸耀的是男子的“阳物”有多大,性交时能够持续多长时间,女性承受之后有多快活。《肉蒲团》甚至写了一个人为了让自己的阳物变成超级的,不惜忍受剧烈疼痛和极大危险,请人动手术嵌入狗的阴茎作为充填物。这些小说对于男性如何能够征服女性的描写,动不动就是他们性交时间长达几百抽甚至几千抽,弄得女性快活得死去活来。
当代中国作家,似乎较多地继承了这一以阴茎和性交为中心的男女关系的观念。一个中篇小说写的是一个土匪头抢了一个年轻女子,但他并不强迫占有她,而是每天给她讲故事,同时在临睡前脱光衣服,露出那个“棒槌大小的东西”;几天下来,终于使得这女子心甘情愿地投入他的怀抱;其中,他那多次晃动在她眼前的硕大阳物起了极大作用。
还有一个长篇小说,里面有一个情节,也反映了这种男性性器官崇拜心理。其中一个主要人物,世事洞明,有道德修为,显然为作者所褒奖。而这一人物去世时,他的妻子为他擦洗身子,显露出的阴茎特别大,非常人可比。作者莫非在暗示,生殖器的尺寸与智慧的发达以及品行的好坏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么?
还有一部关于纪晓岚的长篇小说,将这位清朝名士写成一个典型的色情狂,一个夜晚逐个地同他的许多妻妾做爱,使得人人获得充分满足;有的妻妾等不及了,甚至还用器物自淫起来。这种描写十分不堪。而真实的纪晓岚,尽管有着风流才子的名声,也绝非小说所写的那样。
在人们的心目中,能够获得众多女子青睐和献身的男性,一定是床上功夫十分了得,个个是性交高手。然而这里就有个相反的例子:他不喜欢性交,在干这个事情时勉强为之,却赢得众多女性的芳心。看来人们公认的那些性观念,并非确凿不移的真理,确实是可以大大质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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