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早上,帅小泽吃完早饭就在房间里来回度步。幸好老弟帅小源一早出去玩了,没有干扰,不然他脑袋更大。
他在为一件棘手的事情左右为难。
星期六下午最后一节课的课间,帅小泽、马子祥、衡信、李青四个人在看着远处二班的孙晓雨议论。正说她每天都穿同一套衣服,为什么看不出脏。马子祥绘声绘色地描述起高老师,怎么下完课洗衣服,怎么板着脸到处借洗衣粉,怎么边洗衣服边批评洗衣盆,怎么放铺盖底下暖干。
袁欣敏悄悄走到帅小泽跟前,拉一下他衣服,把他带着走到房子拐角。趁没人看到的时候,塞了张纸条给他,随后甩动着马尾跑了。他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张叠的规规矩矩的纸条。上面是她的笔迹:明早九点半,在幸福小区东门口等我,不许告诉任何人。咱们一起到学校北地的池塘采莲蓬,另外还有事情,不见不散!
帅小泽环顾一下,四外无人,迅速把小纸条撕成粉碎。仍不放心,跑到食堂后面放垃圾的过道,扔进剩饭里面,才转身跑回教室。
放学大家往外走着,帅小泽心里还纠结该怎么办。袁欣敏和王易佳、季心怡、刘素霞几个人说笑,似乎没有这回事儿。可他跟马子祥、刘烨刚、刘素霞在路上聊天却觉得很不自然,一个劲儿散神儿。后来干脆什么也不想,四个人唱起歌。
看看表已经将近九点,他仍没决定去或是不去。因为有些事情他不得不顾虑:一旦去了,就算是单独跟袁欣敏约会。这不仅背弃了曾有过山盟海誓的高育红,同时也违背了“不跟兄弟抢女人”的誓言。虽然明知道高育红已经结婚,明知道袁欣敏对自己有意思。但他却曾对着大海、对着夕阳发誓只爱高育红一个,而且高大铭和刘烨刚也喜欢袁欣敏,在大伙中间早已经不是秘密。
九点四十分,帅小泽来到了幸福小区东门口。他最终的打算是来迟一些,如果袁欣敏没有在门口就立刻掉头离开。这样的话他既算是赴约了,又不算违背爱情和好兄弟。所以到了以后他连车都没下,看袁欣敏果然没在门口他长出口气,掉转车头就走。可走出去十几米又忽然在路边停下来,莫名其妙地抬头往楼上看。这一看却傻了,因为有张红扑扑的脸正在窗边冲他笑,一双粉嫩的小手在空中挥动,正是袁欣敏。
她用手指门口,示意他回到门口等着,随后转身进了房间。时间不大从大门里出来,穿着宝蓝色裤子,明黄色的外套,梳着马尾,右手提了个纸袋子。他还停在原来的地方,左脚脚掌撑地,始终没有下车,他还在纳闷为什么要停下来抬头看。
“好了,走吧。”袁欣敏轻声说。她已经在车后椅座坐好,右臂自然地搂着他的腰,左手提着纸袋。
“哦。”帅小泽木纳地应着,用力蹬动车子。过了好几分钟才弱弱地问:“小敏,咱去哪儿?”
“嗯——去采莲蓬也行,你要想去别的地方玩儿也行。”她略微迟疑了一下,甜甜地责备,“小泽,你下次找我能不能不要才来就急着走?要么下车在门口等我,要么看我的窗口,耐心等我一会儿不可以吗?”
“啊?不好意思,今天是我来迟了,以为你不在才打算回去的。”他赶忙解释。到这时心里还在埋怨自己为什么有那么幼稚的想法,或许不来才是正确的决定。
“哦,那以后尽量准时一点儿吧。不过也不要太赶,来再晚,我也会在窗口等你。”她说话声很小,却震得他的小心脏噗噗乱跳。
两人骑车穿过学校北边的那片小树林,到了荷塘跟前。冬季的荷塘基本就是枯残的荷叶,周边也是凋零的树木和干枯的野草。塘里的水虽没上冻,却是又黑又暗,整个灰暗色调,显得格外的凄清。
“要么,咱还是走吧。这里有点儿太荒凉了,莲蓬也离边又太远,不好摘。再说,就算摘了莲子也已经老了,是苦的!”帅小泽想尽快逃跑。一则确实不喜欢这种惨淡无趣的破风景,再则他发现今天的袁欣敏很漂亮,害怕跟她相处久了会动心。
“这么快走啊?”袁欣敏十分不情愿的说,“这里夏天很漂亮,满池都是白色和粉色的荷花,粉绿的也有。还有蜻蜓啦、蝴蝶啦、连黄鹂鸟都有,非常美!”
“那就夏天再来呗,现在是冬天!天寒地冻的,鱼虾都懒得出来溜达!”他顺口说了出来。
“那可说好了,夏天咱俩一起来玩儿,到时候你可不要耍赖!”袁欣敏一丝不苟的说。对于他说的话向来都很当真,有时候却很怕他像对尤玉娇那样对自己。
帅小泽真想给自己来两个大嘴巴,可事已至此耍赖也已经来不及。扭过头喃喃地说:“行,夏天跟你来。”
她没说话,只是莞尔一笑。把手里的纸袋子平着递到他面前,轻声说:“你试试这个毛衣,看合身不?”
“毛衣?给我的?”他瞬间觉得这次玩儿大了。背着兄弟来见她就是个错,这再平白无故的接受她的毛衣算怎么回事?可她已经把手伸平递到他面前,要是不接马上就可能伤到她的心!真有些后悔不该赴这个约。
“嗯?快试试!要合身就不用脱了。”她的声音很低沉却无比清晰。眼里闪烁着莫名地幽怨,非喜非悲,似愁非愁,就像池塘荡漾的灰褐色水面。
“在这儿?漫天野地试衣裳?”他还在犹豫。
“嗯。”她重重地点点头。
他只好把夹克衫脱掉,再脱掉里面高育红买的奶白色羊毛衫。把毛衣套在秋衣上面,穿好轻轻地拉扯袖口和腰际,竟然出奇地合适。不胖不瘦,不长不短。质地很软和,颜色也是他喜欢的白色,衣领温和地包围着脖子很舒服,跟量身定做的一样。
“小敏,好像有点儿紧,我看还是不要了。要是让小刚穿可能松缠点儿!”他不得不违心地说。连推脱的词汇都说不出来,其实心里相当喜欢。
“哪里紧?这不是刚刚好吗?这不是跟订做的一样吗?”她心里忽然好难过,眼泪围着眼圈直晃悠,有种被利用的感觉在脑海绕着。
此时的袁欣敏,逐渐想通了不该那么凑巧在三十八中门口遇见高育红。为什么她平白无故要请我吃饭?为什么又莫名其妙要让我试毛衣?可我为什么会顺着她的话提帅小泽?为什么又答应她不告诉任何人?什么给大铭的?为什么不让大铭自己送人?她越想越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甚至连床头那张素描画里那个男人都已经对上号。
“小敏,你怎么了?”他正在犹豫要不要脱下毛衣时,看到她的眼泪从睫稍滑落。心就像被千金的大石头砸了一下,又疼又乱。手足无措的说:“求你别哭好吗?毛衣我要了,我不脱还不行吗?”
“你爱要不要!不穿立马扔水里!”她委屈地喊。与此同时也彻底泪崩了,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随手把手里的纸盒子抛到荷花池。顾不得擦拭眼泪,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他这下慌了神儿,没成想她为了这么句话哭。心想可能她特别在乎这毛衣,还有他对毛衣的态度。车子也顾不上推,夹克衫和羊毛衫都在车把上挂着也来不及管了,跟着袁欣敏往回走。
“小敏,别生气了,我不是已经穿上你的衣裳了?”他边走边劝她。暗自埋怨不该得了便宜还卖乖,惹她伤心成这样。“我真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我一定加倍呵护它,衣裳在人在衣裳亡人亡行不行?”回头看车子都看不见了。
“啊…呜呜呜…呜呜…”她听了这话哭得更加厉害,身子都有些站不稳了,还歪歪斜斜地继续向前走。
“哎呀!我做错了改正还不行吗?你能不能先不要哭了?”帅小泽紧随在后,心已经被她哭的乱糟糟,不知道怎样能让她停止哭泣。
她听到他愿意改正,停住身扭头用迷离的眼睛看看他。可再一想他还不知道毛衣是谁织的,怎么改?要是他知道人家走了还惦记他,还能愿意改?又怎么改得了呢?说不定会立刻跑过去找她呢!想到这心里越发难过,哭着转身继续朝前走。
“袁欣敏,你——给我站住!”他忽然跑到她前面,伸平双臂叉着腿“大”字型横在她的面前,眼睛睁大认真地看着她,“你别走!能不能先别哭?你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咋样你才不哭?”
她透过迷离的泪光看了他一眼,更加确定他就是画里的男人,心里更难受。哭着往旁边绕,左右都绕不过去,又转身往荷塘方向走。没走几步又被他挡住,再转身往学校方向走。如此反复的来回好几次,眼泪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多了,却仍然不用手擦拭,因为她觉得自己非常委屈。
他再次挡在她面前,双手极不自然地扶住她的臂膀。既不敢用力,也不敢松开。低声的恳求她:“别再走来走去了,好吗?我走不动了。”
“呜呜……你,你是,你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她想挣脱,又怕挣脱之后他不再追,眼睛迷离地望着他茫然的样子。
“好,我是坏人,只要你别再哭了,我承认咱们都是坏人,行吗?”他进退两难,只好尽量安慰她。
“谁给你咱,你才是坏人!你们都是!你和——呜呜……”她发觉他又在故意逗她,忍不住反口。却差点说出高育红的名字,赶紧停住。似乎感觉到他在她面前也是这么诙谐,这么温柔。眼泪又忍不住滑出眼眶。
“我是坏人,我自己是坏人,这样行了吗?”他觉得必须尽快制止她的哭泣,万一被别人看到一定以为是他欺负她。又柔声说:“你要是不哭的话,我带你去城里玩儿!”
“嗯,去哪儿?”她点头答应。却又想借此问清楚他和高育红到底是怎么回事,稍微停顿说:“可是,可是你还得认真回答个问题!”
“好吧,咱们先去推车子,总不能就这么像石头似得站着吧?”他再次妥协。看意思她情绪已经稳定,轻声说:“有没有纸?快擦擦吧!可惜了多少CC淡盐水。”
“你——我没有,我——用你衣裳擦!”她说着径直趴他肩头擦拭眼泪。忽然觉得这毛衣擦在脸上格外舒服,贴在上面竟有些不舍得离开。
他的胳膊呈环形僵在那里,无奈地笑着地说:“唉,擦吧擦吧,反正是你的衣裳。”他现在有些相信老妈曾说过“一哭三分理”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不是我的!是你的!是你个坏人的!”她急的用右手捶他肩膀,左手着则顺势揽住他的腰,怕他万一要向后闪把自己给晾到这儿。现在真是不想跟这毛衣有半点关系,可偏偏答应了高育红不跟任何人说。
“好好,是我的,是我的,擦完没?去推车子吧!”他歪着头轻声问,仍然伸着胳膊,不敢碰她。
她没说话,离开他的肩膀转身往池塘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说:“你老实说,跟高老师究竟到了哪一步?”
“你——小敏,你听谁说的?小刚还是大铭?”他怔了怔,这才明白她之所以痛哭不是为刚才那句话,而是因为知道他和高育红的关系,听语气似乎不是很确定。
“我猜的!不行吗?”她把刚刚缓和脸又拉了下来。
“好吧,我说,你可不要跟旁人在乱嚼舌根儿!”他感觉到袁欣敏知道的并不多。虽说是不让她说,可很明显她知道以后很快李嘉就会知道。他也知道,这件事早晚得在大伙中传开。于是,决定用统一的说法堵所有人嘴巴。靠近她几步说:“我可早的时候,就偷偷喜欢上高老师。一直不敢告诉她,也不敢跟任何人说,最多就是偷偷跑她宿舍旁边或者她小区门口远远看几眼。只有一次在麻辣烫门口碰见她,然后拼桌吃了顿饭,啥也没敢说。”
他见她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又接着说:“不知道是不是她发现了什么,这学期一开学就调走了。我跟祥子、小刚打听很久都没消息。最后还是大铭说她已经结婚,国庆节时嫁给石忠老师。我有一阵子老钻牛角尖儿,自从海小宁教我唱歌忘掉烦恼的方法,就不多想了,现在基本把她忘了!”
“就是偷偷喜欢?没有别的?有没有说过话?”她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仍想让他自己说句肯定的话。
“要是问问题也算说话,那就说过好多回!偷偷喜欢已经很辛苦了,难道我还敢找人提媒?”他已经确定袁欣敏知道的不多,也就把心放下。紧走几步回头看,“快走,别把我羊毛衫丢了!”不自觉还是操心高育红送的东西。
袁欣敏在他身后跟着,猜测他说的是真话,心情逐渐好起来。快到车跟前时喃喃地说:“小泽,你要带我到哪儿转去?”
“过去再看呗,先往过走。城区我也不是很熟,随便转一会儿。我身上还有些钱,请你吃个饭再送你回家,行吗?”他心里开始埋怨自己,还不如早上硬硬心肠在家蒙头睡个大觉。如今莫名其妙地惹她哭一场,身上还多件毛衣,要是老妈或者马子祥他们问起来,又得撒谎了。
冬日的上午没有什么风,阳光洒在身上还蛮暖和。帅小泽骑着车子顺着迎宾路向南行驶,袁欣敏坐在后椅座,左手扶在他的肩膀上,右手搂住他的腰,头轻轻地靠在他后背,微闭着双眼享受着温暖的阳光。他不说话认真的骑着车,车把上反射的光线有些晃眼睛。不仅想起高育红的黑墨镜,戴在脸上不仅可以防刺眼,还有淡淡地香味儿。那曾经令他神往的香味儿,如今再也闻不到了。不自觉轻轻叹口气,脚上加了些力道,车子快速向前驶去。
要说在城区转,帅小泽熟悉的地方也不算太少。大十字街附近的百货商场哪家都去过不止一次,劳动公园和文化宫电影院去的更多。可每次都是和高育红一起的,他又不愿重温和她的片段。
漫无目的在城区大街转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找到能和袁欣敏一起玩的地方,最终还是决定到红旗中路“川人王”麻辣烫吃饭。
“川人王”的王老板正在门口迎客,看到他们就笑呵呵打招呼。等发现他身边的女孩儿不是高育红时怔了一下,随后带着他们进去。找位子坐好以后,又拉帅小泽到旁边压低声音说:“啥子意思嘛?你可是又把个妹儿!”
“嘿!王老板,你啥时候见我把过妹?还又把!”帅小泽一上午心里都别扭着,在袁欣敏面前不好意思爆发,对王老板就不同了。虽说算是朋友,可罪过不能胡乱栽,不由得歪着脑袋说:“就算我又把妹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不是你妹?”
“小老弟儿,你咋像变个人儿?对我发啥子脾气嘛?哥说你是对你的关心!薄情寡义么得好下场!”王老板满脸的疑惑看着帅小泽,又压低声音说,“哥看得出,先前儿那个妹儿虽然比你大,对你是实打实地好!你咋狠的下心肠些?”
“她对我好?我也觉得她对我好,到现在我还觉得她最好!可就是她几个月前抛弃我,跟别人结婚了!”帅小泽几乎是喊出的这句话。感觉阵阵心疼,刚痊愈的伤口被无情地撕开。
“你说啥子?她抛弃——你?这咋地可能嘛?”王老板说什么也不信他说的话,迟疑了半分钟接着说,“么地可能,我再见她一定要问哈子!”
“要不我把她家地址给你?你上她家问问?喏,就在对面儿逸园儿!去不?”帅小泽没好气儿地说。
“行了行了!算老哥错了好不?先吃饭,等哈我找你喝两杯!”王老板拍拍帅小泽肩膀,向一边走去。
帅小泽取托盘选一些菜,又拿了两个现成的芝麻酱蘸料碗,回到袁欣敏跟前。她正在四处张望,见他过来了,起身接过一个托盘把蘸酱碗摆开。他把菜放进锅里又去取菜,再回来时她已经把煮好的菜分别给两人碗的里夹了些,等着他吃。他坐下打开啤酒和汽水,笑着和她碰一杯,吃了起来。虽然嘴皮和舌头都是又麻又辣,可味道还算美美的。
吃了一会儿,他发现袁欣敏很少吃肉食,只吃些蔬菜和豆制品。而他和高育红每次都是以肉食为主,两人共同的想法是:既然二十八块包底,肯定是吃贵的划算!不仅又想起她,轻轻叹口气,一口喝掉整杯啤酒,起身到取菜的架子为袁欣敏取蔬菜和豆制品。
“小泽,你少喝点儿酒!我怕你喝醉了,一个人弄不动你咋办?”袁欣敏柔声说。不知不觉,帅小泽右手边已经有五个空瓶子,第六瓶也已经过半。
“好,不喝了!”他答应着随手又干掉一杯。抬头看袁欣敏时,眼光已然恍惚呆滞。似乎高育红就在对面坐,正柔美的看着他笑,他脑子仍然清醒,明白这是自己的幻觉。
又过一会儿,她站起身拿起串串儿给他的碗里拨。见他喝酒忍不住劝:“吃东西吧,这么多肉都没吃。”
“好的,你也吃。”他笑呵呵夹起菜往嘴里送,嘴里还在喃喃地说,“红姐,你也赶快吃!平日里不老害怕吃亏吗?嘿嘿!是不是等喂你?”
“你说什么?”袁欣敏眼睛都快睁圆了,乍听不像她的名字,却也不敢确定。
“啊?”他甩甩脑袋定睛看,眼前根本不是他的红姐,连忙把话往起圆,“哦——我说趁热你也赶紧吃!好了,吃饭,不说话了!”说完又倒杯酒“咕咚”“咕咚”喝完了,低下头吃饭。
“小泽,你是不是喝多了?”她仍然站着给他碗里加些肉,喝了口汽水看着他。
“没有没有,这点儿酒怎么会多呢?你,你先吃着,我热,去洗把脸。”他赶忙放下筷子,站起身匆匆走向楼梯旁边的洗手间。
靠墙站了好几分钟,满脑子都是高育红的样子。她的一颦一笑历历在目,那嬉笑娇嗔以及芬芳的气息那么真实,围得他透不过气。索性把洗脸盆放满了凉水,把脸伸到水里面,憋不住才出来。反复几次才完全清醒,又认真地洗把脸才回到座位继续吃饭,还专门到菜架给她拿了些蘑菇、香菇、金针菇的串串儿。
直到帅小泽和袁欣敏吃完这顿饭,王老板也没又出现。既没有像往日那样免掉酒水单子,更没有像他说的陪帅小泽喝几杯。帅小泽歪歪斜斜走出餐厅的时候,想通了一件事。原来王老板之所以每次那么客气,应该是冲着高育红的面子,八成是对她也有意思。以往热情招呼的他们必是心怀叵测,如今人走茶凉,总算清楚他那副小人嘴脸。
袁欣敏看他脚下步伐有些蹒跚,也不放心让他再骑车子,只好反过来骑车载他。尽管她骑的十分小心,还是差点被他上车时撞的失控。过了好几分钟,才算完全掌握住车把。顺着红旗路出去拐到迎宾路,向着城北方向走。
下午三点多,自行车缓缓地驶出城区。帅小泽坐在车后座搂着袁欣敏的腰,脸紧靠着她的背,似乎能感觉到不太规律的心跳声。经过一阵阵的冷风吹,他酒劲上来了,思绪开始混乱。出城没多久又觉得头晕脑胀胸口发闷,胃里面也翻江倒海似的,阵阵反酸涌到喉咙口。
身体的不适加上心里的压抑,他再一次把袁欣敏当作高育红了。虽然觉得被她伤的好深,却仍希望有机会和她继续下去。尤其是阵阵的头晕让他更想抱紧她,甚至连责备几句她选择倔驴都不舍得。毅然相信她必有苦衷,渴望倾诉这些日子对她的思念。可他感觉喉咙要涌出来的不是话,而是汩汩的酸水。哎呀,不行了,要吐!他赶忙喊:“红姐,先停一下,我好难受。”
这次她听清楚了,立刻就把车子的前后闸捏住。速度突减车子险些失控,她强挺着扭头大声喊:“下去!下去!”心里这个不痛快,忍不住嚷:“帅小泽呀帅小泽,你还真不是个东西!说什么带我进城玩儿?只不过当我是你‘红姐’的替代品!”
帅小泽下车就跑到路边,哪顾得注意她的情绪呢?自然也没听见她说什么。扶着一棵树哇哇吐了起来,这个难受啊!足足吐了十几分钟,苦胆都恨不得也吐出去才算解脱。
吐完以后,感觉舒服多了。往旁边走了几步,找了个粗壮的树干靠住屁股一出溜坐在地上。还是觉得头昏脑胀、嘴巴干涩。扭头看着十米开外气鼓鼓的袁欣敏,幽幽地说:“哎,小敏,你站那么远干吗?我是喝高了又不是传染病!噢,好难受,帮我去旁边买瓶纯净水儿?”
“不买!不买!就不买!让你的红姐给你买去!”袁欣敏没好气儿的抱怨完转身背向他。可说完这话等了大约五分钟,也没听见他做任何的回应,哼一声都没有。她心里不由得又是埋怨:臭小泽!坏小泽!理亏连句软话都不肯说,活该渴死!
又过了五六分钟,她开始觉得于心不忍了:这个固执的坏蛋!说句软话会死啊?可是,他刚吐空了胃,身体一定很难受。唉,算了算了,还是先买水回来,等他清醒以后再当着面骂他!
想到这,她四下观望,竟看不到一家商店,只好骑上车子向前面找。过了十几分钟总算买回瓶水,走到树跟前一看。帅小泽早睡得呼呼呼了,脑袋歪歪着,口水沥拉老长。气得她过去伏下身用手擦去他嘴角的口水,先扶正他的头,又打开瓶盖放到他嘴边,慢慢往起掀。半瓶水下肚他肚子竟咕噜噜叫起来,他仍旧闭着眼睛。嘴里喃喃地说:“谢谢!还是你对我好!”
“哼,完了给你算账!”袁欣敏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无比甜蜜:臭小泽,总算是有点儿明白人家的心思了,也不枉人家大冷天伺候你!她又走到车跟前从车把上塑料袋里取下他的外套,羊毛衫仍然装袋子挂好。走过来盖在他身上,真担心他因此着凉。
盖好以后站起身,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她也有些口渴。拧开他喝剩下的半瓶水,左手拿着刚喝了一口,右手就被他拉住了,还呓语似的说:“求你别走,别离开我。”
“不走不走,等你清醒了跟你一块儿走,哦?”她甜甜地回答。之前的漫天愁云和埋怨瞬间一哄而散。水也不喝了,蹲下来靠在他身上,任他紧握着右手,感觉此刻无比幸福。
“嗯——我再也不惹你难过了,再也不了,红姐。”冷不防,他又冒出句话。
这句话险些要把袁欣敏的肺给气炸,猛地抽出被他握着的右手,差点把他拉倒。噌就站了起来,大声骂道:“帅小泽,你是个混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凭什么?凭什么要这样欺负我?凭什么?”
他虽然身子歪歪着,却没醒。对她的喊声浑然不觉,竟还呼噜了起来。
她的脾气彻底爆发了,左手的水瓶对着他脑袋顶口朝下倒,“咕咚咚咚咚……”一股脑儿全倒在他头上。
刹那间,帅小泽的脸上、脖子、夹克衫、毛衣都淋湿了。
他人一激灵跳了起来,直嚷嚷:“下雨了,下雨了!小敏,哎——小敏你怎么没——”先看到袁欣敏头发没湿,再一看她表情和手里的瓶子就明白了,后边的话也咽了回去。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朝他倒水,准是他喝多做错什么说错什么。于是用外套擦了把脸,低头默默走到车跟前。把衣服脱下撑开搭到车把上,回头轻声说:“走吧,送你回家。”
她见他这副狼狈像,不忍再责问。慢慢走过去,等他跨上车座后,轻轻斜坐在后面,双手扶着他的腰。车子走了几分钟,她才向前挪了一点点,胳膊环抱他的腰,脸贴在他后背。直到小区门口两人都没说一句话。看他的车子掉头消失在夕阳下,她才长长叹口气,转身进小区。脸上木纳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悦还是忧愁。稚嫩的脸颊被温柔的霞光照的绯红,倒显得有几分羞涩,深幽的眼眸里闪烁着些许彷徨,还有丝丝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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