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芍,打算吃晚餐了吗?"倾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转过身看到她倚靠在门框上,双手相交于胸前,手指有频率地轻轻敲打着木质门体。
“好啊,谢谢你,倾稜姐。"我笑着回应。
“平时也就我一个人,做的饭菜比较简单,你随便吃点吧。"她走过来坐在我身边,随后将盘子放下。几块烙过的面饼,上面铺着一层葡萄干,夹着蜂蜜和苹果粒兑成的酱料,飘散出浓郁醇厚的水果香味。另外还做了几个精致的冷菜拼盘,搭配上自己酿造的果汁。看似素食主义者的膳食,体现了一种别样的风格。
我开始享用这一顿晚餐。水果的清香和烘焙恰当的松软的面饼在口中交替冲击着味蕾,稠密的酱汁丝般滑至喉部,微焦的面饼表面沾染上果酱和蜂蜜,口感便异于平常了。再喝上小半口干爽的果汁,口中的享受便能延续好久。
“倾稜姐,你做的晚餐真是太美味了!"我由衷赞叹道。
“呦呦,看看你这只小馋猫都饿成什么样了。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可以天天做给你吃的嘛。"她拿岀一块手帕擦了擦我的嘴角。
渐渐的,敏感和纤细的內心被真挚的关爱和理解所感动。我偏过头迅速擦拭了一下眼睛,平复自己的心情,转过头看到她怜爱的眼神。
“倾稜姐,谢谢。”
“小芍…"她的脸上浮现着哀愁,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接着开口说到,
“你与我是一类人,都在迷雾中左顾右盼着。恐惧在四周漂浮着,我不断祈祷,最后传达到了你那里。彼此相遇,我肯定不会轻易放手了,因为这片迷雾里的精灵什么的,或是恶魔也罢,肯定不会喜欢两人行走的样式,而我也能从恐惧的泥沼中挣脱出来。所以,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啊。”
她哭了。
壶灯散发出的光线寒冷起来,扩散到与之争斗的黑夜里。上升的光线仅留的一丝温暖是无止境的沉重片雪夺不去的。我把头靠在她的肩上,轻语到,倾稜姐,带我走出这个镇子。
“恩,我们要回去。”
翌日,我准备回家处理一些事务。积雪存留不下来,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感觉像是昼夜交替的使者,我行走在晨间冰冷的空气里,回想着一件件不知何时发生的小事。
薄雾在小镇上绵延,纱般的景象神秘游离,远处可以见到一座塔悲戚的轮廓。层云凝结了片雨,先是在森林那边下了起来,雨雾的小镇挂汐衣。风在湿润的空气里带起了尘土,空中簌簌飘着的杏叶,在某处碾落成新生的土壤,上面长起了柔软的绿苔,妄图绊住这场雨。
我开始加快脚步,匆匆忙忙地躲避着早来的雨珠。终于小镇也沐上了这场难以将歇的雨,街道的水洼涨起了好几厘。我隐约看到尾巷里有一只无处所依的厌猫,与倾稜结识的缘由就是寻找一只失踪的猫,我走进街尾的巷角,但那只猫一见到我,便抛弃了它避雨的场所,迅速跑到巷子的另一边去了。从湿透的花纹上看,是一只流浪的橘猫,而我在寻找的应该是一只黑白纹路的小猫崽。而它能否在这场雨中存活下去?相应的,倾稜恐怕正坐在露台上,担心这场雨中的我。
回家后,全身已经湿透。出门前我在门缝里夹了一根头发,现在还未掉落,看来阿叔还没回来。我脱下湿透的衣物放在玄关旁的篮子里,家里没有浴室,洗澡必须去镇子上的澡堂。想着烧点热水擦拭一下就罢。
上楼去房间取需换的衣物,衣柜旁的墙壁上有一面半人高的镜子。我看着赤裸的自己,她毫无保留地展现着曼妙的胴体,那份幽幽的保护色,一层层覆盖在雪白的肌肤上,却隐藏不住她独有的姿态,还有深深的苦楚。那张冷俏的脸,像是含着永不化的坚冰,却不敢张嘴吐了它。那双眼睛也变得灰暗起来。
是我害了她。
下楼取热水擦拭完身子,换上衣服坐在窗前的抚椅上,一边规划接下来的事,一边听雨声,等雨停。之后睡意袭来,便自然地入睡了。
我能确认我入睡这件事,同时也清醒我应该被包围在一场大雨中。而此时,我处在个亳无声响的静谧梦境里——我躲在水底观看水面外的枫树,这个近乎死寂的环境,我的世界变得开阔明亮。我能感到水流轻轻的律动,不真实却又真切体会到,我能存于水中。
那枫树又代表什么呢?偶尔掉落在水面上的枫叶为何会像悠久的生物一样,在嘲笑我?不,应该是在告诫和提醒我。它在慢慢飘动,流向过去,虽然看起来纹丝不动,但它确实在流。我开始从湖底往上游,但上升到接近湖面的地方就再也游不上去,湖水和空气联合起来阻止我离开这里。环顾一周,滩涂上长满了衰败的芦苇,其中有许多觅食的林鹬。不知什么将它们惊吓出来,打扰了整片宁静。它们飞到湖岸的浅林地,停落在枫树上,停落在红枫叶积留的草地上,引起悦耳的“沙沙”声。
湖畔最大的那棵枫树下站着一个小男孩,手中拿着一根树枝驱赶着接近那棵枫树的林鹬,但又不敢作出太大动静,而且一直没有走出枫叶铺层的区域。小男孩时刻警惕着,等林鹬全散开之后,便一动不动地站在枫树旁。
我开始好奇这个小男孩的举动,目光移向小男孩的身后,枫树另一侧靠着一个熟睡的小女孩。想必睡得很香甜吧。小男孩守护着入睡的小女孩,不必被任何东西打扰她安详惬意的姿容。
这不是很浪漫吗?莫名的,我心中流淌起温暖至极的暖流,洗涤全身的冷漠。我很清楚我正身处一个梦境之中,也从未知道梦境中是可以泛起笑容的,但此刻我却笑了起来,无比纯粹和幸福。
我看着小男孩认真又带着担忧的脸庞,却不知骤变开始了。漆黑的湖底出现成千上万只蝴蝶,钻出水面飞往小男孩那个方向。我用手抓住从身边游往湖面的蝴蝶,却化作气泡上浮到水面消失了。它们飞到枫树下聚拢在小女孩身旁。小男孩拿着树枝驱赶着漫天的蝴蝶,但密集的蝴蝶干扰着他。随后这群蝴蝶带起了小女孩慢慢地飞往湖中心,小男孩想去追赶小女孩,但是根本触碰不到,只能手足无措地大声呼喊着小女孩的名字,惊慌使他变得气恼和失落,随后嘶哑地大喊了一句,
小芍,快醒过来!
小男孩瘫倒在地上,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因为在水中连流泪都做不到。我往小女孩的那个方向游去,蝴蝶逐渐一只只掉落在水面上,越来越少,直到小女孩掉落下来。我赶紧上前将她揽到自己怀里,紧紧抱住她,并祈祷着,不要哭,不要受伤,不要消失。
然而消失的是这个梦境。我看着怀里的小女孩,她居然还在睡,真迷糊啊!那个守护你的人已经与你分开了呀。
梦醒了,雨早已停了。
那时红叶间的入梦无息,风吹不去。少男少女的恣意如玻璃深溺在蔚蓝的湖里,那痛彻心扉的呼喊让我无比难受,词不达意的,越来越远。
我要寻找“答案"。
随后,留了一张给阿叔的字条,带了几套衣服和生活必须品,起身前往那个带着亲切问候的地方——“倾稜古屋"。
第14章信地平线
书店消失了
这种感觉像是沾染上未雪时的凄厉,渗透出哀怨的寒冷。
随后,那份寒冷侵蚀到我的内心,一只无形之手抓住我的心脏狠狠地捏了一下。短暂的体验到死亡的气息,意识不由自主地消失了。
睁开眼,我已身在孩提时代经常玩乐的山野,这是我儿时躲避风雨的地方。
如今我再也不诧异于最近频频发生的怪象。漫无目的地走在这条昔日熟悉的小径上,两边的花草不断擦着裤脚,直到来到尽头。前面的草原上刮着淡黑色的风,我望着灰蒙的天空,怀念儿时绿盈盈的世界,那是我幻想乡的一偶啊。站在山脚分岔口的路标前,我想去山顶看看,因为那里有一坪脆弱的蔷薇,还有一道白色悠扬的身影孤守在悬崖的边旁,裙摆在草浪里徐徐摆弄。
来到山顶,风可真大啊,我想走过去见见那个人,她大概就是儿时与我嬉戏在这片山林的玩伴。可这片芍药地却怎么也走不过去,最终只能困在里面。我开始焦急了,便冲她喊道,
“你能过来帮助我吗?"
她转过身来。一份难以接近的美,她的面容就像碧水寒潭让我感到冷漠,出尘的精致的脸庞,一头长发倾泻而下,扶着白裙的清雅,有一种说不出的丰仪在煽动着我的心,那份风度在她的眼睛展现的神采,让我心颤。
“你说谎了,不是吗?”
承诺变得廉价。
我想用微笑去解决,却还是用沉默来回避了。疏离感不是来自距离,而是我自身的微弱之处得到了弥补后,舍弃了本该存在的依赖。
幸福的人都缄默不语,她眼神中的无奈就是无言的控诉。她试图把一切都倾诉了,最后发现我也有着属于自己不曾发现过的幸福,这种失去生机的疑惑成了背叛。
“我说谎了。”
因为泪水枯竭,眼球和眼眶开始干痒。确实啊,不再流泪的时候便是你开始隐藏自己的时候。”她说道。
“孤立与自身没有关联的事物,衍生出盲目崇尚的价值观,你再也展露不出与以往相似的笑容了。”
我怔在原地,还是沉默,
“我知道这里马上就会消失,我想问,怎样才能找到你。"这才是我该做的。
“等找到你之后,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释清楚,你那一切掷与內心的苦楚都向我倾诉。”
“不要在无人的深夜再把那些真实的过去显露出来,那怎么能睡得着呢?"我端正理性的界梏,自我演绎出不可动摇的姿态,做出承诺,
“我马上来找你。”
“多久?“她问
“这一刻便是。”
“假话。”
“是的。”
“你那边下雪了吗?“她突然问道。
“你可以使现在更像冬天。”
听到这句话后她轻轻地笑了一下,随后说道,
“那么请先走出这片蔷薇地。”
她逐渐消隐在承载着秘密的芍药丛中,静止的芍药诉说着她的心境一-越痛越不动声色,越苦越保持沉默。但她在最后一刻透过时空厚重的尘土对我道别,
“再见。”尽管弱不可闻。
如预期的,我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不过此时,我感到欣喜,因为开端已经透彻了,之前认为忧虑是缺少快乐的事,现在想想,我只是缺少快乐的能力罢了。摇摆不定和优柔寡断使我疲惫,并一度憎恶自己,如今有一个明确的想法,悸动的心便又开始想去追逐。
走到酒店大厅角落的ATM机旁取了五百块钱,便离开了这家酒店。没有告别,因为必然有一堆麻烦事。这两天发生的事,那些经过月光和深幽的湖传达的东西,如沫至幻,不断暗示和警醒,否定我的现在,但牵引出对稀释往事积蓄的渴望。旅行是有意乂的。
徒步行走在下山的路上,山林里听不到一点虫鸣和草木声,唯一能听到的是大衣口袋里小猫孩子般的喃喃声,至少不是完全死寂。手机的电量马上支撑不了这段行程的照明,但不远处便是这条山路与公路的交壤处。汽车的引擎声在黑夜里被放大了许多倍。我加快脚步,接着又取捷径从陡峭的竹林往下走,抓住竹身缓解冲力,像人猿泰山一样飞快地跑下去。小猫惊醒最大程度地抗议着,我却乐在其中,过了一会儿,便到了磅山的公路。
踏上这条平坦宽敞的公路,心理也特别踏实,便怪嚎了几声,直到喉喽干痛,咳嗽了好久,接着又大笑起来。
我甚至不知道公路的哪边才是正确的走向,索性选择往月亮的方向走。手机自动关机的提示出现,我最后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五点了。因为全身松弛下来,困意自然也就开始侵袭。
是该告一段落了。
继续往前走,不少生物都开始活动。有只夜鹭就毫不在意地从我眼前飞过,示意它一点都不惧怕我,难听的鸣叫声好久才消失。
不久,便看到一个用几根芸石盖设而成的候车厅,我倒是挺喜欢这种简约古朴的风格。
走近一看,漆黑的空间里早已坐着一个人,想必是早起干农活的村户,刚要上前打声招呼,却传出一道轻灵的笑声,
“原来你也不是那么阴郁的人嘛,刚刚就是你在大喊大叫吧。”
我讪笑着,百口难辩。
“你也要提前回去吗?"那个阴影中的轮廓起身向我走过来,在黑暗中透露出一张白皙的脸。是琪颖。
“你怎么在这?“我不乏一丝惊喜。
“哦?我还以为你是跟踪我来的呢?”
“你不应该待在酒店吗?“我问。
“不要问那么多啦,你看我们这样都能相遇,是不是挺有缘的?”
大概吧,确实挺不可思议的。
“你呢?为什么想离开。”她问。
我想了一会儿,她应该不会相信我离开的原因,
“你不是说想见见小猫了,喏,我把它带过来了。"我从口袋里吧小猫拿出来捧在手里。
“好浪漫啊,阿信。"她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我尽量去听出她语气里调侃的意味。
接着她离开候车厅,走到公路另一侧,双手靠在护栏上,
“太阳快出来了,阿信。”
我走到她身边,望着眼前被初霞渲染的昏暗的平原,悠远又宽广。无尽的黑只是红的深刻,没有安逸地逃走,被它吞噬,但又留有席之地,胆怯地活在日光升起的底部,直到最后被冲刷掉。白昼来临前的一段时间,仓惶狼狈地消失殆尽。
我望着她淡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她看到的东西或许是我企及不到的。
“回去吧,琪颖。”我打扰了她惆然的平静。
她转过身来,突然倒在我胸前,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我完全清醒了。嘴边沾染上她细软的发丝,我不自觉的闻了闻,能闻到清晨新生的味道。不免有些尴尬,不知所措地将手背在自己腰后,将头尽量地往后缩。我相信她能感觉到我僵硬的身体正在慌乱地自卫着,便像是戏弄一般更用力地抱住我。
“我上个厕所?“我问。
没有回答,确实没有回答的必要。
“是不是很难受?”
这次她微微点了点头。
我不知怎么接话,
“要我帮忙吗?”
“嗯”
我将她抱在怀里,小心地安抚她,静静地等待着。
“我饿了。”
这倒犯难了,在这穷乡僻壤该去哪呢?
“马上就回去了,再坚持一会儿,好吗?”
“恩。"温顺地应了一声,接着抬起头望着我,细柔的长发有一缕撒在她的额头上,清澈灵动的眼睛就如那开到茶蘼的夏花,让人不禁想去守护。
“阿信,让我再抱一会儿。”温声细语的。
不过不远处传来了客车的轰鸣声。
“琪颖,我们回去吧。”
她闭上眼把脸靠到我颈部,但过了一会儿又离开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开口说道,
“回家咯。”
客车缓缓地停了下来,我们上了车。车上空荡荡的,有一个售票员,还有一个提着箱鸡蛋的老妇,她抬头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又去扶正她的鸡蛋不被颠簸的客车震碎。我走到车身靠后的一个双人座位,示意琪颖坐在靠着车窗的位置。但她拒绝了,坚持要坐在我的后面,我没有勉强。
还有几个小时的路程,我闭上眼睛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过了一段时间,她在后面开始捣鼓我的头发,显然对我一上车就睡觉的行为不满。我装作不耐烦地嘟噜一声,侧过身继续睡去。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把头侧到我的耳边,应该是在观察我到底有没有睡着。接着往我耳边吹了一口气,又用手捏了一下。我突然紧张起来,好在她不再继续,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都脸红了,还装睡。”她在后面说道。
“把小猫给我,你不小心压到它怎么办。”
我干笑一声,乖乖把小猫交给了她。回过身来望着窗外,计划着接下来调查,整理和分析的方案。并带着这些问题回到那个遮掩住真相的熟悉的城市一一由连市。
许久后,我收回思绪回头看了看琪颖。她抱着小猫已经睡着了。如今我和她的命运已经不可思议地交汇在一起,彼此能够袒露各自最深处的痛楚,而且正因为有这样一个人感到平静。与时间无关,只是两个孤独的灵魂相互吸引着,带着心灵的静远和追求。
她的睡姿很安宁。
这样我也能安心地睡了。
(小伙伴们大家好,我是这个故事的作者——虽然自称作者有些妄自尊大。但以一个创作者的身份写下心中情感所致,确实是一件美好的事。这个故事第一部分已经结束了,我不知恬耻地模仿莎士比亚的多线叙事和村上春树双行线叙事方式创作这个故事,这两位大家都很熟悉,向他们致以敬意。综上,这是一个双行线的纯粹的恋爱小说,不过却在有意远离理解的边缘,因为创作小说都是有私心的,这个故事是为我自己写的,我也希望大家能为自己写故事。嗯,那么,再见喽,第二部分我还在构思,希望大家不吝赐教。最后的最后,希望你们能接受我的感谢,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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