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魏珺地现实,却在中甸冰冷的早晨。张云祥终究还是没有回音,不禁怅然若失。
魏珺差不多穿上了所有的衣服,但还是觉得没有一丝暖意,有几个人已经在酒店外面的商店租用了羽绒服,价格自然不菲。这时,何卓玛在酒店大堂向大家吆喝:
“在外面租用了羽绒服的朋友赶紧去退掉,外面比较贵,而且从景点出来之后没有办法退还给人家,我这边的羽绒服只要二十块,完了只要在车上交给我就可以了。待会到景点气温会比这里更低的。”
众人蜂拥而上,人身一件。
车在一路的氤氲迷雾中,缓缓使进香格里拉国家公园——普达措景区。
入口处已经排满了长龙,游人身着各式的保暖服装,口吐白雾相互交谈着,像上届得道的高人般。一群肥硕的黑长毛猪丝毫不为长龙的游人所惊吓,反倒吓坏了最后面的人群,以为野猪要对人群起而功之。结果它们蜂拥而过,争抢路边拉圾箱旁游人丢弃的瓜果,众人皆哈哈大笑。
绿色的环保车,常常放慢速度,等待优哉游哉的马匹从公路上走过。跟刚才的野猪一样,这些马丝毫不惧怕游人,反而抬头跟游人四目以对。不知道他们算是家禽还是野生动物,性格是不是驯良,但众人都静悄悄的,怕惊扰了他们的这份自在。
不知是水的湿气还是烟囱的烟雾,矮小的木质结构房屋袅袅盘旋着,像要被升腾入上空般;成群结队的牛羊游曳于绿黄色的草坪上,像在妈妈温暖舒适的怀抱中任意舒展;苍翠的山林渐次排开,像情人的胸膛,充满让人窒息的诱惑,在宛延的溪流的引领下,延伸至神秘森林的那一头。尼里塘亚高山牧场的神韵,尽收眼底。
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地处流,但云南的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在香格里拉这样平均海拔三千七百多米的地方,星罗棋布的分布着属都湖、纳帕海、碧塔海等高原湖泊。云南人喜欢海,因此就有了“洱海”、“纳帕海”、“碧塔海”、“园海”等美丽的高原湖的特殊称谓。
车停了下来,一片开阔的碧绿草坪。前面,就是天女梳妆时,不小心打碎的镶有绿宝石的最美的一块镜片――属都湖。在晨雾中,却是一潭幽蓝,浓得化不开的千年神话。
这完全就是仙景,还在人间吗?众人都在草坪上顿足,凝神屏气,久久不愿回过神来。
静谧的湖中央,有为数不多的野鸭在发出“嘎嘎”的叫声,是在呼唤同伴,或是在招呼着游人。远处的山显得异常的黛绿,但并未给人阻隔之感,而是远空神秘的呼唤。
虽是斜风细雨,但四周高大粗壮的云杉、冷杉,直指云霄,树冠浓绿缜密,游人丝毫感受不到雨点,只有凉飕飕的风扑面而来。但水面很潮湿,地面也很潮湿,林子里更潮湿,一片雾气腾腾的感觉,人像被浸泡在水中一样,幸好防水的羽绒服包裹着上身直至膝盖。
树枝上挂满了魏珺从未见过的藤萝,像裹着仙女诱人胴体的轻纱,一圈一圈又一圈。导游说只有在没有受到丝毫污染的地方才有这样的藤萝,她对环境的敏感度非常高,全世界也只有几处森林公园有这么长的藤萝。
在湖和高大的树木接壤的地方,修筑了比地平面稍高的十分归整的木板路,估计是当时修建路砍伐的一些树木,倒在湖边,在水中形成延绵不断的倒影,有如黑夜的错觉,还有大大小小的菌菇挂在上面。高大的树干下面,是匍伏在地上的绿色大稞状植物和花朵,靠近湖的这边是茂密的水草,还有高大的芦苇。
这山,这水,这树,这腾,这花,这草,拍不完的奇异景观,赏不完的百态风情。在这样高海拔的地方,居然有保留得这么完好的湿地,定是上苍对香格里拉人的恩赐,也是大自然对游人的恩赐了!
很长很长的路,一直委蛇延伸着,说是第一段要走两点六公里,对游人的体力和着装都是一个很大的考验。但行走在木板路上的游人静悄悄,只有大自然的天籁之音。嘘嘘嗦嗦发出的声响是山林间的蠕虫罢,抬头往上看,原来是淘气的松鼠在追逐。拍照时偶尔惊飞一只小鸟,扑飞着翅膀,聚焦成一个美丽的童话。
一路在遮天蔽日的山林穿行而过,来到一处较为开阔的草坪,在上面搭了一个木质的广场,有人坐着有人吃着有人拍照有人追逐,还有人突然放开喉咙大叫起来,彻底抒发内心情感的好方法!其他人见状也呐喊起来,尖利的叫声从这边一一响起,清澈的回声从那边第次荡漾开。在纯净的大自然里,雄浑的千人大合唱!
这条小路究竟要通向哪里?越过这层峦叠嶂的群山,就是来时的地方了吧?来时的地方有……
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心真能毫无旁骛吗?不能的罢,就像想皈依佛门心却仍有世俗恩怨的弟子,总也摆脱不了杂念的束傅,不知道自己该身往何处。
因为张云祥的脸,像镜花水月般,她走一步,他也跟着走一步,他究竟要干什么?既然这样的毫无音讯,为何还要跟随她苦苦折磨呢?
想起丈夫尚文斌对她的体贴入微,就自责不已,每天接收到最多的短信就是丈夫尚文斌的,终日的为她提心吊胆嘘寒问暖。实在不想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家庭就这样土崩瓦解,何况只能算是一夜情而已,而且那个人也许还是玩弄女人的高手呢。
对,就是个玩弄女性的人吧!天下哪有什么一见钟情啊?都是男人的谎言。而且真一见钟情也不会第一次就……
不祥的预感逐渐在魏珺的内心升腾起来,有些后悔自己的轻率。好友的话像魔咒般反复在耳际响起:对于男人,请不要以身试法。如果你还没有修炼到刀枪不入,就先做到沉没是金,没有武艺防身,就不要行走江湖。而且一夜情就一夜情罢,居然还厚着脸皮给那个人发了几条短信,真丢脸!内心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
下面的路仍然很长,众人都行色匆匆怕遗误了上车时间。甩甩头发,告诫自己:一切都无所谓!甩开大步,继续向前走!
终于看到自己团里的一群人了,刚才想心事落下了一大段。昨晚魏珺故意夸张的言行,小伙子今天终于没敢再来搭讪,与三个女孩说说笑笑走走停停。而魏珺与另外两个单身出游的女性自在而行。
集体军事行动、集体耕种行动、集体罢工,各种各样的集体行动大家都见过很多种,但这样的集体行动想必闻所未闻:突然想要蹦跳起来,行色匆匆,飓风一样快速前行。“前方厕所”,在标牌的提示下,一路人马集体内急!
可没想到连厕所也排了这么长的队伍,大呼:晕倒,想要在这原始森林唱支歌也这么难!
乘车,去下一个景点――碧塔海。
渐渐地,山更高路更险了,已经达到四千一百米,太阳穴一阵阵发紧,有些年长的人已经开始用起了氧气。
沿路,树依然是那样的高大,依然满身的藤萝,但多出了根根细枝的竹条,草坪也比湿地中的草矮小了很多,但说是这样的草坪可以提供给牛羊更多的养份,满山遍野的牛羊自在的啃着,但只有一户牧羊人家蜷缩在山凹里。
天空渐渐明朗了起来,云层里发出了一道道金光,踏入了西天圣殿的香阶般。刚才腾腾的雾气也蒸腾而去,站在高高的山坡上,看见一片开阔的碧海蓝天!
这些天感受到的最多的恐怕就是颜色了,整个云南都称得上四季枯荣皆斑斓,而香格里拉这样大面积色块的冲击力更强。黄绿色的无边的草坪,片片紫色的花朵,棕黄色的马匹,黝黑色的牦牛和猪猡,翠绿色的树林,放大了几十倍的景观,将人的想象力放大无数倍,也将游人的变焦放大无数倍。
而大雁飞过,天空又是什么颜色的呢?放眼望去,蔚蓝蔚蓝的,与蔚蓝蔚蓝的碧塔海连成一片,让人想起冯牧描绘的“老熊捞鱼”的情景:五月杜鹃花盛开的季节,海畔的杜鹃花瓣纷纷飘落于水中,引来游鱼,鱼儿吞食花瓣后,竟醉倒飘浮于水面,醉鱼和杜鹃就这样形成了湖面的奇特景观,林中的老熊也会趁月色来捞食昏醉之鱼。
湖中央有人泛起轻舟,水波一波一波的荡漾开来,直至岸边。众人一阵欢呼,原来是垂钓的人拉起了一条大大的鱼。无由的咽下一口唾沫,原生态的美味,诱惑着人的味觉,恨不能像老熊那样直接捞食。
长亭外,古道边,各色的游人四散开来,展露各种休闲的姿态。
有藏民将小女孩放在草坪间,漆黑的眸子扑闪扑闪着,漂亮的脸蛋上泛着高原红。游人争先恐后与小女孩合影,默契的配合着,摆出POSE,报以纯真的微笑。似曾相识般,仔细回味,与丽江酒吧街上那大女孩甜甜的微笑一样,沁人心脾!
沿着木板路走到尽头,就是快艇上岸的地方,比刚才属都湖的路近了很多。在岸边静坐片刻,思绪又如潮涌。
她曾经因业余爱好写了一篇小说,描写了两个相爱的男女:“男人和女人,如同两条并行的狗,你不咬我我必咬你,但咬伤对方的感觉总比被对方咬伤的感觉要好得多。但被咬伤的这方,始终会以最敬畏的方式对待另外一方,而另外一方却肆无忌惮。”
大凡女人都是被咬伤的一方,不然为何发生肌肤之亲后,总是女人念念不忘,而男人却要趾高气扬,甚至于杳无音讯呢?何况是魏珺这样外表冷漠但内心十分狂热的女人呢。而那人先前的狂热和事后的冷漠,反差之大,让人难以揣测。被狗咬了一大口般的疼痛。
但只能隐忍着伤痛,沿原路返。
远远地,看见何卓玛已经在高高的山坡上向团友挥舞着旗帜,示意大家游玩的时间太久了,今天还要连夜赶回丽江。但这满眼的青山黛水,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能够看得够呢?众人都流连忘返。
刚才从高坡上下去时并未注意坡度,上的时候突然发现是这样的陡峭,在这样高海拔的地方,要比平常吃力很多。体质不好的人只能上几步歇几步,连魏珺这样好体质的女孩,居然也头晕眼花,差点一头栽在粗大的树干上。何卓玛见状,立刻将自己占的位置让大家坐,说就知道大家会头晕气短的,所以一直在这里守候,并用随身携带的东西尽量多占几个位置。大家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没办法用言语感激。
回到最初的入口处,一群的野猪仍然在肆意乱窜,还时不时冲游人做着古怪的表情,让人忍俊不禁。
这回不见的,却是较大的女孩和小伙子。在这样的深山区,手机信号断断续续,众人等候多时,在何卓玛下令启程走人之时,却发现两人手挽着手并肩而来。众人唏嘘不已,哨声响成了一片,魏珺也趁机起哄一番。
车并没有沿着原路返回,而是绕着延绵的山峰向西北方向,说要带大家去购买美味的牦牛肉。
“我们这个车上是日本朋友的请举手,有日本亲友的也请举手。”
见无人举手,如同先前一样,神奇瑰丽的故事一个一个从何卓玛的嘴里蹦了出来。之所以一直说蹦,是因为并不是像其他导游那样信口雌黄式的流畅,而是偶尔带着磕巴,偶尔带着犹豫,像何卓玛自己现编的故事一般。
“前面大家所看到的群山就是梅里雪山了,共有大大小小的十三峰,人称太子十三峰,且峰峰壮丽,雄浑无比。其中的格博峰,海拔高达六千七百四十米,是云南全省第一高峰。
“但峰迄今为止,卡格博峰仍然是世界唯一无人登顶的处女峰。为什么会这样说呢?曾经有探游过世界不少名山大川的联合科考队抵达此峰,但多变的气候条件,不断造成人员伤亡,屡屡未果。”
“早有先哲透露:因屠戮中国同胞的罪行,日本人永世不得见梅里雪山的雪景。据我这么多年带团的经验,百分之八十的中国同胞都能见到雪,但日本朋友无一能见。有日本朋友来临时,阳光大作,冰雪消融。无日本朋友时,雪山又恢复往日美丽的容颜。”
“一九九零年,充满探险精神的中日友好联合科考队在充分准备的前提下,向卡格博进驻。从三千五百米到六千二百一十米,并未遇到太大的阻力,但当攀登到6470米处时,暴风雪肆虐,大雾迷蒙,气温骤降,无法前行,只得退回整装待发。”
“当他们看到天气晴好未探测到不良信息时,继续前行,可到六千四百七十米处时,又是暴风雪肆虐,大雾迷蒙,气温骤降,又只得回营整装待发。一直这样反复了好多次,仍然没能跨越6470的红线。终于有一天在继续攀登的时候不幸遭遇雪崩,致使十七名队员遇难,成为人类登山史上最大的灾难之一。从此再无人敢涉足这座高峰。”
“实际上,从远古就有传说宁玛派分支伽居巴的保护神在保护此地,经过这次事件后,卡格博峰越来越成为人们心中顶礼膜拜的神山,也成为了佛教的朝圣之地。每年秋末冬初,全国各地千里迢迢赶来的大批大批的香客,围着神山绕匝礼拜嗦,匍匐登山的场面,令人叹为观止。”
……
在香格里拉的一切活动已经结束,何卓玛又唱起了那支优美的藏歌,欢送大家的离去。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众人将明信片式的门票,填写自己的地址,投入这个特殊地点的邮筒中,如同在丽江向溪流放入莲花灯般,期待带给自己无比的喜悦,和重新燃起的对未来的希望!
……
在香格里拉的一切活动已经结束,何卓玛又唱起了那支优美的藏歌,欢送大家的离去。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众人将明信片式的门票,填写自己的地址,投入这个特殊地点的邮筒中,如同在丽江向溪流放入莲花灯般,期待带给自己无比的喜悦,和重新燃起的对未来的希望!
回到丽江时已经是七点多钟了,草草吃完晚饭,被安排到下榻的酒店。狭窄的门面,狭窄的楼道,魏珺被带到三楼楼梯旁的一个房间。狭小的房间狭小的卫生间,连挂衣服的地方了没有,一台老式的电视机摆放在搭在床头的一块木板上,一股呛鼻的涂料味让人坐立难安,一个薄薄的单层玻璃窗正好对着上下的楼梯,行人轻微的声响都尽收耳底。
这根本不能称之为酒店,完全就是一个小旅社,一股无名的怒火噌的窜了上来。放下行李立定片刻,强忍住火气,以很冷淡的口吻给张云祥打电话:
“张总您好!我是跟您签过旅游合同的游客魏珺,按照我们的合同,住宿条件应该是不下于二星级的挂牌酒店吧?但为何违反和约,安排给我这么差的房间呢?麻烦您落实一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哦,不好意思,可能是具体安排的人衔接得有问题,我问问看,稍后再给你打电话。”
慢条斯理的回答,一如先前的冷漠和泰然,跟一个莫不相干的人说话般,让人体察不到他一丝半毫的情绪。
等待,没有回音。魏珺内心又一阵绞痛,又被狗咬上了一大口的感觉!
一群人蜂涌而过的声音,还有楼下杂乱无章音乐的喧闹,这样的环境魏珺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再次拨通那人的电话。
“您好,刚才给你打过电话的魏珺,不知道住宿的问题落实得怎么样了?麻烦……”
还没等魏珺的话说完,那人就打断:
“换酒店估计是不太可能了,不过我跟酒店打过招呼了,让他们帮你换这里最好的房间,你可以直接到总台办理。如果还有什么需求请及时跟拨打我公司的客服电话。”
意思是让她不要再拨打他的电话了吗?连珠跑似的的回答,让魏珺傻了眼。本还想问短信的事情,但什么也没有来得及说,那人已经挂断。终于进一步体会了男人的无情。
也只得如此了,在丽江这样的旅游胜地,临时调换酒店的可能性是不大。但当背着行李到总台办理手续时,发现有好几个团友都在跟总台的服务小姐争吵着,跟魏珺同样的要求而已。
被换到了一个套间,环境还算不错,只是洗澡水温吞吞凉的,弄得浑身冰凉。云南的日照比较充裕,基本上都是使用太阳能热水器,没有在上海使用的那种燃气热水器来得热烈。泡上一壶在大理洱海时,金花们赠送的三味茶,暖胃暖身,放松身心,将途中的疲惫和刚才的不快逐渐化解开来,睡意渐渐袭来。
关灯,却发现窗帘不断舞动着,像鬼魅的人影。拉开一看,原来是窗户上的玻璃破了个大洞,嗖嗖的风婆娑着窗外千姿百媚的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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