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高一那年暑假，我在祖父那儿找到一本厚厚的《清词选注》，书里有清朝主要词人的作品及作者简介和简短的注释。我知道最好的词应该是宋词，我真恨那“清”字不是“宋”字。最后一位选注的词人叫纳兰容若，我在梁羽生的小说里看到过这个人的名字，他出身高贵，武功高强，没想竟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且会作词。我总认为他的词也像他的人一样，风流飘逸，高雅俊秀。在我的想象里，纳兰容若身着白衣，腰配宝剑，高大威武，面目清朗俊秀且多情多义，是无数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我也是这无数少女之一。因为纳兰容若的原因，这本清词我也读得爱不释卷。我读得仍然很吃力。遇到认为好的词，我还要抄在本子上并背诵，特别是 纳兰容若的词，我基本上都抄了下来。这本书我整整读了一个暑假。

　　读书，让我的身心都变得平静，但平静的日子还是会被不平静的生活打破。有一天，姨妈来我们家做客，我不知什么原因和弟弟起了争执，最后扭打起来，弟弟把我衬衣的袖子扯掉了一只，我并没有打到他几下。弟弟四五岁的时候体重就超过了我，从那时我就打不过他了。小时候，我和妹妹，弟弟想打谁就打谁，打我居多。有一次，弟弟用酒瓶砸我的脑袋，酒瓶碎了，我的脑袋也打破了，血流了一脸，即使这样，母亲也没有打弟弟。在母亲的纵容下，弟弟变本加厉地欺负我。我不敢打他，我打他母亲就会打我，有一段时间，我特恨他。

　　记得有一天晚上，从邻村看电影回来的路上，不知什么原因，弟弟打了我，我和他吵了起来，一直吵到家里，母亲已经上床睡了。是冬天，母亲不愿起床，就躺在床上打着手电筒让我们找电灯开关，在里屋靠门的地方有一个簸箕，我趁弟弟不在意，从后面猛地把他摁倒在簸箕下，狠狠地打了他一顿。这时，电灯还没打开，母亲没有下床，只能用手电筒无可奈何地照着我们打架，嘴里不停地呵斥我并威胁说明天一定让我好看，就是好好教训我的意思。自从那次弟弟被我打了之后，他好长时间都不敢欺负我。

　　读高一时，我只有一米五高，是家中最矮最瘦的一个，虽然我没占到便宜，衬衣也被撕坏了，可母亲仍然认为错误在我，当着姨妈的面，母亲狠狠地甩了我几个耳光，我眼冒金星，脸火辣辣的，血从嘴角流了出来，满嘴咸腥味。姨妈也被吓坏了，赶紧把母亲拉了过去。我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母亲这几巴掌扇断了，刚刚还不停地辩解突然停了下来，眼泪也戛然而止，我象木头人一样愣在那儿。母亲不知是不是也我被我吓着了，停止了数落。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特别绝望，觉得辩解没有任何意义。我走到屋里，我和妹妹的卧室，关上门躺在床上。

　　姨妈不知什么时候走了，那天晚饭我没有吃。我开始绝食，我想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并抗议母亲的不公。我不吃饭，母亲很生气，我还听到她在屋外骂我并让妹妹不要喊我吃饭。我想她一定认为小孩子绝对忍受不住饥饿的折磨，总会自己起来吃饭的。第二天，没人问我，我也不吃不喝，我在床上昏睡了一天。第三天，母亲让妹妹把早饭端到床头，我没吃，午饭我仍然不吃。我时醒时睡，昏昏沉沉，希望自己就这样静静地死去，不再忍受痛苦的折磨。

　　下午，母亲找来和我最要好的果姑，让果姑劝我起来吃饭。面对一直都象大姐姐一样照顾我的果姑，我觉得自己异常委屈，失声痛哭。哭过之后，我吃了果姑端来的饭。在我绝食期间，母亲一直没安慰过我。可自从绝食事件之后，母亲就不再打我了，但骂还是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