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儿是我们班班花,平时爱美胜过爱命,她如果哪天想不开去自杀的话我想方式肯定不是跳楼或上吊,那样死得太难看了。
这几年全国开始大刮美白风,我们村响应得最快的就是蔷儿,一开始买不到美白霜就去学校偷粉笔。我记得当时看见她鬼鬼祟祟地往自己兜里揣了整整两大盒粉笔,于是上去问蔷儿你干吗呢,吓得她差点休克掉,回过气来后支吾道没什么没什么,然后躲瘟神一样地逃开,反而把我弄得很不自在。
那种感觉让我难以忘怀。
之后的事情更加让我难以忘怀。
那天的晚自习蔷儿最后一个来,她脸色煞白,事后才知道那原来是一脸铜钱厚的粉笔屑。当时她面色苍白地站在教室门口,与门外的一片漆黑成鲜明对比。50个人的教室里就只有我和另外5个人自习,蔷儿的这一出现把我们吓得差点报警。其余5个哥们想来想去想得差点七窍流血了都想不出蔷儿今天到底怎么了。我因为当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吓得一时连太阳是从哪地方升起来的都不知道了,所以得出了这样一个很弱智的结论:一定是蔷儿的男朋友不要她了她一时郁闷,但因为周围没有卖农药之类的店,所以就偷了学校的粉笔冲水当毒药喝了,此时站在我们面前的则是她的阴魂。想到这里我感到身子突然神经质地抖了几下,想是给那个弱智推断吓的。
我开始觉得中国人太肤浅了——准确说是觉得中国那些正在美白自己的女人太肤浅了。曾在钱钟书的《猫》里读到说中国人喜欢女人皮肤白那是幼稚的审美观念,就好比小孩子只爱吃牛奶而没资格喝咖啡一样。
当时我很激动的认为这是本文最无可反驳的一句话。
这个认为我一直坚持到现在。
蔷儿那晚的那一张无常鬼似的脸让我对她没了好感,渐渐的我对这个地方也没了好感,整天朝思暮想着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恰巧此时父亲由乡党委转至县里工作,我们一家随着父亲搬到了县里,我在县里一所中学就读,那中学差得让人看了以后有种在做梦的感觉,楼梯是绝对的单行,一次只能承受一个人通过,如果3个人一起通过的话那么对他们来而言这楼梯通向的就不是操场了而是另一个世界。
我想县城中学的学生智商应该高些不至于傻到往自己脸上涂粉笔把自己涂得象个无常鬼一样的,不想中学里的女生个个都象是无常鬼生的,不化装都可以在万圣节上夺冠。
对此我唯一的感觉就是:还是蔷儿好点,起码不化装时她还是好看的。
中学里的男生都有些早熟的迹象,胡子还没长出来就已经开始抽烟而且抽的大多数是万宝路黄鹤楼,结果整天精神颓废一脸阴郁体形瘦得跟晒衣竿子一样,整天咳得比咽炎还厉害,这里面绝大多数人都只是为了追求时尚。
暑假我回到原先那个乡村,见到了蔷儿。蔷儿原本光滑的脸上如今长满了令人恶心的小痘痘。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没什么只是因为上次在脸上涂了粉笔结果皮肤过敏,正在治疗。我说搞那么白有什么好看的,跟无常鬼一样。然后她回了我三个字:没品位。
我原先准备整个暑假都呆在乡下的,但是和蔷儿见了那一面以后我第二天就回到县城。我想还是县里那些不化装的女生自然点。
开学后的一天的一节体育课上我同一个男生聊天,当聊到我们班女生时我说我们班的女生不怎么注重打扮,挺难得的。话音甫落就被那男生驳倒,当时他一下子蹦起来,神情激昂地说出一句我听后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的话:
不注重个屁,那帮子女生,整天往自己脸上抹美白霜,搞得跟无常鬼一样,在这儿窝着感觉他妈的跟在地狱一样。
说罢此人一脸疲惫地瘫坐下来,半晌无语。烟抽多了,没办法。
来到这个学校好久,我才发现这里的女生不尽是白的,但绝对没有中庸的,要么白得可以把鬼吓死,要么黑得扒光衣服晚上就是隐形人 。我认识一个女生,叫叶子,刚来这所学校是我以为自己到地府了,见到叶子一类的女生后我又转而以为这是专门为外国人开的学校,有黑人有白人就是没有一个象中国人的。
叶子在一段时间内是我的同桌,我们作为同桌在班上很奇迹地关系一般,不象其中绝大多数人那样青梅竹马无比暧昧喝可乐时象是在和交杯酒一样因为追求浪漫而十天一次更甚者一天十次的向校方呼吁要建一个树林子,携手一起下楼而把楼下看门老头吓得脑溢血追然后期末充当垫底人物的同桌情侣,平时也就你问我答或我问你答一些课堂上的废问题。
突然有一天我问叶子说你为什么不去美白呢,叶子听了这话以后以为我嘲她,骂道:你他妈废话啊,也不看我这样子,能白个屁啊。说完一壁伤心差点哭出来,之后我再也没有提及此事,直至毕业。
但我的那句话却让叶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开始是请病假两个月,这使我感到有些惊奇,如果是发高烧的话也不过两星期,跌伤筋骨也不过一个月,如果是绝症——绝症不用请病假,直接退学。想来想去想得脑子都抽筋了了还是想不出叶子到底怎么了。
正当我们快忘记叶子的时候,学校出现了一个皮肤空前白的女生,她叫住了我:HI,老米。我听声音觉得好熟,以前好象听过,但就是想不起眼前这个女生是谁,于是问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她听后顽皮地说:你不记得了,真是的,我是叶子啊。我当时听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然后又看见她一脸灿笑地说:我变白了,呵呵……
之后我与叶子断绝了来往。
我一直在寻找一所相对正常点的学校,两年内换了十几所学校,但一直不尽如意。最后恼了父亲,一怒之下赶我回到原先那个乡村读原先那所学校。这所中学象我追求的那样,因为没有无常鬼。但我想这辈子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几年后全国又流行健康佳人,其条件是皮肤要有健康之色,其实就是皮肤要黑。周围那些原先美白得出神入化的的女生有八成去自杀,有二成比较不屈不挠的为了追求时尚则去太阳下暴晒结果统统晒进医院。
追求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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