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狱是存在的,杀戮和血腥是存在的。
1
纪寰梦到自己被关在一个深深的地牢里,那地牢像一口巨大的深井,牢房被建在井壁上。那里面层层叠叠的不知建了多少座牢房,但纪寰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很深,但她下面似乎还有更深的空间,而且那井感觉好像根本就是不见底的。
黑洞洞的不见底。
纪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但她记得自己肯定是被人哄进来的,至于是用什么理由哄进来的,她也记不起来了。在那个梦里,她的记忆力好像特别的差。最后一点残余的记忆就是她眼睁睁的看着远处头顶上方的那一抹光亮随着一声轰响消失了,从此周围一片黑暗,纪寰知道自己再也出不去了。
再也出不去了。
更让她感到郁闷的是周围从未有过任何一点的声息,尽管她知道周围肯定还关着许多许多的人,但都毫无声息,那种无比纯粹的寂静让人感到难以忍受的压抑……
每到这时,纪寰便醒了,她感到胸口被压制到了极限,难受得要死,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知道自己看上去永远那么平静,没有人可能知道她在梦境里遭遇了什么。
“那是个什么地方?”纪寰在初醒的晃忽中默默地问自己,“那到底是一个像坟墓的牢房,还是一个像牢房的坟墓?”……“如果我注定要失去生命或自由,那么好吧,随它去吧,但至少应该让我知道我究竟犯了什么罪,犯了什么错!”
就在前夜,她又亲眼目睹了一场她今生最不愿意看到的死亡。在这之前,是爱人留给她的最后的一点温存。
那夜朴封忽然半夜起身,悄悄穿上衣服,准备离开,自从上次朴封不辞而别又归来后,再没有离开
过,而今夜他又要走了。但他刚走到门口,便被一双手臂死死地抱住了,是纪寰。
纪寰什么也没有说,就是这样死死的抱着他,把脸贴在他的背上。朴封放下了准备开门的手臂,转过身来,将纪寰抱起来,像抱着一堆白色的柔软的棉布。他把纪寰放在床上,纪寰便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襟,而朴封并没有动。接着纪寰慢慢的解开朴封的衣扣,一粒一粒,朴封闭上眼睛任由她摆布。当纪寰终于把朴封的外套扯下来时,朴封便扑进了床里。
“你想去干什么?纪宇在你的房里发现了一些东西,你是想去除掉他?”
朴封站在地中央,背对着纪寰,没有说话。
“我也知道了,你不如现在就杀掉我好了?”
朴封仍旧没有做声。
“那一次,很久了,你把我一个人丢在破屋子里,其实你那次是想杀死我对吗?我记起当时闻到了你衣服上有迷心草的香气,和我房间里枕头上的香气一样,这种有毒的香气可以麻痹我的神经,在我紧张的时候会晕倒,而且有可能就此不会再醒来,你就把我一个人丢在了屋子里,想任我自生自灭。碰到了纪宇你一定很失望吧?告诉你吧,你的手法很拙劣,纪宇到来之前我就已经醒了,我并没有昏迷太久。”纪寰站在床边,在朴封的背后。
“你说对了,那次确实是一个好机会,我承认我没有好好把握。但你没死,并不是因为我的‘手法拙
劣’”朴封好像还有话要说,但他止住了。
“……那么,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义!”纪寰追问着。
“你不像是一个喜欢明知故问的人。”
纪寰的泪水不可扼制的涌出眼窝,听得见滴在地板上的声音。而朴封走到她面前,敞开的衣襟露出结
实的胸腹,还有腹部深深的伤疤。他缓缓的伸出一只手,用指背轻抚着纪寰额前的乱发和她满是泪痕的脸颊。在她耳边继续轻轻的述说着:
“……我坐在床边下着决心,如果我离开,你就会死,我问自己,一定要这样做吗?我看着你的脸,
年轻而无辜的脸,还有你的身体。你是如此的无可挑剔,我是多么爱你。可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是多么可怜,我不能违背向她许下的誓言。”
“誓言?”
“是的,有些事情可能从来都没有人对你讲过。”纪寰抬眼望着朴封。
“我的母亲和你的父亲……”
“够了,我不要再听下去了!”
纪寰扑向床边,温暖的床褥还残存着两个人的体温。这让她似乎多少冷静了一些。
纪寰的沉默表明了想继续听下去的愿望,朴封虽然明白,但此时已经没有心情再讲下去了。他走到纪寰身后俯下身吻着她的脖子,将她揽在怀里。纪寰像一颗柔软的水草在朴封宽厚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开始朴封不敢动弹,过一会儿,见纪寰气息渐沉,才把她从地板上抱起来,放在床里。然后,点亮一支蜡烛,在桌上铺好纸,用细小的笔尖轻轻的点着墨……
其实他只写了四个字——无翼庄园,那是他仅仅会写的四个字——在那封早已准备好的信的封皮上。
朴封又坐在了纪寰的床边,他伸出手来想好好触摸一下纪寰的脸,还有嘴唇,但他没敢这样做,手指在纪寰的面颊上停留了一会儿,便收了回去。他不想惊动她。
“有些事情,是必须了结的,这就是我的命运。”
朴封出去了,纪寰便睁开了眼睛。她跳下床,看到桌子上厚厚的一叠纸,她把它端在手里,眼睛里看不进一个字,随后她便冲出了屋子。
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已不见了朴封的人影。纪寰光着脚,步子轻得没有半分声响。就在她四顾茫然的时候,看到墙角闪过一个黑影,于是她便跟了过去。
她明白了,她将要跟去的地方,是灏川桥。
纪寰躲在阴影里,看着朴封向桥头走去,在桥上早已有一个人等在那里。朴封刚走到那个人的近前,还没见讲什么话,朴封便倒了下去,纪寰惊叫一声奔了过去,把桥上久候在那里的人吓了一跳。
那个人是纪宇。纪宇等朴封刚一走进,全无防备的时候,便很自然的不紧不慢的顺势转过身来,将手中的一把匕首插进了朴封的胸口。朴封此时倒在地上,还没有断气。纪寰扑过去将他抱在怀里,朴封全身都在剧烈的抽搐,他张着嘴讲不一个字来,嘴里也满是鲜血。纪寰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前一刻两人还在一起,下一刻竟变成这个样子。
纪宇走过来,一把扯开姐姐,然后他托起朴封。尽管这有些费力,他还是把朴封的身体立起来搭在桥头上,然后俯下身,把朴封的双腿也翻过桥栏外面。朴封沉沉的身体迅速跌进黑暗之中。纪寰狂呼着扑向桥头,然后转过身死命撕扯着纪宇。纪宇开始一动不动的原地站着,最后可能受不了了,便一抬手,谁知,纪寰由此被推出几步远,然后倒在地上,全没了声息。这下纪宇慌了,他连忙跑过去把姐姐抱起来。
纪寰已然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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