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秋季节过后,农场里呈现出一片宁静、安闲的景象。周围山丘上的树林,静静地肃立着,有时发出簌簌风吹树叶的低响,布谷鸟在“咕咕”鸣叫,东边大河边的灌溉渠上的风车悠闲地转动着翅翼,白鹭在青翠的稻田的上空飞翔,有时落在水田边,缩着脖颈用一条腿一动不动站着,像哲学家一样在沉思,或者在田垅上脖颈一伸一缩地走动,寻找着水中的鱼虾。牛群散落在山坡上吃草,悠闲地甩动着尾巴驱赶身上的牛虻。
连队回响洪甸施工去了,每排留下一个班在农场,由副连长带领,每天就是正常的田间管理和学习。晚上,在黯淡的灯光下,淮海给班里的战士讲他过去看过的革命小说:《烈火金刚》、《平原枪声》、《敌后武工队》、《林海雪原》……肖向红又给他寄来一套新出版的《水浒传》,他就将书转换成口语念给大家听。肖向红还给他寄来普希金的《上尉的女儿》和苏联法捷耶夫的《青年近卫军》、小托尔斯泰的《保卫察里津》,她告诉淮海,她现在也爱看书了,特别爱看《青年近卫军》,景仰那些抗击德国的苏联爱国青年。
班里有一块长蔬菜的“自留地”,“自留地”被“麻公公”一人包干了。“麻公公”对种植极有兴趣,在响洪甸营区时,那儿山多地少,附近有一点土地,他就在上面种上一点东西,到农场后,他从附近老乡家里弄来种子,种了萝卜、扁豆、冬瓜、黄瓜、蕃茄,在屋前屋后、田边路旁种上向日葵。他还从野地里移植来几棵香瓜。他对此特别得意,也特别用心,常对人说:“到夏天就有香瓜吃了。你们哪个不听我的,日你公公的,那时没你香瓜吃。”沈之淼急切地盼望着香瓜成熟时刻的到来。香瓜秧苗成活了,慢慢长大,开始扯藤,藤越拉越长,后来开出了小花,花谢之后结出了果实。“麻公公”天天从地里回来向人们报告:“今天香瓜又长大了一点。乖乖隆冬,一夜就长那么大了。”但沈之淼却说还没有卵蛋大。多少天以后,人们随他一起到地里一看,大失所望,那“一夜就长那么大”的香瓜只有拳头大。“麻公公”说这可能是晚香瓜,“肯定”还在长,但他似乎也没有多大信心。他也弄不明白,他尽心培植的香瓜怎么就长这么点儿大呢? 沈之淼终于熬不住了,摘了一个,用衣襟擦了擦,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马上呲牙咧嘴吐了出来,连嚷“勿好切、勿好切”。常宝传拿了一个香瓜,仔细看了以后说:
“这东西虽然也是香瓜,但真正名字叫‘喇叭蛋子’,是人吃了香瓜种子,拉出来的屎被狗吃了,狗又把种子拉出来,这东西就是狗屎里的种子长出来的——你这个没卵子的家伙,能长出这个东西来已经不错了。”
“麻公公”把舌头往外一吐,伸出右手,用拇指按住鼻子,另外4指扇着风,脸上做出怪相说:“狗屎,呸!臭死了,臭死了。”
“麻公公”一天睡午觉时,大概是要小便了,卵子上面的那东西竖了起来,副排长苗粉喜就把一只凉鞋挂到上面。“麻公公”被弄醒,大闹起来,说这会把那东西弄伤,影响以后生育。一次,他和常宝传牵着牛去犁地,他骑在牛背上,那牛的脸上叮着许多牛蝇,牛眼气得通红,“哞哞”地吼叫,不时把头甩过来,想咬背上的“骑士”。常宝传拿一根树枝抽打牛屁股,见牛不肯快走,就用树枝狠狠戳了一下牛大腿。牛负痛跑了起来,将“麻公公”从牛头上掀了出去,大腿根部被牛角戳伤,送到医院,割掉了一个卵子,成了名符其实的“公公”。
副连长有两个爱好:喝酒和打猎。他有一支猎枪,在农场没人管束他了,他就每天喝酒,也常带着淮海去打猎。一天,他和淮海到农场西边野外的一个池塘旁去打野鸭。淮海拿着猎枪,将子弹上膛,顺着一条长满芦苇的河岸隐蔽向前走去。一群野鸭在池塘里棲歇,淮海尽量走到可以近距离射击的地方。鸭群毫无警惕的浮游在水面上,像盖了一块浅黑色的油布,呱呱叫着,把脑袋扎进水里。淮海的心怦怦跳动,把枪托靠在肩膀上,瞄准了最近的一只野鸭,扣动了枪机。枪声一响,鸭群“扑啦啦”一阵响动,腾空而起,像一片浓云在水塘上空飞舞。淮海被鸭群的鸣叫和翅膀的煽动声震得耳朵“嗡嗡”直响——“没有打中。”他想。
“瞧!瞧啊!……”副连长跑了过来,用手指着横着一片一动不动的紫红色云彩的透明的天空中远去的野鸭群喊道。淮海朝那里望去,一只野鸭从鸭群中分离出来,无力地煽动着翅膀,缓缓从空中下落,忽然像一块石头似地掉了下来,翅膀下面一片白色羽毛在殷红的晚霞的映照下闪着光。那条小黑狗向箭一样飞跑前去,淮海也急忙朝那里跑去,野鸭伸着长脖子,展开翅膀,躺在那里。淮海弯身捡起打落的野鸭。子弹打穿了野鸭嘴的下部,把眼睛旁边的骨头打歪了,血从嘴里流了出来,两只琥珀一样的圆眼睛,一动不动望着淮海,好像在问:“你为什么要将我打死呢?”淮海突然产生出一阵强烈的怜悯——这个可爱的小生命,几分钟前它还在嘻戏、觅食,它并没有妨碍他,可他将它打死了。是啊,我为什么要将它打死呢?这时,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还是在他儿时被他打死的一条小蛇,小蛇已断成两截,还在地上扭动。他感到一阵厌恶,把枪扔给副连长,决定从此再也不陪副连长打猎了。
副连长有一次打中了一只野猪。农场周围的山上,时常有野猪出没,但那儿的老乡养猪,和苏北不一样,是散养,满山乱跑,有时和野猪杂处、交配,野猪能生出家猪来,家猪也能生出野猪来。副连长兴高采烈地将打死的野猪拖回来,让伙房明天改善伙食,可是第二天当地的老乡找来了,说那是他家养的猪,此事也真假莫辨,但为此那个老乡讹上他了,副连长赔了双倍的钱,还受到了团政治处的通报。副连长颤巍巍地拿着一瓶洋河大曲,把酒往一只杯子里倒,神情沮丧地对淮海说:
“我在部队算完啦,今年肯定要让我转业,那我的婚事可就要吹啦。你不知道,我的对象可是宜兴城里的一个美人。现在城里姑娘只爱解放军,她看上我的是这身军装,要是我脱下军装,她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我——走啦。淮海,你说我怎么办呢?”
“你先把婚结了,不就完啦。”
副连长停住送到嘴边的酒杯,睁大眼睛看着淮海怔怔地说:“一点不错,我给她生米煮成熟饭,她就不好翻悔啦。淮海,你小小年纪脑子还真灵。国庆节我就回去结婚。我得带你一块去,做我的伴郎。哦!不行,你往那一站,就把我新娘抢去啦,她还会要我这个白麻子吗。到时你只管坐着喝酒,不准抬头。……”
他把酒杯里的酒一口喝干,又把酒瓶底朝上,往酒杯里倒,酒溢了出来,他又一饮而尽,然后倒在床上呼呼睡着了。
淮海准备到城西湖农场去看印小布,他早就想去了,只是路途太远,现在到了农场,离城西湖农场只有30多里,走快一点半天就能到。他前一天请好假,夜里3点钟就起床上路。虽然才立秋不久,但夜里山里的风吹在身上已经很凉,他沿着公路快步向东边走去,直走到身体发暖才放缓脚步。启明星在东边的天空闪着光亮,一弯明净的残月挂在他身后大山的树梢上,四野一片静寂,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狗吠,树林、农屋、草堆的影子,在朦胧的夜色中隐约显现。约行七、八里,前面出现一条往东南方向的岔道,淮海停住脚,他不知道该走哪条路,走错了可就麻烦了。他想找个人问问,可深更半夜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他只好站在路边等候。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从他来的方向出现了一个黑影,来得还很快,好像是骑着自行车,他松了一口气。可那黑影突然在离他30几步路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又等了一会儿,那人仍旧不动。他便朝那人走过去,哪知那人也往回走,他停了下来,那人见了也停了下来。他又朝那人走,那人又往前走,就像是他牵着的风筝。淮海朝他喊道:“老乡,你不要怕,我是解放军,我向你问一下路。”
那人停了下来,慢慢往这边走来,还离十几步远时又停下来问:“你真是解放军吗?”得到回答后走了过来,仔细看了看淮海说:“真是解放军。”
淮海向那人问路,那人说:“走吧,你跟我走。”和淮海继续往东边那条路走去。
淮海问他:“老乡这么早上哪儿去?”
那人说:“我是到县城去卖太子参的。我家长了几块地的药材,去年,医药公司叫我们长太子参,有多少收多少,可是我们种了却又不收购了,价格低,还要晒干,还要去头去尾。江苏那边太子参有多少收多少,收价高,还连头带尾。有人送到那边去卖,结果县医药公司把官司打到省里,省里和江苏省医药公司交涉,去买药材的人被当作投机倒把抓了回来,人受到批斗,东西也充公了。昨天听说县医药公司限量收购,今天就起个早,去迟就不收了——好,去城西湖你往这条路走,还有20多里呢。”
淮海转向了往东北的一条道路,东边的地平线后面,映出了秋天的迷人的朝霞,远处村庄上空飘浮着棉絮般的白云,天空下渗透着一片碧蓝、深沉的凉意。他听到前面传来高音喇叭里的《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声,他往歌声方向走去,走进一个集镇,街中心有一个院子门前,挂着某某公社革委会的牌子。他在集上买了两个烧饼,一边吃一边继续往前走。天晌午时,走过城西湖东边的反修大桥,来到532团运输连一打听,却说印小布已于去年年底退伍,“这小子,才两年就熬不住了。”他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怏怏地准备回去。这时,一个人从他身旁走过,那人转脸瞧着淮海,生着一张小马脸,淮海看着很面熟,两人对视一会,突然几乎同时喊了起来:
“王淦元!”
“路淮海!”
这个王淦元是淮海的老同学。上小学时,王淦元和他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和淮海同班,记得有一次上街欢迎贫下中农忆苦思甜代表,淮海用板凳在地上“笃笃笃”地敲,说放鞭炮欢迎代表,王淦元的妹妹就去报告老师,说路淮海“反动”。初中他们在同一个学校不在同一个班。王淦元虽然长着一张小马脸,却有一个美丽的外号叫“花瓶”。他家住在城东油米厂,和淮海家住的大院隔着一条大河。他的父亲是地区粮食局人事科长。王淦元把手伸出来和淮海握手,问:
“你怎么到这儿来啦?正好,到食堂吃饭去。”
城西湖农场的伙食还真不错,虽然步兵每天是4角5分的伙食标准,但农场自给自足。菜很丰盛,有红烧鲤鱼、土豆烧肉,还有几个蔬菜。淮海问印小布怎么这么快就退伍,这小子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王淦元说:
“是不是我们地委印书记的儿子,他呀,爱美人不爱江山,听说他家里给他找了一个参加过林立果‘选妃’的女朋友,他就等不及,回家结婚去了。”
饭后,王淦元说带淮海去见一个人,淮海问是谁,王淦元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带着淮海来到农场西北边,远远地就见一个人在一个粪堆旁铲粪,高高的个儿,宽肩窄腰,身体很强壮,上身穿一件白色背心,背心后面印着一个“7”字。王淦元走近叫了一声:“小民,看谁来了。”那人转过身来,淮海一见是臧小明,臧小明也叫了一声,扔下铁铲跑过来,两人拥抱在一起。淮海问他:
“你怎么也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王淦元说:“新兵蛋子,今年刚来。”
臧小明说:“六十军到我们那里招文体兵,把我特招来踢足球。你们学校的张中苏和我一起来的,在军部乒乓球队。”
臧小明把他们带到宿舍,问淮海怎么上这儿来了,淮海说来看看老乡。臧小明说:“这儿黄海街上老乡太多了,我们排长你就认识,就是那年被你打了,来找我替他打架的那人。还记得吗? 我们师范高中班的。”
淮海问:“就是那个‘哈密瓜’江波吧?”
臧小明说:“是他。这小子到部队后出息了。”
王淦元说:“是不是受通报表扬的那人?”
淮海问:“怎么回事?”
臧小明说:“今年收麦子时连续下雨,他在割麦子时中暑昏倒了,被人抬回来——其实全是装的——在家休息了两天,还受到通报表扬。”人真的是从小看大,他小学就和我是同学,常被人欺,就来找我给他打架,对人说:‘臧小明是我哥哥,谁敢和我作对,我就叫臧小明揍他。’老县委宿舍养鸽子的张二,经常打他,我对他说:‘你这脓包,他打你你不会打他。’他说:‘我不敢,我打不过他。’张二好像也在你们那里。”
淮海说:“张二在我们连三排。听说他在家是个调皮的主,现在却像个大姑娘,也不说话,出公差把手举得有天高,抢着去。也入党当副班长了。江波当排长,进步可够快的。”
臧小明说:“ 他是淦元他们那批兵第一个提干的。他父亲抗日时期当过区小队长,认识五分区独立团的一个营长,这个营长就是我们现在178师师长。他父亲、他母亲都到部队来过,师长对他很是照顾。”
淮海朝宿舍里四处看了看,问:“怎么不见他?”
臧小明说:“他到医院住院去了,包皮开刀——不当兵,想当兵;当了兵,又想回家。这儿没意思,我已和人打过几次架,要不是军部政治部替我讲情,都处分我几次了。我准备今年年底退伍,到体育场去当教练。”
下午,王淦元和臧小明都请了假,陪淮海在农场转了转。城西湖又名沣湖,位于皖西霍邱县,是淮河中游的一个大型湖泊。1966年1月,南京军区为贯彻毛主席“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指示,投入两个师兵力和地方政府一起围湖造田,围垦建成了城西湖农场,当年即获得农业大丰收。毛主席看到南京军区的报告后,作了批示,也就是后来著名的“五七”指示。军垦农场占地12.5万亩,有十几个分场,解放军60军第178师一万多名官兵在此执行军垦生产任务。
淮海在农场的军人服务社买了两块香皂、一瓶友谊雪花膏、几本信纸和一袋大白兔奶糖。他们又带他去农场浴室洗了一个澡,他已有一个多月没有洗热水澡了。吃晚饭时,王淦元在食堂炒了几个菜,买了一瓶酒,又把一个叫阎光明的老乡叫来,一起陪淮海。阎光明也和淮海是一个学校的,家住城西油米厂,和王淦元都是1970年冬天的兵,现在师部后勤部机关,算是当了个快活兵。他很腼腆,说话不多,看来是个老实人,已经入了党,很有提干的希望。晚饭后。阎光明安排淮海住到师部招待所,几人一直聊到半夜,王淦元和臧小明也没有回各自的连队。第二天一早,阎光明又赶来带他们到师部食堂吃早饭,然后淮海离开了城西湖农场。王淦元和臧小明一直将他送出十几里。
淮海往回走去。太阳透过灰白色的云片,把烟雾朦胧的光线洒在远方绿色的山峰、田野和村庄上。大道旁边,长着一丛丛的白色的艾草、褐色的车前草和开着小紫花的枸杞。风吹动路边的白杨树叶,哗哗作响。前几天下了一场透雨,黄豆吸足了水正长得茂盛,玉米已经收获,玉米秸的枯萎的叶子在风中抖动。秋阳从侧面照在他的脸上,有点热。他心情很好,心想在这万山丛中,还能遇到这么多儿时的好朋友,“他乡逢故知”,心里感到一阵慰籍。当他走上一段坡道时,迎面驶来一辆军用卡车,车上有十几个女兵,他站到道旁让路,朝车上挥着手喊道:“漂亮的姑娘们,你们好啊!”车上的女兵也向他挥手致意。突然,女兵中有一个声音喊道:“淮海!停车,司机同志,快停车。”卡车在坡道上缓缓停下,从车上跳下一个女兵,朝淮海跑过来。淮海一见,原来是储义民的姨妹肖向红。她拉住淮海双手,问:
“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淮海说:“我从城西湖农场来,我到那里看老乡去啦 。”
肖向红惊讶地问:“这么远的路,你走着来的?”
淮海说:“我现在在我们部队农场,离这儿不远。”
肖向红说:“那你怎么不来看我?就在这向南20多里,怎么样,跟我们车一起去吧?”
淮海说:“你们408部队戒备森严,都在坑道里上班,哪敢去呀——我的假期到了,以后再去吧。”
这时卡车驾驶室门开了,一个脑袋探出来喊道:“向红,快上车,走了。”
肖向红朝淮海挥挥手,往卡车跑去,淮海又把她叫住,打开黄帆包,拿出那袋大白兔奶糖给了她。车上的女兵叽叽喳喳对向红说:
“什么时候认识的男朋友?”
“还很英俊呢!是哪个部队的?”
“你把他喊上来呀,介绍我们也认识认识……”
淮海朝车上挥着手喊道:“再见!”
车上的女兵也朝他挥手喊着:“再见!”
将近中午时,又走到一条岔路口,淮海记不清来时是从哪条路上过来的了,他辩论了一番,走向西北的那条路。他记得再走20多分钟就可以到达农场。可是走了半个小时,还没有见到农场的影子。他心中疑惑,这是到了哪儿了?又走了一阵,前面山道向左转去。他顺道转过弯去,看见一座石桥,走过石桥,就如诗中所说的那样“柳暗花明又一村,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市镇。他心中一阵欣喜,在这千山万壑之中,还藏着这样一个市镇。他觉得这个市镇仿佛熟悉,周围的山上,到处是盛开的杜鹃花,他想起来了,这是鲜花岭,转来转去,鲜花岭原来就在农场附近。上一次来是从那一头进来的,他也分不清那是东、南还是西、北。他顺着街走进去,天已中午,便在一家小饭铺里坐下吃饭。他又想起,这就是上次来带张玉田吃包子的那个饭铺,他吃着饭,看着街对面的新华书店,想到了书店里的那个姑娘。 饭后,他走进书店,但那个姑娘没有在店里,他找了个话头向店里一个50多岁的男店员打听姑娘的情况:“有《红楼梦》卖吗?”
那人说:“这里哪能买到这种书?一个县也就到几本,要领导批条子的。”
淮海又说:“你们店里有一个女同志,说过帮我买一套的。”
那人说:“哦,她可以买到,她父亲是县长。”
淮海问:“她今天不在吗?”
那人说:“她不在这里了,上大学去了。”
淮海感到有些失望,买了一部新版的长篇小说《沸腾的群山》,回农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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