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良人往何处去？
你的良人转向何处去？
我们好与你同去寻找他……
我给我的良人开门，
我的良人却已转身走了。
我寻找他,竟寻不见；
我呼叫他,他却不回答。
——《圣经.雅歌》
一
风香决定到省城去发展。这是风香经过深思熟虑后依然而做出的决定。
那天在平台水库湖心岛，风香是跟着省城鸿泰建筑公司陶老板走进爱情屋的。这位省城鸿泰建筑公司陶老板长年龄不大，看上去只有四十六岁左右。 省城鸿泰建筑公司陶老板虽然头顶的头发有一点少露着泛光的头皮，可鸿泰建筑公司陶老板红光满面精神焕发脸上的皱纹很少，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文质彬彬,好像是一位大学教授或是高中的老师。省城鸿泰建筑公司陶老板很有涵养，没有一点省城知名企业大老板的架子。省城鸿泰建筑公司陶老板还有一个很土的名字叫陶三娃。陶三娃在颍淮市的淮河宾馆第一眼看到风香的时候心里就打了一个机灵，啊，天哪，小小的颍淮市竟有如此绝妙如此美丽的女子 ，个子不高不低不胖不瘦站在那里亭亭玉立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满头蓬蓬勃勃的头发染得稍稍有一点黄，椭圆形的脸蛋白中透红，红中透白，就像是刚刚成熟的水白桃一样，配上一对金色的大耳环更显出了风香的妩媚和风韵。
省城鸿泰建筑公司老板陶三娃是来颍淮市参加商品房推销会议的，会议的间隙有人提出要放松一下时，陶老板顿时就想起了去平台水库旅游。为了增加旅游的兴致，淮河宾馆的经理金总就为每位参加会者找了一位小姐陪同着。当淮河宾馆经理把风香安排坐进陶老板的奥迪小轿车以后，陶老板心里暗暗地说：“造化，真是造化，我陶三娃是哪辈子修的德，让我今天遇到这样绝色的女子，真是看一眼就心醉和知足了。”奥迪小轿车开动了，陶三娃陶老板和风香一同坐在车的后排座上，奥迪小轿车里顿时弥漫着一股使人心迷又使人陶醉非常好闻的气味，这气味说香不香说甜不甜，味道是怪怪的但又使人爱闻。陶老板知道这是风香小姐身上散发出的味道，这味道诱惑着陶老板只想把身体紧紧挨贴在风香的身上，只想把风香抱在怀里好好闻一闻这味道，只想把能品尝五味的长舌头伸出来舔一舔风香白嫩的脸蛋和眼睛。陶老板在舞厅在酒店虽然也接触过不少的小姐，可都没有风香这么有魅力有风韵，都没有像今天他这样动心和激动过。陶老板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精神生活要追求新奇和刺激，一本小说一部电视剧一处风景优美的旅游区再好再能吸引人你看一两次也就够了，再看就没有新奇感了。女人何尝又不是这样呢？对女人陶老板是有研究的，大嘴的女人往往是性格开朗活泼爱说爱笑肆无忌惮，而嘴小的女人往往是温柔娴慧性格内向，是典型的小家碧玉。两种女人的魅力和风情虽然是各有千秋各有优劣，但更严格来说陶老板是喜欢小家碧玉型的女人。这种女人给人一种安全感和甜蜜感，而接触起来也不用费心劳神。风香就是属于陶老板喜欢的后一种女人。此时的陶老板虽然是心情激动欲火燃烧，但陶老板面对着前面正在聚精会神开车的师傅，也只能是咽一口唾液把内心的欲火暂时浇灭而等待时机的成熟。一路上陶老板只顾想着心事，只顾看着外边田野的风景，很少和风香说话，只是上车时象征地问了一句小姐叫什么名字就再也不多说一句了。而到了平台水库湖心岛进了爱情屋，陶老板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变得热情了，话也多了起来。进了爱情屋就成了两个人的世界，这个两人世界在此时此刻是属于陶老板和风香的，陶老板把风香让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又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替风香擦了擦嘴上的口红。陶老板说：“小姐，不，风香，我们老家有一句古老的俗言，叫做‘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就是说两人的相遇相约都是前世修定的，你我今天能坐在一起就餐我想也是前世修定的，你说是吗？”
风香抿着嘴笑了笑，风香说：“是啊，我们做小姐的，也许是前世修定要和很多人相遇的。”
陶老板说：“人生活在世界上就是要接触许多人，从不认识到认识，从不熟悉到熟悉，这就是社会，这就是人的生活。比如说咱们两个，过去不认识，可今天就认识了，说不定今后接触多了就熟悉了，也就成了朋友。你以后到了省城遇到了什么难办的事就可以去找我，我就可以给你办。有句歌词唱得好，‘朋友多了路好走’吗！”
陶老板的话刚说完饭菜就端上来了，风香按照在酒店当服务员的习惯赶忙站起身接过饭菜放在桌上，然后又打开小瓶的干红酒倒在两个杯子里。这时陶老板端起一杯酒说：“风香，来，咱们先喝一杯。这第一杯酒可是有说辞的，就叫相识酒吧！第一杯酒一喝咱们就算是相识了，你我就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了，按农村的话就是‘熟不拘礼’了”。
陶老板说着就把一杯干红酒喝了下去，陶老板把酒杯亮了个底朝天，说：“风香，你喝啊，咋不喝呢？”
风香说：“陶总，您是省城来的大领导大老板，俺是一个平民百姓，俺平民百姓哪敢和您省城的大领导大老板对着喝酒，您这是在羞俺吧！”
风香的话一出口，陶三娃陶老板好像有点生气了，他说：“风香，不，我就叫你小风好了！你这样想就显得见外了。我刚才不是说了，这第一杯酒一喝咱们就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那咱们也就是平等的。在这个小小房间里没有什么省城大领导，也没有什么大老板，只有你和我……”陶老板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了话语，陶老板端起风香面前的一杯酒说：“小风，来，把这杯红酒喝了！”
风香看着陶老板把酒杯端到了自己的嘴边，就接过来喝了。等风香把那杯红酒喝了以后，陶老板赶紧用餐巾纸替风香擦了一下嘴唇，说：“好，好，表现不错，表现不错，来，咱们吃菜！”
陶老板把一块辣子鸡翅夹到风香跟前的小碟子里，说：“小风，你吃这个，看起来肉不多可吃起来很有味！”
风香把陶老板夹过来的辣子鸡块放在嘴里咬了一下，香辣相宜，味道确实不错。风香也夹了一块放到陶老板的碟子里说：“陶总，你也吃啊！”
陶老板说：小风，我刚才不是说了，这个小房间里没有什么陶总陶老板，你咋还这样叫呢？我比你大，你就叫我哥好啦！记住没有？再叫我陶总可罚你喝酒了！”
风香说：“陶哥，我记住了！”
陶老板说：“这就对了！小风，来，咱喝交杯酒。你知道什么叫交杯酒吗？交杯酒就是情人和夫妻之间的友情酒，你端着我喝，我端着你喝。这交杯酒一喝，咱们就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事都可以做了。”
陶老板边说边倒上两杯酒，自己先端起一杯，那一杯让风香端起来说：“你坐那么远干啥？来我这边坐吗！”
风香说：“陶总——不，陶哥，哪咋中哩？金总是让俺来做礼仪小姐的，可不是让俺……”
陶老板一看风香没温顺地坐在身边就有一点生气，他说：“什么金总？我看他就是一个小小的宾馆经理，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小风，不知你信不信？”
风香说：“陶哥，我信。您是省城的大老板吗！”
“这就对了！”陶老板说，“小风，今天咱们认识了，你我就是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别的不敢说，敢说一句话，你如果相信你陶哥的话就过来好好服务，我可以把你带到省城给你找工作，让你挣多钱还不出什么力……”
陶老板说着把酒杯端到风香的嘴边，陶老板说：“小风啊，好妹妹，你要是看得起我这个当哥哥的，就把这交杯酒喝了！”
风香伸手就去接陶老板手里的酒杯，可是陶老板却用一双色迷迷的眼睛望着风香的脸，说：“不要接，我端着你喝！”风香无奈只得把嘴凑过去喝了陶老板手里的酒。陶老板说：“妹妹，哥哥为你服务过了，你也得为哥哥服务一回啊！”风香也倒满了一杯酒端到陶老板嘴边，让陶老板喝了。陶老板这时候高兴了，陶老板说：“喝了交杯酒就是小两口！来，咱们吃饭！”……
二
风香和陶老板简单吃了饭，就相跟着来到了湖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这里是湖心岛的一个偏僻处，周围一片幽静，只能听见湖水撞击岸边石崖的哗哗声。眺望远处是黑黝黝的群山，俯瞰近处湖面水里闪烁着一颗颗忽明忽暗的星星，就像是一块碧绿的草地上开着一朵朵小小的花，又像是一块大绿布上镶嵌着一颗颗闪亮的钉。夜醉了，湖醉了，陶老板也醉了。这醉不是被干红美酒灌醉的，也不是被冬夜的湖光山色迷醉的，而是被一种香色的气体熏醉的。这种香色的气体既有花的芳香又有绿草的味道，是一种能叫男人疯狂能叫男人变温柔的味道。这种香色气体就来自风香的身上，是一种漂亮女性身上特有的味道。陶老板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愉悦，这种愉悦既是来自体内也是来自男性的本能。可陶老板毕竟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是一个接触过多个女性且有着丰富经验而又多次体验过的人，他深深地知道在取得这种愉悦之前应该怎样做，做些什么？陶老板说：“小风，你看，这夜色多美啊 ！”
这时候风香没有接陶老板的话，她坐在一块石头上正凝神地望着远方，在远方被一块夜色黑幕罩着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家乡，在家乡村子中间一个破旧的农家小院里有自己的父母亲和弟弟。父母一年年老了，而且还有病，体力活已经干不动了，家庭生活的经济负担还很重很重。弟弟明年就要高中毕业考大学了。让亲爱的弟弟念大学是父母的最大希望也是风香的最大希望。风香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弟弟品学兼优学习努力，是全家人将来的唯一希望。只有让弟弟念了大学出外找到一个好工作，自己的家在村里才能张得起脸，父母亲才能挺直腰板，也才能改变家庭的经济状况。为了让亲爱的弟弟念大学风香再苦再累也是心甘情愿的。说实在的，风香这些年做酒店小姐也没少挣钱，可都为父母治病和弟弟念书做了贡献。亲爱的弟弟啊，姐姐没能念书上大学是因为咱家太穷，你可一定好好学习明年考上大学啊！风香心里默默地说。
风香此时的心思陶老板当然不知道，甚至想也想不到。因为陶老板心情正在激动着，甚至新婚之夜也没有这样激动过，激动得望着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舒心和美好。古人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今夜对于陶老板来说何至是千金？那是万金也难买啊！风香在陶老板的眼里是西施、是王昭君、是貂蝉和杨贵妃，简直是太美了，美得是那样的青纯那样的靓丽那样俱有现代化的青春活力和气息。陶老板说：“小风，你愿意跟我去省城工作吗？”
风香说：“俺没有文凭，又没有什么专长，去省城能干什么呢？”
陶老板说：“就凭你人长得这样漂亮，你又是这样的聪明伶俐，能干的工作多着呢！”
风香说：“是吗？”
陶老板说：“是啊！省城有大酒店和夜总会，有国际饭店，还有很多宾馆，你到那里无论找个什么工作都比在颍淮市挣钱多！”
陶老板说到这里点着一支烟，停了一会又接着说：“我有个朋友就在省城的一家大宾馆当老总，你要是愿意，我可以介绍你到他那里去工作，工作不累，每月可以挣到三四千元。”
风香吞吞吐吐地说：“可是——？”
陶老板说：“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是真话。你如果愿意，我明天回去就联系，你到省城就可以上班。省城啊，那可是全国有名的大城市，你到那里一定是很有发展前途的。”
陶老板这么一说，风香的心就动了。风香用一双妩媚的大眼睛望着陶老板，心里不知是感激还是激动。陶老板和风香近在咫尺地坐着，虽然是暗夜但他还是看到了那一双美丽温柔的女性眼睛，这双眼睛看上去稍微有一点迷惘和企盼，但还透着一种引人入胜的魅力。
“扑嗵”的一声水响吓了陶老板和风香一跳，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把眼睛转向了水面。湖面像是一块黑色的大幕布铺展在群山之间，而刚才的响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也可能是鱼的跳跃声，也可能是有人故意向湖里扔一块石头告诫陶老板不要坐得太久了，会着凉感冒的，总而言之他们是该回去了。
陶老板这时候站起身说：“小风，咱们走吧！我说的话你要好好地想想，人生的机遇有时候就是那么一瞬间，你抓住了就抓住了，如果抓不住就要后悔一辈子的！……”
三
回到颍淮市淮河宾馆后风香对陶老板的话反复进行了掂量和思考。是啊，人生的机遇有时候就是这一么瞬间，你抓住了就抓住了，抓不住可真要后悔一辈子。不为自己，就为农村的家和弟弟念大学她也该到省城去工作。俗言说：人挪活，树挪死。风香觉得陶老板说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她先把自己的想法向宾馆的知心姐姐梅雪和花恋说了，梅雪说：“好妹妹，你记住，当官的和有钱的人都是花心萝卜，对漂亮小姐他们是见一个爱一个，见两个是爱一双。他们的爱都是虚心假意的，是以占有为目的，不过是玩玩而已。你千万不要上他们的当，不能用真心对待他们。用真心对待他们，就是把珍珠抛进粪窖里。我这话你一定要记住，不然是要吃亏上当的！”
风香说：“我看陶老板这人有一点实在，人还不错。他说我只要去了省城，他就帮忙给我安排工作。我想省城比颍淮市大，人也多，到那里也许挣钱就容易一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吗！”
这时候花恋插言说：“风香姐姐，你去吧！你去了我不定什么时候就去找你了。省城经常有北京知名的歌星演出，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去了还能碰到蔡国庆和刘欢，我最喜欢听他们的歌。”
梅雪说：“妹妹，你去省城工作姐也同意，可千万要保重自己，不要上坏人的当，如果在哪里遇到什么困难就给姐来电话！”
风香说：“梅雪姐，我一定记住您说的话！”
风香决定在去省城之前要和青山哥见一次面，风香知道青山哥二十五六岁了不结婚一直在等自己。风香来到街上的公用电话亭给青山打了一个长途电话。风香在电话里对青山说：“青山哥，你忙吗？你要是不忙，你今天下午就来颍淮市一次，我有话要对你说。”
青山在电话里说：“风香，你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上说吗？”
风香说：“在电话上没法说，我要你来一趟嘛！”
青山说：“那好，我坐下午一点的班车去！”
风香说：“说好了，我今天下午五点去汽车站接你，不见不散。下午见！”
风香打完了电话就回到了自己的租住屋内，先把房间打扫了一遍，又把桌子和窗台都擦了擦，去街上花店买了一束新鲜的玫瑰花插进花瓶里。这一切都准备好以后风香又来到了风华浴池洗了澡，换上了那身刚进城时穿的旧衣服，把头发又梳成两个小辫子。风香对着镜子看看，把自己打扮得完全就像是一个山乡姑娘了，脸上才露出了幸福和满意的微笑。青山哥是自己深爱了八年的初恋情人，她不能让青山哥失望，她要以山乡姑娘的淳朴和真情接待青山哥。她知道青山哥在心里也很喜欢自己。风香从小就常常听母亲讲过天上牛郎织女的故事，青山哥就是自己深爱着的牛郎。马上要和自己的牛郎见面了，风香的脸显得有一点绯红，心里也很是激动。
下午五点钟，风香就决定去车站接青山哥。风香来到街上拦了一辆黄色面的车说：“师傅，去汽车站！”
面的师傅掉转车头说了一声“好”，就向着地处南关的市公共汽车站开去。风香坐在面的车上想着：又有一年多没见面了，青山哥不知变化得怎么样了？是胖了还是瘦了？是黑了还是白了？自己最喜欢的就是青山哥那双带一点花边的大眼睛，那眼睛就像是蓝溪河的水一样清澈和透明，那眼睛就像是山区夜空的星星一样明亮和晶莹。小的时候，风香就爱看青山哥那一双大花边眼。有一次在溪边给牛割草，青山哥从责任田里干活回来刚好从溪边路过，风香停住割草的手站起身说：“青山哥，你站住，我有话要给说——”
青山站住了，青山说：“风香，你要给哥说什么呢？”
风香把头一歪，俏皮地笑着说：“你过来，你过来嘛！”
青山背着锄走到了风香的身边，风香用手一指溪水说：“你看！”
青山说：“让我看什么呢？”
风香说：“水，不不，是水里的鱼！”
这时候清清的溪水里刚好有一条五色的小鱼游过来，那鱼在浅水中被西斜的太阳光映照着放出了五光十色。青山说：“看到了，我看到了，真好看，真好看！”
风香问：“青山哥，你看到什么了？”
青山说：“我看到鱼了，我看到五色鱼了！”
风香说：“我也看到了，我还看到了五色鱼的眼睛，是一对大花边眼睛！”
青山说：“鱼的眼睛都是鼓鼓的向外凸着，哪有什么大花边眼睛？我就不信！”
风香说：“鱼就跟人一样，也有好看的大花边眼睛！”
青山似有所悟，说：“风香，你是编着圈骂你哥呢，看我回家不给你娘说！”
风香说：“俺咋编圈骂你了？鱼就是有大花边眼睛，不信你再看看那条五色鱼，眼睛就和你的一样好看！”
风香说着就嘻嘻地暗自笑了起来……。
这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不知道青山哥的大花边眼睛还好看不好看？想着风香就来到了市公共汽车站。她下了出租车，来到了出站口等青山哥。风香等了有二十分钟青山乘坐的那辆汽车就准时到了，隔着护栏风香一眼就看到了从公共汽车上下来的青山。一年多不见青山哥人长得更壮实了，个子看上去好像比过去更猛了。青山留着短发，穿着深蓝色劳动布衣服，背着一个草绿色旅行袋。看到自己深爱着的人，风香心里既难受又兴奋，她挥着手喊：“青山哥，青山哥，我在这里呢，我在这里呢！”
这时青山从接客的人群中也看到了风香，喊了一声妹妹你好啊就向门口挤来。两人来到街上，青山说：“妹妹，你没变，一点没变，就是脸有一点白，还胖了些！”
风香说：“是吗？我可没觉得！走，咱回家吧！”
青山问：“妹妹，你在城市安家啦？”
风香说：“什么家？就是出租屋。不租房我打工住什么地方？”
青山说：“也是，也是！”
于是两人就坐出租车来到了风香的出租屋。风香说：“青山哥，你洗一洗，休息一会儿，我出去到农贸市场买点菜，今晚我们还有好多话要说呢！”
风香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风香买回了肉、菜和酒，还买回了一条杀过的鲤鱼。风香让青山择菜，自己就在电磁炉上炒起来。风香把菜全部炒好后拉出一张小桌把菜都摆上。风香又拿出一瓶红酒打开盖倒进两个杯子里。冬日天短，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外边的街灯全亮了。风香没让青山开灯，而是从梳妆台抽屉里拿出两根红蜡烛点上。风香端起酒杯说：“青山哥，在咱们蓝溪村，妹妹最敬重的人是你，最爱的还是你，你要是还像小时候一样对妹妹好，就先把这杯酒喝了！”
青山说：“风香，你这是——”
风香说：“喝了，喝了，妹妹有话要对你说呢！”
青山接过风香手中的酒杯喝了。风香说：“青山哥，咱俩从小在一起长大，我知道你从心里爱妹妹，妹妹也爱你。……”
青山说：“妹妹知道就好！”
风香说：“青山哥，来，咱吃菜，你尝尝妹妹炒菜的水平咋样？”
风香说着把一块辣子肺用筷子夹着放到青山的嘴里，问：“青山哥，咋样？”
青山说：“好吃！”
风香又用筷子夹起一块糖醋鲤鱼送进青山嘴里说：“青山哥，你再尝尝妹子做的糖醋鱼！”
青山说：“也好吃！”
青山又说：“妹妹，你这炒菜的技术是一流的，比酒店宾馆做的还好吃。”
风香妩媚地一笑，说：“是吗？那青山哥你可要多吃点，我这是专为你做的。”
两支红蜡烛一点一点地燃烧着，把光亮送到小屋的每一个角落，屋里很静也很温馨。风香以目送情，歪着头看着青山，看得青山不好意思。青山说：“妹妹，你也吃啊！”
风香说：“我吃。”说着风香夹起一块莲菜放进嘴里，脆脆声声地嚼了起来。
风香说：“青山哥，我嚼着莲菜想起了一件事……”
青山问：“妹妹，是什么事，你说——”
“是咱俩小时候一同去看讹花媳妇的事。”风香说，“那一次，村里云岭娶媳妇，云岭辈份高，去他家讹新媳妇的人真不少，男女老少都有。开始有人夹起一块莲菜让新媳妇用嘴咬着，非让云岭对着新媳妇的嘴吃莲菜。莲菜莲菜，一吃两人就连在了一起，白头偕老，永不分离，这也是一种吉利。可云岭吃完新媳妇嘴上的莲菜，还让他说了几句顺口溜，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青山说：“我咋不记得？今夜吃了窟窿藕，媳妇肚里明天有，来年生个胖娃娃，这个抱来那个搂。”
风香接着说：“云岭说完了顺口溜，有人还让他掏斑鸠。说是新媳妇胸前有一对白斑鸠，非让云岭手伸进去掏不可。当着乡亲老少爷们的面，云岭不好意思，可那些青年人起了哄，抓着云岭的手非让掏不中。这时新媳妇屋里有点乱，我们小姑娘们就离开了，不知后来又咋闹了！”
“咋闹了？还不是云岭把手伸进新媳妇的怀里，抓住两个奶子揉了揉算完事。”青山说。
这时青山说着已经吃完了饭,说：“妹妹，我已是酒足饭饱了，谢谢你的款待，天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风香问：“你去什么地方？”
青山说：“我要去旅馆住，你是姑娘家，我不能住在你这里！”
风香说：“青山哥，我还有许多话要给你说呢？我是你妹妹，你今夜就住这里吧！还有，我明天就要去省城了，那里离咱家乡很远，咱俩见面就更少了。”
青山说：“妹妹，你在这里酒店当服务员工作也不错，干吗要去哪么远呢？大叔和婶子知道吗？”
风香说：“俺爸俺妈还不知道，你回去也不要给他们说。”
青山说：“我不说！”
风香说：“青山哥，你知道我这些年是咋过来的，有苦也有乐，一个姑娘家在外打工可真是不容易！”
青山说：“风香，不容易咱就回去，还是咱家乡好啊！”
风香摇了摇头，接着两眼里就蓄满了泪水。风香说：“在城里虽然遭人白眼，被人看不起，可挣钱也算容易。现在叫我回去，我还真不想回去！”
青山说：“那你就去省城吧，我有机会就去看你的！”
“还有……”风香说，“我在城里虽然陪许多客人喝过酒，可还是见到你亲。”
停了一会儿风香又说：“青山哥，你看妹子是变俊了还是变丑了？”
“妹妹什么时候都是很俊的！”青山说。
“那、那、那青山哥，你今夜就不要住旅馆了，就在妹妹这里住。”风香说着就把头伸进了青山怀里，“青山哥，妹妹不想骗你，妹妹已经不是在家时的妹妹了，妹妹的身子已接触过了很多男人……”
风香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顿时泪流满面小声地哭了起来。停了好一会儿风香用手巾擦擦脸说：“我知道你在家一直不找对象是等妹妹，可妹妹是不值得你再等下去的。这就是我打电话让你来一趟颍淮市的目的。今夜这屋里就咱们两个人，你打我也中，你骂我也中，妹妹决无怨言。”
青山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地坐在那里不说一句话。是啊，风香和自己从小一起儿长大，自己帮过她也爱过她，确切地说这几年媒人介绍过不少对象，可自己没一个同意。他总想，风香是山里的闺女，在城里打工早晚得回来，等风香回来就和她成亲。可是现在……
红蜡烛还在一点一点地燃烧着，烧过的蜡泥流到蜡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古人有过“洞房花烛夜”的描述，那是新婚之夜喜庆的象征，代表着一个人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可是此时此刻的红蜡烛流着不干的泪水，看着一对即将离别的恋人，那滋味自然是不同的。
风香站起身脱掉了衣服，风香浑身上下一线不挂地躺进了被子里，风香说：“青山哥，你上来吧，过去妹妹伺候男人都是带着套的，可今天你就——”
突然门咣咚一声响，风香伸头再看时出租屋里早就没有了青山的身影，顺着门缝从屋外传来了一阵又一阵北风的吼叫声，天下雪了，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风香用被子蒙着头呜呜地大哭起来……
四
青山不辞而别走后风香躺在床上哭了半夜，她越哭越伤心，越伤心越哭得痛，泪水把枕巾和被头都浸湿了。风香在心里暗暗地说，青山哥，妹子是对不住你啦！你咋怨恨妹妹都中。可谁叫妹妹出生在哪样一个家庭？谁叫妹妹十六岁就离开家到城里当了酒店小姐？妹妹也是人，妹妹也有争胜心，妹妹从今往后再不愿过山里人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穷日子了，妹妹要到大城市去体验一种新的生活。
第二天，风香就决定去省城。她早晨起床后先和陶老板通了电话,就简单整理了一下行装来到了市火车站，她要坐那趟早班的过路客车去省城。电话上说好的陶老板十点半到省城火车站接她，讲的是不见不散。风香和房东算了钱把房退了 ，又出门打的来到了火车站。原先在电话上讲好的风香买好火车票后就给陶老板发个信息，以便陶老板知道她坐的是那次客车。风香发完信息把手机装进包里就坐在一条长凳子上候车，刚等了一会儿，风香要乘的那次列车就到站了，她就在车站服务员的带领下进站坐上了火车。
风香坐的火车是在上午的十点半准时到达省城的。这是一列开往北京的火车，列车在省城火车站只停了五分钟把一部分乘客留下后就又向北疾驶而去。风香携带着行李背着挎包下车后就随着人流从地下道向出站口走去。风香刚刚走到出站口就看到了陶老板。陶老板在出站口的外边站着等她。看到陶老板风香一阵窃喜，就用右手挥着向陶老板喊：“陶总，陶总，我在这里呢！”
陶老板看到风香心里也很高兴，风香刚出站陶老板就接过了她随身携带的行李和挎包，说：“这趟火车还真准时，我是刚到一会儿就接住了你！”
风香说：“陶总，你那么忙还来接我，真是不好意思！”
陶老板说：“风香，你别再喊我陶总好不好，还叫我陶哥好吗！”
风香说：“这不是在大街上吗！要是在别的地方我就叫你陶哥。”
两人说着就来到了一辆奥迪小轿车前，陶老板说：“风香，我们上车吧！”
陶老板说着把风香的行李包放进奥迪小轿车里。风香问：“陶哥，这车是你的吗？”
陶老板说：“这车是公司的车，但是归我使用。”
“哪司机呢？”风香又问。
陶老板说：“司机就在你面前，我就是！”
风香说：“陶哥，你哪么大的老板还自己开车吗？”
陶老板说：“风香，这你就不懂了。要是开会或办公事我就让司机开车，办私事我就自己开车，这样方便一点！”
风香本来是想要坐到后排座上的，可陶老板说：“风香，你坐前边吧，我一边开车，一边给你讲讲省城名胜古迹和宏伟建筑。”这样风香就坐在了陶老板右边的座上。风香刚坐好车就开动了，陶老板边开车边问：“风香，以前来过省城吗？”
风香说：“来过一次，是送月秋妹妹去北京念大学的。那次是梅雪姐姐和花恋妹妹一同来的！”
陶老板问：“你还有个妹妹在北京念大学？”
风香说：“不是亲妹妹，是我们在酒店认识的。不过我们几个人是在拉王庙拜过干姐妹的。”
“啊！”陶老板说，“过去只听说过男的有拜把子弟兄，想不到你们酒店小姐也拜起了干姐妹，真是不可思议！”
风香笑笑说：“这有啥不可思议的，兴许你们男人有拜把子弟兄，就不兴我们女的拜干姐妹吗？”
陶老板说：“风香，我不是哪个意思，你听我说——”
这时前边堵车了，好长一排大小不同的车停在哪里。陶老板把挡风玻璃摇开头伸出车外问：“师傅，前边出什么事了？”
那个站在路边的汽车师傅说：“我也不知道，听说是前边挖沟修管道。”
“挖沟修管道，挖沟修管道，整天都是挖沟修管道！”陶老板不满意地说：“走，咱们绕路！”说着陶老板就掉转车头拐到了另一条小街上。这条街上车少人也少，街两旁栽着法国桐树，法国桐树干粗枝长，把整条街都罩住了。陶老板对风香说这条街叫德政街，省委有很多机关都在这一条街上，前边那座仿古式的建筑就是省政府，省政府旁边那座高楼就是省建设厅，还有省文化厅、省民政厅、省教育厅都在这条街上，要不为什么叫行政一条街呢！
风香问：“省政府？就是省长住的地方吗？”
陶老板说：“省政府不是省长住的地方，是省长办公的地方！”
风香又问：“那在省政府里工作的都是大官吧？”
陶老板说：“你说这话也对也不完全对。省政府一个处长和你们县里的书记县长是同级别，办事人员就和下边县里的科长局长是一个级别，要不人们为什么说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不到深圳不知道钱少呢！”
陶老板正向风香解释着，突然旁边一座墨绿色的玻璃大楼出现在了眼前。风香完全被这座大楼风格别致的装饰和美丽的外表迷住了，风香就问：“陶哥，那是什么地方？咋全是玻璃的？”
陶老板说：“那就是国贸大厦，外宾来省城一般都住那里。那里边还有总统套间，你知道总统套间住一天是多少钱吗？一晚上就是两千美金，折合人民币就是一万六七千元。”
风香说：“咋哪样的贵？里边都有什么服务设施？”
陶老板说：“设施全着呢！有桑纳洗浴间、有秘书住室、有警卫住室、还有各种电器服务设备等，总而言之我也说不清！”
风香又问：“陶哥，你在总统套间住过吗？”
陶老板说：“我没住过，我参观过。有一次我们几个建筑单位在国贸大厦开会，会议讨论时有人提议参观一下总统套间，我们是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参观的。”
这时候奥迪小轿车来到了一个花园小区，小区门口的保安一看是一辆奥迪轿车就升起拦杆让车开进去了。奥迪轿车顺着一条种满绿草的小道走了两分钟就停下了。陶老板说：“风香，到了，下车吧！”
风香下车一看，一幢漂亮的九层大楼出现在眼前。楼的外面是用白瓷砖贴的，整幢楼分成五个门洞，每个门洞前都有一个大花坛，花坛里栽种着花草和一些冬季也不落叶的树木。虽然是冬季可大花坛里依然青绿着。风香就问：“陶哥，这是什么地方？”
陶老板说：“这是郁园小区，也是你今后要住的地方！”
风香说：“陶哥，我还没找到工作呢！咋能住这样好的地方？”
陶老板说：“既来之则安之，工作嘛很好说！走，上去看看房间！”
陶老板提着行李，风香背着挎包就进了一个门洞，陶老板说：“今天咱们得步行上楼，因为电梯还没安装好，等以后安装好了就不用步行上楼了。”
风香跟着陶老板顺楼梯上到了四楼，陶老板掏出钥匙开了左边一个门的锁，说：“风香，进来吧，这就是咱们的家啦！”
风香一进门先是看到一个红色垫子，垫子旁边摆着几双棉拖鞋，棉拖鞋有男式的有女式的。风香在酒店工作过几年，知道城里人进房间是要换拖鞋的，这是怕把屋里地弄脏的缘故。大凡讲究卫生的人家都是这样。风香到门口先脱掉高跟皮鞋又换上一双红色的女拖鞋，走进房间就把挎包放在沙发上，接着好奇地到各房间都看了一下，觉得是非常的满意。客厅是一大一小两个客厅，大客厅有三十多平方米，摆着一长一短两套沙发和茶几，靠右边的墙角放着两个高一点五米的钧瓷大花瓶，还有就是一棵盆栽的铁树和两棵盆栽的橡皮树。在严寒的冬季有了铁树和橡皮树的绿色使房间里有了暖暖的春意。小客厅连着厨房，是吃饭的地方。三个房间两个是卧室，一个是书房，两个卧室都是席梦丝大床和崭新的被褥，两个卧室都有挂衣服的组合柜和一台25英寸电视机。中间的一个套间是书房，书房里靠墙放着书柜，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写的字画，还有一台电脑。卫生间是在客厅门口的左边，里边有淋浴和浴盆，还有洗浴用的消毒液、香皂洗发膏和女性用的化妆品。风香看完房间的摆设以后，高兴地跑上前去抱着陶老板就亲了一口，说：“陶哥，我以后就住这里吗？”
陶老板笑着点了一下头，说：“还满意吧？”
风香说：“满意，我是非常的满意！”
陶老板说：“那就好，那就好！”
陶老板又说：“风香，你先去卫生间洗一下，等一会儿我们到下边食堂吃饭。你今天来了，我很高兴，我要为你接风！”
风香问：“陶哥，哪你什么时候能给我找好工作？”
陶老板说：“风香，你别急嘛！咱们吃了饭你先休息一会儿，下午我带你去医院体检身体。等身体体检结果出来了我再给你安排工作。”
风香说：“陶哥，我一切听你的，那咱就去吃饭。我早晨没吃饭就去了火车站，现在可真是有点饿了！”
五
中午陶老板先是为风香接风吃了饭，下午就带风香去了省城的一家有名的大医院，经过各个科室对风香身体各部位认真细致的检查，得出的结果是风香不但健康，而且身体各个部位都十分正常。陶老板高兴了，陶老板说：“风香，你还没去过省城的华联大商场吧，今天我带你去逛逛。到那里你要是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尽管说，我这个金穗卡上存着十多万元呢，足够你消费了！”
风香说：“陶哥，我还没找到工作，咋能花你的钱呢！”
陶老板说：“什么我的钱？都是咱们的！走，上车！”
于是陶老板就开着他的奥迪小轿车拉着风香来到了华联商场。华联商场是省城最大的一家商场，商场的一楼是食品和饮食，二楼是日用百货，三楼是文化用品，四楼是家用电器，五楼是鞋子，六楼是服装，七楼是金银首饰和一些装饰品。来到华联商场陶老板把车停在一个车场就带着风香进去了。他们乘电梯先来到七楼的金银首饰专柜，陶老板说：“风香，这里有全省城最好最贵的金银首饰，你看上什么尽管说，我们就买！”
风香看了看摆在玻璃柜台中的各种金银首饰，价钱都是贵得吓人，一挂十克的金项链就标价二千多元，一对金耳环也标价八九百元。还有就是白金手饰标价更贵，一挂手链就标价三千多元。风香是山村的姑娘，加之家庭生活贫困，从小就养成了朴实勤劳的习惯。风香虽然进城做酒店小姐后见过一些世面，但她的根自始至终还是扎在农村的，她永远也不会拿钱像流水似的乱花。风香看中了一挂纯金的项链，就让服务员拿了出来戴在脖子上走到了一面镜子前，镜子里顿时就出现了一个项戴黄金项链美丽少女的身影。花的美丽是靠阳光雨露的滋润，而女人的美丽则是靠金钱的包装。有时候女人插金戴银不但能增加魅力而且也是一种富贵身价的象征。在颍淮市桃园酒家做酒店小姐的时候，风香看到那些来酒店消费的白领小姐和一些贵妇人脖子上戴着金项链就羡慕得要死，就想着等以后有了钱也一定买一条戴在脖子上。现在这个愿望终于要实现了，风香高兴得脸都有点红了。
“小姐，这条纯金项链卖多少钱？”风香问。
“卖三千二百元！”服务员小姐回答。
“能不能便宜一点！”风香又问。
“咱们华联商场的商品从来都是不搞价钱的！”服务员小姐又回答。
“是不是太贵了！”
“还贵呀，现在黄金都涨价了，一克都需要二百六七十元呢！”
正在这时候陶老板走了过来，陶老板说：“风香，你戴上项链我都不敢认了，太美了，太漂亮了，叫我说咱就买这一条！”
风香说：“就是太贵了，要三千多元呢！”
陶老板说：“只要你想中，再贵咱也买。小姐，再拿一条让我们挑一挑。还有，把那些金耳环白金手链都拿出来，我们挑好了一齐结账。”
风香经过挑拣选了一条纯金项链一挂白金手链和一对耳环，服务员一算加起来一共是七千一百六十元。风香说：“陶哥，是不是买得太多了？”
陶老板说：“不多。你把东西收起来，我去刷卡。”
在七楼买了金银首饰他们又坐电梯来到了六楼服装城。六楼的服装琳琅满目款式多样，有冬装有夏装还有春秋天穿的休闲装，有上海出的、有浙江杭州出的还有湖北武汉出的……。选购衣服是女士的强项，风香刚到六楼就被一件羽绒服迷上了。这件羽绒服是红色的，带着白狐狸毛领子，看上去十分漂亮。风香穿在身上让陶老板看看，陶老板果断地说：“很好，很好！就要这一件！”
风香穿着羽绒服来到服务小姐跟前问：“这一件羽绒服需要多少钱？”
“一千八百元！”服务员小姐回答。
“一件羽绒服就要一千八百元，太贵了！”风香说。
风香嘴上说太贵了可就是穿在身上不想脱下来。看到这样，陶老板说：“只要你喜欢，再贵咱也买！你再选几件衣服，我一齐刷卡！”
那天下午风香和陶老板在华联商场逛了两个小时，除给风香买了金银首饰羽绒服牛崽裤和三件衬衣外，到五楼又买了三双样式不同的皮鞋才离开了。
六
陶老板陶三娃带着风香买完东西就回到了郁园小区的套房里，陶老板从随身携带的黑皮包里掏出一叠钱说：“这是三千元，你先拿住花。另外你吃饭就到小区门口那家食堂吃，我已经给老板说好了，你吃饭记账就行了，我回头给他结算。今天晚上我们公司开领导班子会，我就不在这里陪你了，有事就打我的手机。我走了！”陶老板说完关上门就走了。
风香一个人睡在这三室两厅的套房里，既感到有一点空落感又有一点害怕。她走到窗口望着省城灯火灿烂的夜景，灯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有大的有小的有明的有暗的有红色的有白色有高的有低的，把夜的空间装扮得十分辉煌、十分美丽。风香站在窗口看足了看够了省城的夜景才又回到床上躺下，躺在席梦丝床上的风香咋也不能入睡，不知是激动的还是高兴的就是睡不着。风香此时此刻想到了远在家乡山区农村的父母亲和在一个农村高中念书的弟弟，想到了在镇上一个小瓷厂打工的青山哥，不知道他们都在干什么？这些亲人们做梦也不会想到风香是躺在省城郁园小区一个豪华套房里在想着他们。难道这就是一个人的命吗？风香三岁的时候母亲给她算过卦，算卦先生叫鲍山林，是一个天生的瞎子。母亲报了风香的生辰八字后，鲍先生掰着指头口里默默自语地念着“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的老黄历，完了说风香是丙辰年生人，是石榴木命，从小受磨难，二十岁以后有贵人相助。风香想，难道陶老板陶三娃就是相助自己的贵人吗？母亲常说人的富贵贫贱都是命中注定的，一个人命中只有八格米，走遍天下不满升。是啊，假如自己那天不做礼仪小姐，不去平台水库，假如自己不遇到陶老板，会来到省城吗？会住上郁园小区豪华的套房吗？还有今天下午在华联商场买的金银首饰和服装鞋子，那都是自己过去做梦都不敢想的。风香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风香就这样在郁园小区住了下来。那几天，陶老板也许是工作太忙了，很少到风香这里来，有时候来了坐一会儿就走。风香做过几年的酒店小姐了，知道一些有钱的和有权的常把一些姿色好又有气质的小姐包养起来作情人，有的地方称为“二奶”。从陶老板给自己买这么多金银首饰看，自己也要被陶老板包为“二奶”了。管他呢？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省城有住有吃能挣钱就行，反正也不是黄花闺女了。可使风香百思不解的是既然陶老板要把自己包为“二奶”，可为什么总不在这里住呢？在平台水库湖心岛的爱情屋，陶老板对自己是又抱又亲表现出急不可耐的样子，可来几天了陶老板为啥还无动于衷呢？
陶老板不是不想在风香这里住，陶老板是另有打算的。在这段时间里陶老板去了一趟崆峒山逍遥观，逍遥观里有一位法师叫彗智。这彗智法师不知从何处弄来一个宫廷秘方：只要选准黄道吉日和女人行房就可定生男生女。陶老板虽然四十有七可膝下只有一女，陶老板是三代单传，陶老板不想在他这一代把香火断了，使陶门成为“绝户头”。陶老板做梦都想要一个儿子。按陶老板原先的想法是让妻子早点辞职回农村老家生子，可妻子就是死活不同意再生。无奈，陶老板只得冒着风险另想办法，暗暗地找女人借腹生子了。风香就是陶老板选中借腹生子的女人。为了能让风香给自己生个儿子，陶老板决定去崆峒山逍遥观找彗智法师，让彗智法师选个黄道吉日再与风香同房。陶老板去崆峒山逍遥观的时间是在一个星期六的上午。陶老板是坐出租车来到崆峒山的。来到山脚下陶老板让出租车师傅在山下等着他，就一个人上了山。他来到彗智法师居住的禅房里先是捐上二千元钱，然后烧上黄裱纸焚上香，十分虔诚地跪在送子老母的塑像前磕了个三个头，才说：“师傅，我家三代单传，想要一男孩，请您指点方法！”
彗智法师光头净脸身体微胖，由于常年在禅房修身养性的缘故，脸上少有血色，看上去有一点苍白。彗智法师其实年龄并不是很大，他只有五十三四岁。彗智法师身穿土黄色的道袍，正在闭目养神，看到有人来捐钱求子便微微睁开眼睛看了陶老板一眼，就知道来人非同寻常，不是一个有相当级别的干部也是一位企业家，于是故意说道：“施主印堂发亮前额宽阔，从面相上看施主是官运亨通财源不断，有发达兴隆之相，可施主双眉之间有三竖之皱名曰‘川’字，而‘川’字中段一条横纹隔断‘川’字。‘川’‘传’也，施主你虽然官运亨通财源兴隆可没有接传之人，说白了就是没有一个男丁传宗接代。”
有人说现在最相信迷信的有三种人，一种是当官的，另一种是发财的，还有一种就是没有文化的。陶老板陶三娃听了彗智法师的一席话，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陶老板这几年借着城市向外拓展搞房地产开发，一路春风得意，事业兴隆，财源滚滚，总资产在亿元以上，可就是妻子没有生一个男孩这也算是美中不足的事吧！陶老板听彗智法师说透心事，于是就问：“师傅，我的‘川’字能接上吗？”
彗智法师说：“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也就是平常说的有矛就有盾。‘川’断而水堵，水堵则横流成灾，鲧堵川不成而被诛，禹接川疏通水道而千古传诵。自然界与人生道不同而理同也，是‘川’都能接上！”
陶老板说：“敢问师傅接‘川’之法？”
彗智法师说：“观施主面呈红润之色，眼神有喜，红色则桃花也，眼神有喜则心灵之吐露。敢问施主金屋藏娇青春几何？见红月初月中月末？”
陶老板说：“这个我还得再问问？”
陶老板说完走到禅房门外掏出手机就拨了风香的号码，不一会儿手机里就传来了风香的声音“谁呀？”
陶老板说：“风香，是我！”
风香一听是陶老板的声音就说：“陶哥，你在什么地方？”
陶老板说：“我在崆峒山逍遥观。风香我问你，你今年多大了？还有就是每月什么时间过例假？”
风香觉得莫名其妙，就问：“陶哥，你问这做什么？”
陶老板小声地说：“回去我再告诉你。你要如实说一下你的年龄和每月过例假的时间。”
“那好，我告诉你！”风香说。
陶老板又回到了禅房里，陶老板把风香的年龄和每月见红日子对彗智法师说了，彗智法师翻开一本线装书嘴里念念有词，末了取出一张毛边白纸，用毛笔写了四句话折上递给了陶老板。彗智法师说：“先别看，出门再看。照纸上写的去做，保你一年之内添一男丁。”
陶老板走出禅房的门就打开了那张纸，只见纸上写着：“养精蓄锐六十天，不近女色戒酒烟。中春三月正播种，隔年灯节添丁男。”
陶老板看完就高兴地下山坐车回了省城。
陶老板把传宗接代的种子播撒在风香肥沃的田地里是在农历三月的一天夜里。中原农历三月天气不冷不热正是做爱的季节。那天夜里的情景风香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下午六点钟的时候陶老板就来了。陶老板来后先领着风香到附近一条街上食堂吃了饭，然后就回到了居住的套房里。陶老板表现出很兴奋很高兴的样子，等风香在沙发上坐定以后就说：“小风呀，你这段时间生活得还好吗？”
风香说：“陶哥，你说要在省城给我找工作的，可现在都两个月过去了，我还是在这里闲呆着，快叫人闷死了！”
陶老板笑了笑，削一个苹果递给风香说：“你吃一个苹果消一消气。找工作嘛咱们以后再说，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这件事对我和我们家庭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
风香问：“陶哥，是什么事呀！那么重要？”
陶老板说：“ 我是想请你帮一个忙，帮我们家一个大忙，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风香说：“陶哥对我这样好，你有什么事我都愿意帮忙！你说吧陶哥！”
陶老板思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我想让你替我生一个儿子！”
陶老板把话一说出口就一直看着风香的脸，陶老板希望从这张洁白而秀美的脸上观查出风香内心的真实情感。风香一直不说话，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按照风香原先想的，陶老板是要把自己包为“二奶”，包“二奶”是现在一些有权有钱人的时髦，她风香不是头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谁叫自己长得这样的标致，长得这样漂亮呢！风香就想，我为你贡献青春，你付给我青春费，咱们是谁也不吃亏，是各有所得。可真也想不到陶老板陶三娃要自己为他生一个孩子，这是预料之外的事。在家时母亲常说：儿女是连心肉。要让这连心肉生下来就交给别人带走，风香是难以承受这样大打击的。她会为此而发疯的。
看到风香好一会儿不吭声，陶老板就有一点急了。陶老板说：“风香，要不，咱们也立一个合同，你我都签上字，就叫什么呢，就叫‘生子合同’吧，写上双方共同遵守的条款，你给我生一个男孩，我可以多多地付给你钱。这样的事南方的广州深圳等一些城市早就有了。你说呢？”
风香说：“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关键是母子的情感！”
风香这么一说陶老板就有一点傻眼了，要是风香不同意生孩子，那么自己去崆峒山逍遥观求彗智法师的密方也就白费了。想到此陶老板 几乎是跪着说：“风香，要不这样你看行不行。这孩子生下来还是你带着，你们就住在这里，你和孩子的生活费用我全部包下来。除此之外我再付给你生孩子费十万元。你要是怕我变卦咱们就立一个‘生子合同’，你看行不行！”
“那孩子算谁的呢？”风香问。
“算咱们两个的！”陶老板回答。
看到风香终于同意了，陶老板变忧为喜，陶老板说：“小风，我的小宝贝，我的亲蜜蜜，来，我把你抱到床上去！”
风香就想：一定是那夜怀上的。那夜陶老板是激情澎湃，那夜陶老板是火山爆发。他变着花样把风香玩得高潮迭起，然后才把多日的积蓄如夏天的热雨一样全部喷射进了风香的幽深之处……
七
风香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着《动物世界》。今天的《动物世界》播放的是野猪和狼的故事。在34英寸大彩电的屏幕上显现着非洲大陆一块连绵起伏的山地，山地上长着茂密的树林和草丛，一头膘肥体壮的野母猪带着一群小野猪崽在觅食。野母猪在前边慢慢走着，它的孩子们在后边跟着，野母猪走走看看，生怕自己的孩子们丢了或是被其它兽类噙去。正在这时一群狼在不远处出现了。群狼瞪着绿盈盈的眼睛注视着野母猪和它的孩子们。野母猪也许是嗅到了危险的信号，也许是发现了群狼的到来，它赶快把自己的孩子们领进茂密的灌木丛里藏起来，自己就冲出来准备把狼群领开。野母猪在前边跑群狼在后边追，等群狼追到身边时野母猪就发疯似地向狼群发起猛攻，狼群就四散奔逃。可是狼是群体作战，这群狼下那群狼上，一直把野母猪追得筋疲力尽，追得气嘘喘喘，野母猪没了力气，野母猪失去了攻击能力，群狼就围上来把野母猪咬死分而食之。野母猪被群狼撕咬着分吃掉了，可野母猪的孩子在茂密的灌木丛里却安然无恙……
风香看到这里已经是泪流满面了。风香是被野母猪的行为而感动哭的。野母猪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们被狼群吃掉了，这种母爱精神是多么的伟大啊！风香就想，世界上最无私的爱就是母爱，母爱也许是最崇高的爱。人和动物都是一样的，母亲对儿女是最无私的。风香前几天还在电视上看到过一个母亲为女儿捐肾的故事，那个真实的故事感动得风香半夜都没有睡着觉。风香正在回味着母爱的故事，突然觉得肚子里稍稍动了一下，虽然是很轻微的但风香还是感觉到了。风香用手轻轻地摸着肚皮说：“好孩子，是妈不好。妈没坐好让我的小宝宝受委屈了！”风香说着就躺在沙发上尽量使身体放平，这样就不会对体内的孩子造成挤压。
风香怀孕已经有五个多月了，五个多月的孩子已经会在母腹中活动了。有时候风香夜里睡觉故意摸摸肚子，心说，这男女也真是奇怪，就那么在一块儿接触上几分钟就会怀孕，就会生孩子，这世界上的事情也真是太奇妙了。可是想只是想，风香毕竟怀的是人家的孩子，而且孩子的父亲还不是自己明媒正娶的男人。大凡世界上的女人怀孩子有三种情况，第一种是为情而怀孩子，为情怀的孩子被文人们称为“爱情的结晶”；第二种是为传宗接代而怀孩子，这是把女人当成了生孩子的机器，管他有爱没爱只要性交就能生孩子；第三种是为钱而怀孩子，这种女人怀孩子多为生活所迫，生孩子是为了赚钱。风香念中学的时候读过法国作家莫泊桑的中短篇小说集，莫泊桑小说集中有一篇著名的小说《怪胎之母》。在这篇小说中莫泊桑写了一个失去人性的母亲，这个母亲为了赚钱，怀孕后故意挤压肚子，使生出的孩子畸形怪状，然后再以高价钱卖给玩杂耍的人。显然这位失去人性的母亲是为钱而生育的。风香就想，那我是为什么而怀孕生育的呢？为情？为传宗接代？还是为了钱？风香不能回答自己。风香又想，要说为情而生也能说过去，陶老板陶三娃把自己从颍淮市要到省城，还给安排了这样好的住处，又买金银首饰和衣服，关心自己无微不至，虽说不是爱情但总算是感情吧！要说传宗接代那是他姓陶的事就不说了，要说为钱而生孩子风香想想就脸红。是啊，自己不为钱行吗？父母年纪大了而且还有病经常看病吃药花钱，弟弟今年刚刚考上大学，学费生活费一年就是一两万元，这些都得我风香支付钱。还有我在这城市里吃的用的那一项都得需要钱。管他呢？过一天算一天吧，只要陶老板承诺兑现给我十万元钱，只要这孩子生下来还让我带着，管人们说是二奶三奶和情人的，啥名份啥脸面也不讲了，旧社会当官的不是有二姨太三姨太和四姨太吗？我这就算是陶老板陶三娃的二姨太吧！
上午九点半的时候李桂兰李阿姨来了，李桂兰李阿姨是陶老板雇来专门照顾风香的，她在这里伺候风香已经有三个多月了。李阿姨初来的时候还是炎热的夏季，炎热的夏季正是风香的妊娠期。那些日子风香吃不下饭睡不好觉难受得死去活来，是李阿姨关心着风香的生活。李阿姨劝风香说：“闺女，做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都要经过妊娠期，过去这段时间就好了。”李阿姨还说：“女人生一次孩子就是过一次鬼门关，要不人们会常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生儿不知报母恩呢！”在李阿姨的关心照料下风香顺利地度过了妊娠期。现在已经是秋天了，秋天是中原大地收获的季节，也是最美的季节，气候温和，不冷不热。李阿姨说：“风香，怀孕女人也不能老在屋里呆着，该出去活动就得出去活动，这对你的身体和胎儿发育都有好处！”
风香从沙发上站起来挺着大肚子在客厅里走了几步，感觉身子笨重行动不便，更是风香脸红的是肚子，肚子里像揣了一个大南瓜，使风香过去苗条的身材变得十分难看。风香说：“李姨，你看我这个样子，能上街吗？”
李桂兰李阿姨说：“没人笑的，怀孕女人谁不是这个样子。”
风香说：“哪咱们咋去呢？”
李阿姨说：“咱们慢慢下楼，不去远，就到前边一个街心公园里坐坐就回来。”
李阿姨说完就把门锁上扶着风香下了楼。李阿姨在前风香在后就出了郁园小区大门，走到街上有人问李阿姨说：“这是你闺女还是媳妇？怕是快生了吧？”李阿姨笑笑回答说：“都不是，是外甥女，是快生了！”风香听着这话脸一红，低着头不说一句话。李阿姨领着风香顺着街一边的人行道来到了街心公园，街心公园里人很多也很热闹，有唱戏的，有玩鸟的，还有下棋打扑克的。街心公园的中间有一个大喷泉，喷泉把水喷向高空又慢慢落下，形成了三丈多高的水柱，水柱落下时又变成了水银般的珠帘，溅湿了周围的花草。喷泉周围还摆着一盆一盆的花，有月季有兰花还有菊花。街心公园里还有就是一棵棵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那树有的根系外露着，就像是盘着一条条黑灰色的莽蛇。李阿姨特别爱听豫剧，她带着风香就来到了一堆唱戏的人群边。这群唱戏的大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有拉的有唱的，声情并茂，旋律悠扬。唱戏的老人们是一人一段地唱，你唱罢下场我上场接着唱。有的唱的是《泪洒想思地》选段，有的唱的是《朝阳沟》选段，还有的唱《倒霉大叔婚事》的选段……
李阿姨和风香听着戏，李阿姨边听还用嘴小声地哼着，完全沉浸在了豫剧优美旋律的唱腔之中。这时街心花园的一部分人都向着一条街口跑去，没去的人都仰脸向那边张望着，拉弦唱戏的人也不拉不唱了。风香觉得奇怪？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能惊动这么多人？风香朝着人们跑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群人穿着劳动布工作服，头戴安全帽，前边两人打着一条红布横幅排成三队向德政街走着。因为有了游行的队伍交通堵塞了，许多大车小车摩托车被堵在了街的一边。李阿姨说：“这些人都是讨要工资的农民工，他们辛辛苦苦干了几个月的活，却得不到工钱，建筑公司老板躲着不见，无奈，他们只得去找政府告状了！”
风香说：“李阿姨，哪你呢？听陶老板说你原来也是国家正式工人，可现在咋就当保姆呢？”
李阿姨说：“不提这些不生气，一提起来就气死我了。我们国棉厂过去是效益一直不错，工人工资也有保证。都是叫那些鳖孙头头们吃喝送礼搞坏的。现在是工人失业下岗没饭吃，头头们都肥得流油。有一个厂长光豪宅门面房就有几处，单靠工资他能买得起吗？国家搞改革改制工人拥护，可腐败分子不除改革改制没希望！”
风香说：“李阿姨，听你说话就像上学时听老师讲政治课，看不出你还满有水平的。”
李阿姨说：“不是你李阿姨吹，你李阿姨是文化大革命前的‘老三届’毕业生，要放现在也是大学生。唉，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是啥倒霉事都遇到了。刚上小学就挨饿，上中学就停课，下乡接受再教育，回城工作遇改革，没到退休就下岗，没钱日子真难过。我们这代人就是这个命！”
风香说：“我们农村都很羡慕城里人，我现在才知道城里有的人日子也不好过啊！”
李阿姨说：“是哩，是哩！现在城里的下岗工人还不如农民呢！农民好赖有地种有粮食吃，可城市离了钱是寸步难行。”
李阿姨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啊，风香，忘记你告诉一件事了。陶老板交代让我今天带你去作B超呢！走，咱也该回去了！”
八
李阿姨和风香刚进家门就看到陶老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陶老板还带来了许多的营养品和水果，都在茶几上放着。那是让风香补身子的，怀孕的女人只有母亲身体好儿子才能壮。看到李阿姨和风香回来了，陶老板就说：“你俩是去了什么地方？到现在才回来。我都来了好一会儿了！”
风香说：“李阿姨说怀孕女人应该出去走走，她就带我去了街心公园。”
陶老板说：“街心公园人多好玩吧，都看到什么了？”
风香说：“看到了一些农民工去省政府上访告状，把一条街的交通都堵塞了。”
“啊！”陶老板接着说，“我说呢，省政府门口站着许多警察和一些武警战士，原来有农民工闹事啊！闹吧闹吧，这些人是惟恐天下不乱啊！”
这时候李阿姨才说：“陶老板，你不是说今天要带风香去医院看B超吗？什么时候走？”
陶老板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间正好是十点半。陶老板就说：“车就在楼下，咱们现在就去。李桂兰同志，你要扶好风香，她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
李阿姨扶着风香下楼来到小车前，陶老板让风香和李阿姨坐在后排座上就发动了车。省城有很多大医院可陶老板都没去，而是把她们拉到一个小背巷的个体诊所里。陶老板说：“看B超作婴儿性别鉴定是不允许的，咱们不能去大医院只能来这个小地方。”说着就让李阿姨和风香下了车。陶老板说：“李桂兰同志，你俩进去，我就在车上等着。记住，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风香是你女儿。”陶老板说着从车上一个黑皮包里掏出五百元钱递到了李阿姨手里。
李阿姨领着风香进了小诊所。小诊所不大，总共只有三间房子，最里边的一间是B超室。一位女大夫把风香领进里间让躺在一张小床上，女大夫就让风香脱掉上衣在她鼓鼓的肚子上挤上一点膏状的东西，一边看着荧光屏一边用器械顺着肚皮来回扫动。扫动了一会儿女大夫说好了，就让风香用卫生纸擦擦起来穿好衣服。等风香穿好衣服后女大夫说：“喊你妈妈进来。”听到喊声李阿姨就进来了，女大夫说：“恭喜你啊大姐姐，你女儿怀的是个男孩子！”
李阿姨假装高兴地说：“谢谢大夫，谢谢大夫！”说完就去付了B超钱。
李阿姨扶着风香出了小诊所，李阿姨看着风香行走笨拙的身体，心里就想自己身边要真有这么一个俊俏的女儿该多好啊！那才真叫有福呢！李阿姨这一生也有一女儿，可她的女儿刚生下来就送人了，至今还没有找到。那还是一九七二年的冬天，二十一岁的李桂兰李阿姨正在豫南一个县的农村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在下乡的知青中有一个叫智鹏的男青年对李阿姨特别好。生产队干活智鹏总是帮助她，帮她锄地帮她送粪帮她挖河。智鹏的关心赢得了李阿姨的好感，这种好感进而发展成为一种爱情。那是一个生活条件十分艰苦的年代，也是一个谈爱色变的年代，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李阿姨与智鹏的爱是建立在同甘苦共患难基础上的，爱在两个人的心灵深处慢慢滋长和发育着，就在一个大雪飘飞十分寒冷的夜里，这两个远离父母远离亲人的青年男女为了互相取暖互相温存躺在了一起。当智鹏钻进李阿姨的被窝时浑身冰凉冰凉的，是李阿姨用柔软像火炭一样的身体把智鹏的身体暖热，暖着暖着两俱年轻的身体越搂越紧，越搂紧越激情澎湃欲火燃烧，最后两俱青春活力的裸体就重叠融解在了一起。两个多月后李阿姨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知道这是那天夜里她和智鹏偷吃禁果的结果。开始李阿姨为了掩饰穿着宽大衣服照常出工干活，等掩饰不住时再流产就困难了。李阿姨当时就想，受批斗挨批判她都不在乎，反正她是爱智鹏的，智鹏也爱她，结婚是早晚的事，她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九个月后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孩。女孩很漂亮，大眼睛，白皮肤，像李阿姨又像智鹏。李阿姨抱着女孩从公社卫生院回来去找智鹏时，智鹏在李阿姨住院生孩子期间已通过亲戚关系招工回城了。智鹏的不辞而别伤透了李阿姨的心。这叫什么爱？这叫什么情？为了报复这个忘恩负义的爱情骗子，李阿姨刚满月就把这个未婚先育的女孩送给了附近农村一户人家……
李阿姨走着想着心事，不知不觉眼睛就湿润了，李阿姨说：“风香，我的闺女要是还活着的话，也该到了结婚生育的年龄。她还比你大着好几岁呢！”
风香就问：“李姨，你没女儿啊？”
李阿姨说：“李姨有个闺女，插队时在农村生的，那时就送人了。现在身边只有一个儿子。人老了还是有个闺女好啊！”
风香说：“李姨你再去找找吗？说不定就找到了！”
李阿姨说：“已经找了多次，找不到了。我送孩子的第三年当地就发了大洪水，许多村子都冲得面目全非人都不知去向了，还往哪里去找？”
李阿姨和风香说着就来到了车前，李阿姨和风香到车上还没坐稳陶老板就急不可待地问是男孩还是女孩？当李阿姨说出是男孩时陶老板是心情激动满面笑容，陶老板自言自语地说：“看起来这彗智法师提供这生男生女的秘方还真管用，真管用！”
李阿姨和风香都不知道陶老板说的“彗智法师”是谁？也不知道给他提供了什么“生男生女的秘方”？两人也不便问。等小车开动后李阿姨才说：“陶老板，这是作B超剩下的钱，你还收好！”
陶老板说：“李桂兰同志，这一段时间你照顾风香很辛苦，这钱就算对你的奖励吧！”
李阿姨说：“不用了。咱俩说好的一个月是八百元工资，多一分我也不会要的。”
陶老板说：“好，好，还是工人阶级觉悟高。那这样吧，我今天心里高兴，中午我请客，不过咱们不能喝酒。”
李阿姨说：“那就谢谢陶老板了！”
陶老板开着车来到郊区农家餐馆门口，把车停下三个人就进去了……
九
这年刚过春节没几天就下了一场大雪，那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天。风香躺在有暖气的房间里透过窗户望着漫天飘舞的雪花想着心事。那大朵大朵棉絮似的雪花从天而降不停地飘着，就像是家乡山坡上梨花凋谢时随风飘飞的梨花。风香记得家乡有一句谚语：“麦盖三场被，头枕蒸馍睡”。这意思是说冬小麦在冬季只要经过三场雪，来年就一定是丰收年。不知今年家里种了几亩地小麦？父亲不知追化肥了没有？如果雪前追了化肥那这场雪一下正好用上……
风香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小肚子又坠又疼，随着大腿部一热好像是流出了什么。风香就喊李姨李姨，李阿姨正在为风香做饭，听到喊声马上就过来了，李阿姨问：“风香，有什么事吗？”
风香说：“李姨，我感觉小肚子又坠又疼，大腿根部好像还流出了什么？”
李阿姨一听就慌了，李阿姨说：“风香，你先别动，千万别动，我打电话让陶老板来，咱们马上就去医院。”
李阿姨是过来人，有着丰富的生育经验。李阿姨先给陶老板打了电话让他赶快联系医院，说风香要生了，然后就把去医院为产妇和婴儿带的东西都准备好用一条单子包着。大约过了五分钟陶老板带着医院的一辆救护车就到了楼下，李阿姨一手搀扶着风香一手提着包袱就下了楼。刚刚到楼下陶老板就接过李阿姨手里的包袱。陶老板拉拉风香脖子上的围巾说：“风香，你不要紧张，咱们去的是一家大医院，技术和设备都是一流的。”
救护车开动了，车轮碾着地上厚厚的积雪吱吱地响，飘飞的雪花像一只只乱舞的白蝴蝶向着挡风玻璃横冲直撞。医院离郁园小区不远，救护车很快就到了。陶老板让李阿姨搀扶着风香先到三楼妇产科等候，他马上缴钱去办住医院手续。虽然天下着大雪，可到医院生孩子的妇女也不少。长长的妇产科走廊里坐着十几个挺大肚子的妇女。一会儿陶老板就从楼下上来了，陶老板手里拿着住院单说：“咱们是306房间，先住上院再说。”
陶老板把风香和李阿姨领进306病房安顿好以后说：“李桂兰同志，这里的事就麻烦你了，我得赶紧回去，有什么事就打我的手机。我现在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开着机。”
陶老板说完又看了一眼风香就下楼走了。陶老板一走风香心里一酸就只想哭，假如自己和一个相亲相爱的人结婚，自己马上要生孩子了他能离开吗？李阿姨似乎猜透了风香的心思，李阿姨说：“你就甭埋怨他了，其实陶老板也不容易。他这样做已经很不错了！”
早晨五点十分的时候风香的阵疼又开始了，随着小肚子里边的滚动风香疼得大叫起来。李阿姨说：“风香，你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怕是要生了，我这就去喊医生护士。”
风香被推进了产房里，风香闭着眼睛不看周围的一切。风香的心情十分紧张，风香的心跳动得很厉害。医生护士脱掉了她下身的衣服，医生护士让她叉开腿咬着牙使劲。风香那样做了，可是白费了一回劲孩子没生出来。这时候阵疼又过去了，一切又陷入了平静。风香躺在产床上就想，这女人生孩子还真不容易。听妈妈说自己是在麦地里生的，妈妈一边偷摘着生产队的豌豆角一边就生了，既没有医生护士也没有产床和现代化的设备，她真想不到妈妈在那荒郊野外的麦地里是如何把自己生下来的。妈妈一生中共生了三女一男，可没有一次是在医院生的。在那样的环境中，在那样的条件下，妈妈生姐姐弟弟和自己是多么不容易啊！那得担多少惊受多少怕忍受多少痛苦啊！母亲是伟大的，中国农村的女性更是伟大的……
这时候又一阵阵疼来了，风香显然比上次阵疼有了经验。她咬着嘴皮使尽全身力气，忽然觉得小肚子一阵轻松，接着就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一个新的生命冲破娘腹来到了这个美丽的世界上。医生和护士高兴地说：“生了，生了，还是个男孩子呢！”护士把孩子洗净包好送到风香面前，一个医生说：“看看吧，这就是你的孩子！”不知是高兴的还是其他原因风香这时候竟呜呜地哭了起来。风香一哭哭得医生和护士都莫名其妙，一个年岁大一点的女医生说：“你这个女娃好怪啊，别的女娃的生下孩子都是喜欢得不得了，你咋哭啊？”
李阿姨听到孩子的哭声就急忙走进了产房，李阿姨说：“风香生的孩子呢？让我看看！”
护士把包好的孩子递到李阿姨手里说：“快劝劝你闺女吧，她生了孩子正在哭呢！”
李阿姨走到产床边替风香擦去脸上的泪水说：“闺女，咱不哭，咱不哭，生了就好，生了就好！”
李阿姨说着也只想掉眼泪。这时又一个产妇要上产床生了，李阿姨就搀扶着风香走下产床走出产房来到了自己住的306病房。
这时候下了几天的雪停了，天晴了，太阳光照在远处楼顶的积雪上放射出耀眼的光芒。风香看看病房里桌上的台历，时间刚好是农历过完春节的第九天……
十
陶老板是在上午的九点钟来到医院的，陶老板跳下车就直奔306病房。与其说他是挂念着风香还不如说他是挂念着风香肚子中的孩子。陶老板来到306病房看到风香已经睡熟了，而刚刚生下的孩子就躺在风香的身边。虽然陶老板心里很着急可他这时不想惊动风香和孩子，就坐在一旁等着。李阿姨进来了，李阿姨刚才是去外边给风香烧鸡蛋茶去了。李阿姨把烧好的鸡蛋茶放在床头的桌子上，说：“生的是一个胖小子，快想想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陶老板走到床边，陶老板望着熟睡中的婴儿，心中洋溢着一种无比自豪无比幸福的感觉。婴儿的眼睛，婴儿的嘴都像他的母亲风香，而婴儿的脸庞却像自己，还有婴儿的耳朵也像自己。看着看着陶老板就想弯下腰抱一抱孩子，突然这时候婴儿“哇哇”地哭了起来。婴儿的哭声把风香惊醒了，风香看到是陶老板站在身边，故意眼睛一红就背过了脸去。她不想和陶老板说一句话。陶老板说：“风香，快坐起来把鸡蛋吃了，你李阿姨已经给你烧好了一会儿了！”
风香产后又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才在李阿姨的陪伴下回到了郁园小区的套房里。风香在月子里一直是李阿姨照料侍候的。风香满月那天陶老板很准时来了，陶老板来时刚好李阿姨上街买菜，陶老板就说：“风香，孩子也满月了，咱们也该履行合同了！”
风香不说话，风香用一双美丽而善良的大眼睛望着这位年近五十岁的陶哥哥，等待着他继续把话说下去。陶老板说：“你该知道，我们国家法律规定是一夫一妻制。我和你的事实婚姻已经触犯了法律，触犯法律是要判刑坐牢的。你难道能看着我判刑坐牢吗？”
“哪你说咋办？”风香问。
“我说咱先履行合同！”陶老板说着从皮包里掏出一个红皮的存折，红皮存折上还有一个绿色的麦穗，风香知道那是农行的存折。陶老板把存折放在风香手里，说：“这存折上我刚存上去了十万元钱，密码是你的出生年月日。还有，你要想在省城工作，山花大酒店的经理我已给她说好了，你明天就可以去上班，还是做酒店小姐！”
风香不说话，风香愣坐在沙发上想着心事。风香就想，这事就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漫长的梦，现在这个长梦终于醒了。陶老板看风香不说话，以为是风香同意了自己刚才说的话，就接着说：“孩子我先抱走了，我给他找的是全市最好的全托幼儿园，这请你放心，那里条件很好。你也该收拾一下明天去山花大酒店上班了！”
陶老板说完就进房间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开门下楼走了。陶老板走到楼下时突然传来了孩子一阵“哇哇”的哭声。这哭声像尖刀一样剜着风香的心，使她疼痛难忍。风香这时如梦方醒，她疯了似地冲出房间、冲下楼梯、冲出门洞向孩子追去。陶老板的汽车已经开出了郁园小区的大门，风香边追边声嘶力竭地喊着“孩子,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十一
李桂兰李阿姨再见到风香是在三个月以后，那天李桂兰李阿姨从一家商场购物回家，她走到一条偏僻的小街上时远远看到了风香。风香站在一群人的中间嘴里好像不停地说着什么话，而且衣服不整头发乱糟糟的。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正在拨开人群往回拉风香。风香为啥会在这个地方？风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连串的问号萦绕在李桂兰李阿姨的脑海里。陶老板把孩子抱走后她就被辞退了，以后因为诸多家务事缠身一直没和风香联系过，也不知道她最近的情况。难道她是出了什么事？
李桂兰李阿姨边想边朝着风香站的地方走过去，来到人群旁时，她看到风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面对着众人嘴里不住地叨念着：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抱走了，你还我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
围观的人看着这个可怜的姑娘都在相互议论着。有的说：“这个女孩子是来省城打工的，被人骗生了个男娃，男娃被人抱走了她就得了神经病！”
还有的说：“这个姑娘好像是一个小姐，有人在山花大酒店见过她。至于为什么得了神经病就不知道了。”
“……”
听着人们的议论，李桂兰李阿姨觉得莫名其妙。三个月前她走时风香还是好好的一个人，只三个月时间咋就变化这么大呢？这之中必有原因。想到此李桂兰李阿姨上前就握住风香的手说：“风香，你这是咋回事呢？”
李桂兰李阿姨这一问风香突然不哭了，风香嘻嘻哈哈地傻笑着问：“你是谁？你还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你抱走了！”
李桂兰李阿姨说：“谁抱你的孩子啦？我是你桂兰阿姨啊，你不认识我了！”
“桂兰阿姨，桂兰阿姨，嘻嘻——孩子，孩子！”风香边说边裂着嘴又哭了起来。
看到风香疯成这个样子，李桂兰阿姨心里一阵难受，眼睛顿时就有点红了。她紧握住风香的手说：“风香，走，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这时候风香的头脑可能有一点清醒了，她“哇”地一声就大哭了起来。风香边哭边说：“桂兰阿姨，桂兰阿姨，你是桂兰阿姨吧，你是桂兰阿姨是吧！？”
李桂兰李阿姨说：“是啊，我就是你桂兰阿姨！我要送你去医院看病。”
正在这时有一个抱孩子的少妇从人行道上走过来，风香突然用足力气挣脱李桂兰李阿姨的手上前拦住少妇说：“你还我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
少妇正在走路，少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少妇紧紧抱着孩子脸都吓白了。少妇横眉冷对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问：“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我可报警了！”
看到这样，李桂兰李阿姨连忙走上前去向少妇道歉，李桂兰李阿姨说：“我闺女有病，还请你多原谅！”
少妇说：“这闺女疯得还真不轻哩，吓我一大跳！”说完抱着孩子就急匆匆地走了。
望着远去的少妇, 李桂兰李阿姨眼睛有点湿润了，她太可怜这个远离家乡远离父母到省城打工的女孩了。她和风香相处了五个多月，在这共同生活的五个多月里两人是无话不说，像是感情融洽的母女俩。李桂兰李阿姨急忙挥手拦住一辆红色拉客的出租车，说：“师傅，请把我闺女送到省精神病医院！”
李桂兰李阿姨把风香送进了省精神病医院,缴了钱住上院才走了，李桂兰李阿姨临走还对看护风香的医生和护士说：“好好看护我闺女，我回家安排一下就来！”
十二
风香在精神病医院治疗了二个多月，经过吃药打针和调养,不但精神得到了恢复身体也得到了恢复。这期间,李桂兰李阿姨经常到医院照顾风香，还不断地用话语开导她。李桂兰李阿姨的开导的话语像春天的雨露一样慢慢地融进了风香的心田，给她精神上以很大地安慰和鼓励。李桂兰李阿姨说：“风香，我下乡时生的闺女送人了，你要愿意，就做我的干闺女好了！”风香说：“阿姨，我都成这个样子了，你不嫌弃我吧！”李桂兰李阿姨说：“风香，阿姨知道你是个好闺女，不会嫌弃的！来，让阿姨帮你梳梳头。”那天李桂兰李阿姨在医院一直陪风香说了两个小时的话才走了。
风香的精神病基本痊愈了，风香马上就要出院了。有一天上午,风香向医生护士请假说想到街上的小花园里去逛逛，医生和护士认为去花园看看花赏赏草对病人的精神有好处，就同意了风香的请求。风香就一个人出了医院的门漫无目的地顺着一条小街向前走着。这条小街上车不多人也不多，风香走走停停看看就不知不觉地来到了郁园小区。郁园小区的保安已经换了新人，新换的保安风香一个也不认识。来到郁园小区的大门口风香停住了脚步，风香触景生情，风香又想起了住在郁园小区的那些日子,想起了那天追陶老板的情形。风香那天追陶老板的车就是追到这里的，可陶老板却加大油门把车开得无影无踪了。风香就站在郁园小区的大门口面对着车去的方向大声地喊着：“陶三娃，你还我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
风香正在悲痛欲绝地哭着喊陶老板陶三娃的时候李阿姨买菜回来了，李阿姨就问：“风香，出了什么事？”
风香哭着说：“李姨，他把孩子抱走了！”
李阿姨又问：“谁把孩子抱走了？”
风香说：“是老板陶三娃！”
李阿姨说：“抱走就抱吧，是你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你们的事我也听说了，他出钱你给他生孩子，你们这是自愿的，只要他把钱给你就中！”
风香说：“李姨，话是这么说的。可你也做过母亲，母子连心啊！”
李阿姨说：“谁说不是呢！当年我也是流着眼泪把刚满月的闺女送给一家农户的，回来后我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没喝一口水没吃一点饭，那几天夜里做梦都梦见我的闺女。可那时候也是没法子啊！”
风香说：“李姨，那你说咋办？”
李阿姨说：“闺女，听你李姨的话，明天就去山花大酒店上班吧！你还年轻，以后遇到合适的找个对象还可以再生。”
在李阿姨的劝说下风香第二天就到山花大酒店上班了。风香走后李阿姨合同到期也走了。
就这样风香来到山花大酒店上班了，就这样风香到山花大酒店又当了小姐。山花大酒店的老板知道风香是陶老板介绍来的，对风香也十分客气。如果不是那天在电视上看到警察解救被拐买儿童的新闻故事，也许风香的神经就不会再受到刺激，也许风香就会在山花大酒店平平淡淡地工作下去，每天为客人服务挣钱。那天是一个星期天，星期天山花大酒店的客人不多，风香就和一个叫小芳的小姐在一个房间里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着警察解救被拐卖儿童的故事。那些儿童被罪犯从幼儿园、从大街上、从母亲的怀抱中偷走抢走，然后打上镇静针拐卖到大山里，像猪崽羊羔牛犊一样卖给无孩子的人家。风香看着电视上的新闻故事就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儿子。陶老板说儿子在全托幼儿园，儿子在全托幼儿园会不会被坏人抱走卖到山里去。恰巧这天夜里风香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的儿子变成了一个小猪崽，被人用一根草绳拴着卖到山里去，儿子凄惨地喊着妈妈妈妈，喊得风香心都碎了。风香像一头母狮一样披头散发不顾一切去救儿子，可儿子转眼之间就不见了。风香突然从床上爬起来嘴里喊着“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你还我的儿子——”风香一路跑着喊着，跑下楼梯，跑出山花大酒店，跑到了大街上……以后的事风香就不知道了。
风香回忆着往事，心里顿感沉甸甸的。这时风香就想，既然来到了郁园小区何不进去问一问陶老板，儿子在全托幼儿园生活得咋样？是胖了还是瘦了？生活习惯不习惯？风香想着正要走进去突然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奥迪小轿车。奥迪小轿车是陶老板开的车，风香曾多次坐过这辆奥迪小轿车，陶老板去车站接自己是开的这辆车，带自己去华联商场买首饰衣服也是开的这辆车，还有自己去医院检查身体去小诊所作B超也是坐的这辆车。风香想着就上前拦住了奥迪小轿车。奥迪小轿车停了下来，开车的果然是陶老板陶三娃，不过后排的座上还坐着一位小姐。小姐长得什么样子风香没有看清。风香也不想看清，风香只关心儿子。
陶老板把车玻璃摇下来头伸出窗外，陶老板问：“风香，咱们的事已经清了，你还想干什么？”
风香说：“儿子，我只想看看儿子！”
此时的 陶老板又交了桃花运，陶老板又包养了一个小姐。陶老板有权有钱身边不缺女人，陶老板也离不开女人。这位小姐是一位当代的大学生，有品位有气质还会写诗，既浪漫又漂亮。陶老板正要带着她驱车去云台山旅游看风景，不想刚出门就碰到了风香。陶老板想要马上离开，他不想和风香多费口舌。为了打消风香以后再看儿子的念头，陶老板就来了个快刀斩乱麻的果断措施，陶老板就顺口答言说：“死了！”
“谁死了？是儿子死了吗？”
风香还想问个究竟，可陶老板早把车窗玻璃摇下来把车开动了。风香忽然间天晕地转眼前好像失去了一切，她的精神又失常了。她发疯似地去追陶老板的奥迪小轿车，她要问问儿子是什么时候死的？是怎样死的？风香眼看要追上了陶老板的奥迪小轿车，正在这时迎面一辆拉着机器的大货车风驰电掣般地驶来，一下子把她卷进了车轮的下边，顿时一场惨剧就发生了……
十三
风香死了，风香是被一辆拉机器的大货车卷进车轮下边轧死的。 城市公安局交警队按照交通肇事管理条理对事故进行了处理，该经济赔偿的作了经济赔偿。
在省城一家医院的太平间里，风香静静地躺在一张小床上，上边盖着白单子。此时的风香已经整过容，看上去是那样的安祥，那样的无忧无虑，那样的洁白无暇。一个人的生命就这样地结束了，说没了就没了，说去了就去了。什么金钱地位荣辱那都是活人的事，人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什么也没有了。人活着并不一定拥有一切，但人死了绝对是失去一切。管他是寿终正寝还是非正常死亡，无论是善人还是恶人，不论生前是荣耀还是渺小，在这人生最后的驿站中会变得一律平等，都将悄无声息地入土化泥回归自然。
有三个人守候在风香的遗体旁。这三个人是两男一女，男的一个是风香的弟弟风魁，一个是从小爱着风香的青山，女的是在风香怀孕和生孩期间照顾风香的城市下岗女工李桂兰李阿姨。三个人都是听到风香的不幸消息赶来的。风香的父母身体不好而且又远在几百里外的山乡就没让来。在四十瓦浑黄的电灯光下，三个人默默无言地望着风香的遗体，望着自己的亲姐姐和初恋情人，望着这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超生儿，都泪流满面痛哭失声。李桂兰李阿姨哭着说：“风香啊，说好的你出医院后就当阿姨的干闺女，咱娘俩有好多好多话要说呢！咋就出了这事呢？咋就出了这事呢？！”
风魁也哭着说：“姐姐啊，你的命太苦了，你是为了我，为了我们这个贫穷的家而死的啊！不是你我也许就不能上大学念书。”
青山哭着说：“风香，我那天夜里不该离你而走，应该好好劝劝你，应该好好劝劝你，你不该来省城啊！”
三个人用不同的声调边哭边诉说着，不知什么时候医院的医生走了进来，医生说：“你们三位风香的亲人节哀吧，殡仪馆的灵车在外边等着呢！不要再拖延时间了！”
风香的遗体被拉进殡仪馆火化了，一个花容月貌青春美丽的少女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堆骨灰，在场的亲人们虽不敢相信可这是真实的，三个人也必须面对现实。一路上风魁抱着风香的骨灰盒嘴里不住地喊着：“姐姐，咱们回家了，咱们要回家啦，爸爸妈妈在家正等你呢！……”风魁喊着喊着就泣不成声了！
青山也哭着说：“风香，我要在你的坟前搭个庵，日日夜夜陪伴你，使你不感到孤单和害怕！”
风香回来了，回到了美丽的蓝溪村，回到了父母身边。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家乡的山山岭岭五彩缤纷，空气中飘浮着浓浓的花香味，山乡的一切都迎接着一个在城市漂泊七年的女儿归来。
按照当地的风俗，没出嫁的女儿非正常死亡是不能进家族老坟的。风香便被埋葬在了一个山坡上。山坡的不远处就是蓝溪河。由于这几年开矿挖煤和采石烧灰，蓝溪河变得千疮百孔早已断流。风香的命运就像是蓝溪河，蓝溪河水断流了风香的命也没了。好在这几年当地政府重视林业发展，山坡上栽种着一棵棵梨树。梨树的花开得一片洁白，像是为蓝溪村最美丽的少女风香戴孝。恰巧风香埋葬的那天夜里下了一场春雨，春雨使树上的梨花纷纷地落下，飘落的梨花瓣盖住了风香的新坟，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洁白而又美丽的大花环。
十四
又是一年的春天到了。一场春雨过后，大地一片清新。田野碧绿的麦叶上含着晶莹的露珠，像颗颗透亮的珍宝。桃花梨花山茶花开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一片欢腾。蜜蜂在花间忙碌着，鸟儿在树上歌唱着，山乡的春天是多么美丽和富有诗意啊！
然而有一天早晨，一位满头白发的农村老妇人来到了风香的坟头上。这位饱经风霜的农村老妇人就是风香的母亲。她今年虽然只有六十出头，可看上去比七十多岁的人还老。风香的死对这位农村母亲打击最大，风香下葬那天她望着骨灰盒一连哭昏过去五次。她咋也不相信这个小小的黑色盒子里装的就是自己长了二十多年的闺女。在以后的日子里，这位母亲经常去坟头看闺女，每次去一坐就是一个上午，默默地垂泪，一句话也不说。
昨天夜里，这位农村母亲又梦到了闺女。在梦里风香说：“妈妈，我好想你啊！好想好想你啊！”“闺女，妈也好想你啊！走，跟妈回家！”这位农村母亲说着就上前拉闺女，可还没等拉住闺女，梦就醒了，留给她的只是窗外天空闪烁的星光和眼前的黑暗。这位母亲突然想起，天明就是风香的生日。农村祭奠死去的亲人一般都是在周年忌日，可这位母亲一改老风俗，她要在闺女的生日去祭奠她。
天刚刚亮这位母亲就起床了，她趟着早晨的露水走到山坡上风香的坟头边，蹲在地上点着了烧纸，又把带的水果糕点摆上，等纸烧着后掐下一点扔进火里，说：“风香，我的好闺女，妈来看你了，你如果想妈妈的话夜里就再托梦吧，咱们娘俩虽然白天不能说话就在夜里拉拉话吧！”
这位农村母亲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说着说着就放声大哭起来……
这动情的哭声在寂静的山乡上空回旋着，传得很远很远，经久不息，使许多鸟儿站在树上都停止了清脆悦耳的歌唱。
这时候西边的牛头山上突然间出现了一片艳丽的云霞。那云霞像是一个穿着五彩裙衫的仙女，在太阳美丽的光环里翩翩起舞。母亲抬头望去，那翩翩起舞的仙女真像是闺女风香。啊，是风香，就是风香，看，那美丽的身段，那阿娜的舞姿，那缕缕飘飞的秀发，不正是一个活生生的风香吗？
“风香啊，妈的好闺女-——”
这位农村母亲喊着，急忙爬起身，顾不得拍打一下衣服上的泥土，就发疯似地向牛头山上那片艳丽的云霞猛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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