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概要：1997年7月，凯远甘油厂的发酵甘油成本居高不下，导致濒临破产。我不知道是否与所谓的亚洲金融风暴有无直接关系。
凯远公司引进北京信达财团进行企业重组，时任总经理宁德华因为我发表在企业报《新凯远人》中的文章宣言：只要选对了路，我们就不怕远，点名让我参加厂长经理研修班。
1998年元旦，我被破格提拔为凯远制药公司为机统科科长。此后，凯远公司进入“凤凰涅槃”的新阶段。
初恋的后遗症如影随形，我经历了生平第一次感情的出轨，仅仅因为她叫熊海燕，和柳海燕的姓名只有姓氏不同。
辛亏妻子郝霞的怀孕、产子，我深感自己作为父亲的天然使命和责任，才得以我悬崖勒马，没有误入歧途，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感谢我儿子凯歌的降临，令我迷途知返！
一、破产待整 工地维生
①
任何企业的发展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无不经历市场的惊涛骇浪，艰难险阻，就如同大海航行中的船只，随时随刻被暴风雨、潜伏的冰岛或暗礁触没。何况1997年的凯达实业总公司仅仅是一个拥有白酒厂、玉米淀粉厂、甘油厂三个小型生产厂的年产值二千万左右的小型实业公司。
1989年，凯远公司考察甘油项目时，国内甘油生产工艺技术均为皂化，市场价格4万吨/吨左右。“玉米淀粉制取发酵甘油”的主要上游原料玉米仅600元/吨左右。1977年发酵甘油跌落到1万元左右，全国29个省市自治区玉米批发价格飞涨却高达1450元/吨左右，直接不够发酵甘油的直接原材料耗用。
1997年1-7月，凯远甘油厂因为玉米原料大幅上涨、发酵及提取工艺不成熟等原因导致发酵甘油成本居高不下。
经过7年市场拓荒，国内很多使用厂家投入巨额费用调整配方和攻关，按一定比例将发酵甘油和皂化甘油混合使用。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爆发，全球的化工市场需求低迷，中国受到的影响虽然较小，却也不能独善其身，似乎进入教科书所谈到的全球经济危机。
美国等国的进口甘油的价格断崖式下跌，国内下游使用客户陆续和凯远甘油厂中断合同，摒弃发酵甘油，全部转用进口生物甘油、国内皂化甘油等。凯远甘油厂的产品严重积压，没有仓库空间存放，众多批次的甘油成品桶只能放在车间过道上盖上篷布任由风吹日晒，雨淋锈生。
对于发酵甘油的市场前景，银行不再看好，停止了发放贷款支持，凯远甘油厂无法继续获得银行贷款输血维持，加上甘油厂污水外排不达标，天水县环保局三令五申要求技改，萧凯远董事长决定1997年7月18日甘油厂全面停产停工。
追根溯源分析，凯远公司引进的所谓“国内首创、世界专利”的“玉米淀粉制取发酵甘油”专利技术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弥天骗局，北京三星生物研究院只是在实验室小试、中试成功，就全国各地“遍地散花”式进行技术转让，他们只顾收取每家100万元的技术专利费，后续的工厂化大生产却毫无操作经验，只能靠厂家自己探索、攻关，不知坑害了多少国内厂家。
在全国的发酵甘油技术转让厂家中，凯远甘油厂算是不错的，还有一定的产量，只是下游需求客户需要技术攻关，引导市场使用。很多发酵甘油引进厂家投产之日即停产、破产之日，一斤一两的合格发酵甘油都没有生产出来。
发明专利人欧阳枫依靠转让专利技术“玉米淀粉制取发酵甘油”获得巨额财富，却给中国企业造成数亿元的损失，是中国发酵甘油的罪魁祸首。各地受损失的厂家却无法理依据上告起诉，追究欧阳枫和北京三星生物研究院的法律责任。
那段时间，是凯远公司发展历史上最苦难最难捱的时期，银行、政府都是嫌贫爱富的主，他们只会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特别是当地政府再也不提为凯远公司保驾护航的事项，无人再来凯远公司现场参观。
白天，整个凯远甘油厂的厂区一片萧瑟和冷清，那栋巍峨的白色小楼孤单矗立，毫无生机。晚上，“精品金奖、世界专利、全国最大、发酵甘油”的霓虹灯不再照耀。即使亮着，只能是一个巨大的反差讽刺。
工人们已经五个月没有发工资了，幸亏大多数工人有家中的种地收入，才不至于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1997年7月18日，根据凯远公司总部安排，厂长、经营厂长、财务科长、保管员等5人留守，其余人员一律放假。
白天，留守人员全部在厂内值班，接待前来购买发酵甘油的小型客户。夜间，除秦鹏厂长外，剩余人员两人一个班次合伙巡夜。
其实，那时甘油厂内已无珍贵物品可供盗窃，车间大门、所有窗户等加重锁链或反插，车间内的设备、仪器等无法盗窃运走，而外面的成品甘油桶，白送人也无人肯接收。
甘油厂刚投产时，秦鹏厂长的豪言壮语犹在耳边，“元旦前在编的所有员工都是创业元老，我计划将来在厂门口立一块大理石碑，把你们的名字按进厂次序全部刻上，流传下去。”
时过境迁，七年后的凯远甘油厂，早已没人再来参观、取经，成为失败的典型，只会让人在背后唏嘘、嘲笑。厂区南边的空地上已长满了杂草、荆棘，和废耕的荒地无异。
我放假在家，有时耐不住空闲，经常抽空到凯远甘油厂闲玩，留守人员没有人能答复我具体的开工日期。
萧凯远董事长和秦鹏厂长到全国各地考察新项目，甘油厂留守人员传言一会儿说甘油厂要转产山梨醇，一会儿说要转产乙醇，也有的说计划转产维生素或者葡萄糖，没有确切的消息。各种小道消息频传：
“听说董事长从海关借了一个亿元。”
“我也听说你。那是海关人员走私的钱，通过我们洗钱。如果归还不上，这般人有黑社会背景，绑票什么的都能干出来。”
……
诸如此类的耸人听闻消息不知何种途径传到留守人员中间，言之确凿，活灵活现的，就像他本人亲自陪同萧凯远董事长和海关谈判过似的。后来，这些消息均渐渐没有了下文。
只要萧凯远董事长和秦鹏厂长出差不在凯远公司总部，经营厂长李继强就带领留守人员光明正大地打够级、保皇等扑克游戏，有时人数不够，他就邀请我打。
我起初不会打，经营厂长李继强就手把手不厌其烦地教我，生怕人数不够，给他们拆台。
对于打扑克这类娱乐活动，我一直没有兴趣，也强制自己学习，却因缺乏记牌细胞，只要有人能替代，我就退出，找借口回家。
刚开始，不光是我，还有很多工人借故凯远甘油厂打听开工的时间，后来他们都不再去，另寻了工作，有的到建筑工地当了小工、瓦匠、电焊工等，有的到了另外的工厂当了临时工。
每次回家，我都唉声叹气，不知下一步的路该如何走。妻子叶红霞劝解我：
“厂里100多人，又不是单独你自己，我们要学会随遇而安。如果凯远甘油厂真的破产了，我们还有地，再找个单位打工，天无绝人之路，总饿不死人的。”
凯远甘油厂停产了，我没有借口不上坡耕作、莳弄庄稼。想到自己要在家务农种地，和村里的街坊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逃避，不想让秦驼村里的乡亲看我笑话。
②
晚上，我去本村的发小王奉献。我告诉他，凯远甘油厂破产了，我想去他在县城的工地打工，什么工种都可以。
在县城建筑工地，没有人认识我，相对放松些。王奉献勉为其难同意了，他担忧我吃不了建筑工地的苦，
“你能干得了出体力的累活吗？”
“没有问题啊，我送公粮、抢收庄稼，还不比小工累？”
“那好吧，你明天早晨7点在村口等我，我们一起走。”
我回家才告诉妻子叶红霞要去县城建筑工地打工的事情，她没有劝阻，也没有鼓励，只是告诉我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去危险的地方。如果有危险，无论工资高低千万不能干。
第二天，我和王奉献在秦驼村村口会合，我们各自骑着摩托车，去了县城王奉献承包的工地—烈士陵园工地。他承接的工程是重建“革命先烈纪念碑”上，看效果图是仿照延安塔的样式建设。据说，王奉献是一个分包包工头，上面有一个总承包人，据说和天水县某位官员有关系。
“破帽遮颜过闹市，相逢对面不相识，”我从家里拿了一副斗笠，戴在头上，名其曰为遮阳，其实是害怕遇到熟悉的同学、熟人。
监工张师傅分派和另一个小工耿斌推石子、沙子、水泥，他在水泥处存放给我们点好了袋数，并做上标志。上午时限内，我们每人要推够50袋水泥，石子和沙子保证搅拌机加工混凝土的用量供应。
第一次干小工，我没有经验，我费尽力气将50公斤的水泥袋抱上车，每次只敢装2袋，就是这样，我手推翻斗铁车还摇晃不稳，加上道路坑洼不平，几次险些翻车。
我发现耿斌偷奸耍滑，他趁着监工不注意把十多袋水泥搬到了大堆中，这样，他上午可以少推五趟多。
好不容易推完水泥，接下来推石子、沙子。我这时才明白，耿斌怎么会选择车兜子最小的非标手推铁车，因为每次按车次，自己装满再推到搅拌机处，他每次推起车来相对我轻便好多。
不远处，搅拌机张开血盆大口，一次就能把我们辛苦几趟推过来的石子、沙子全部吞进。一旦缺料，负责搅拌机的小工就吆三喝四，大叫着让我和耿斌加快进度。
“私孩子，饱汉不知饿汉饥，换了他干，还不如我们！”耿斌咒骂：“如果不是张麻子的小舅子，他能干上这个好活？”
张麻子想必是监工张师傅的外号，他脸上长满了麻子。我安慰耿斌说：
“坚持干吧！就装没有听到。”
“你和工头是发小，怎么不让他给你安排一个轻快的活？”
“自食其力，不想求人。”我故作清高回复。
在县城，王奉献有好几处分包工地，他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陪建筑甲方、监理人员等应酬喝酒，很少到工地查看。每个工地的工程进度，主要是他委派的监工负责。
正是酷热时节，10点钟左右，烈日升临天空，将燃烧的火焰洒落人间的各处所在，我能感觉到地皮都在加热、升温。和在家抢收小麦、玉米的酷热、郁闷类似。
我热得汗流浃背，累得腰酸背痛，手上起了好几个血泡。我脱下外衣，只穿一个小背心上阵。
烈士陵园下的通山街，一个叫做“仟佰慧”衣品店的扩音器总是轮番播放着齐秦的《大约在冬季》和另一首女歌手甘萍的《潮湿的心》。
何春蕾教授我们班学唱过《大约在冬季》，是我仅有的能独立唱完全首的流行歌曲之一，虽然我五音不全。她还给我们讲过《大约在冬季》的创作《大约在冬季》的背景。
齐秦与王祖贤因为合演电影《芳草碧连天》而结识，随后二人开始相恋，他们两个为了各自的事业不得不分居两地，一个在台湾，一个在香港，除了用电话联络感情之外，两个人聚少离多。一次，齐秦仅用了15分钟的时间，就为王祖贤写下了这首量身定做的歌曲《大约在冬季》，抒发了恋人分隔两地的思念。
我每次五音不全唱起《大约在冬季》，总有种“天各一方永别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伤感。
对于《潮湿的心》，我只觉得该首歌曲韵律忧伤优美，唱出了青年时期爱情萌动的情怀，体现了在雨中默默地思念伊人的情怀，我却始终记不全歌词，记了上句忘了下句，。
在建筑工地，我哼唱着《大约在冬季》或跟着扩音器学唱着《潮湿的心》，转移苦力劳目标，汗流浃背地推起一车又一车的石子或沙子，似乎永远永远推不尽似得。
时间一秒仿佛一年，艰难困熬。我唯有盼着快点到十二点，快点下工，结束这种体力的折磨。
好不容易跑到中午停工时分，搅拌机停止轰鸣，民工们去工地食堂排队打饭菜，每个人都用铝盆或铝缸当饭碗，饭、菜、汤混合为大杂烩，他们捧着铝盆或铝缸，或站或坐着狼吞虎咽，呼啦有声。
我最后一个食堂，从蒸笼中找出我用塑料网兜盛着馏热的两个馒头，用搪瓷缸子从瓮中舀了满满一缸水，找了一处荫凉处，铺上几块砖，就着从家中带来的萝卜咸菜吃起来。
上午，我出卖了很多体力，远非数十倍从事报表统计时的劳动强度，我又累又饿，饥肠咕辘，从家中带来的两个馒头很快吃完，还有点意犹未尽的饥饿感。可惜，我只拿了两个馒头，再无其它的可以进食。
中午，由于酷热，为了避免中暑，民工们有两个小时的消息时间。我从工地上找了一块塑料布、三个水泥袋，尽量抖落净上面的积尘，铺在墙角落荫凉处的水泥地上，很快酣然入睡。要不是耿斌叫我，我继续睡到晚上半夜也不会醒来。
整个下午，我的双腿仿佛灌了铅，寸步难移。但是，我强制自己必须坚持，不能中途撂担子就走，那样，我以后就不好意思再见王奉献了。
盼到下午下工，监工张师傅却要我和耿斌把两车新到的红砖运送到塔下底部，否则，就会耽误翌日的建筑砌高。
幸亏我身上带了钱，我和耿斌出了烈士陵园的大门，顺着陡坡，下到下面的饭店，每人点了一份猪肉白菜馅馄饨。
热腾腾的馄饨端上了，我们两个狼吞虎咽，我只是充饥，没有觉得丝毫好吃。据说，该馄饨还是国内连锁著名品牌，却无法和我第一次在校外小吃店吃的馄饨相提并论。
“你第一天来，这次我请客啊。”耿斌抢在我前面，支付了钱。
我只能说：“谢谢！”希望下次有机会能回请他。
我们回到工地，负责吊篮的人已经在等着，每一个人都盼着快点结束，早点回家。
我和耿斌合伙将红砖一块块搬进吊篮，码好装满后，耿斌指挥吊车司机将吊篮运送到塔基，我们两个再过去，合伙将吊篮缓慢倾斜放倒，轻掀轻放，将红砖倒在塔基周边，力图保证不能摔碎红砖。
塔吊的长钢丝绳勾挂着吊篮，在我们头顶晃悠着掠过，我们每次都是很快伸出手臂去抓住吊篮，脚忙手乱，稍有不慎，真的怕吊篮落在我们头上，我们会被砸成肉酱，毫无生还希望。
纪念塔的主基础已经用混凝土浇筑完毕，下一步就是主体一步步用砖垒砌。
我和耿斌慢慢适应，配合得不能说天衣无缝，却已经是交接有度。虽然累，虽然麻木，但我短暂忘记了伤痛，劳累使我渐渐变成了一个机器，只要有电力和润滑油就能运转。我的当时处境触目惊心，但又是那么无可奈何。
随着红砖山的逐渐塌陷、减少，我们逐步看到希望，并且努力加快进度，忘记了劳累。终于，我们在9点左右结束完工。
结束后，我和耿斌分别，我骑上摩托车回家，浑身散了架一般，骑车中途累得几乎能睡着。
进得家门，父母、妻子叶红霞都在着急地等着我们，“怎么来的这么晚啊？我去王奉献问了，他也不知怎么回事。”那时还没有自备手机、传呼机、座机等通讯工具，找人也无从联系。
“临时加班。”我有些厌烦，不愿多说。
母亲赶紧给我去厨房热饭菜，我简单吃了一点，在院子里冲了一个凉水澡，就去西厢房睡觉了，一觉酣睡到天明。
③
一天，二天，三天，…………接连十天坚持过去，我慢慢适应了建筑工地的体力活，也能和民工同事们开几句玩笑活，甚至是荤话。
有天，监工张师傅抽调我和耿斌当小工，跟着一个瓦匠王师傅去广播电视台将原来的一处门垒砌堵墙。
“张叔，你让别人去，行不行？我在烈士陵园干什么工种都行。”我极力婉拒，恐惧在电视台邂逅柳海燕。
监工张师傅骂我道： “秦逸飞，你真是一个笨蛋！这是我给你安排的轻快活啊！院墙工作量不大，一天干完，给你们记一个全日工。我是看在咱工头的面子，才安排你去的。”
我无法解释，只得和瓦匠王师傅 、耿斌去出了烈士陵园大门，顺着陡坡下到一百米左拐，到了天水县广播电视台。铁门上方的匾额是楷书字体。
“秦逸飞，看到没有？这是我老丈人的书法墨宝。”耿斌指着匾额书法说。
“你老丈人这么厉害啊？”我惊讶，不知是哪位书法新晋名家。
“我老丈人叫柳昭明，天水县最有名的书法家，远祖是柳公权。”耿斌得意洋洋地炫耀：
“我大姨子是柳海燕，电视台主持人、记者，她老公、也就是我拉不平赖文正是赖县长的儿子呢。我大舅子是邮政局业务副局长柳海滨，他安排我来烈士陵园当建筑工人，是要我锻炼一下，等待机会，一有机会，他们就想办法安排我进邮政局当合同工。
我和我老婆柳海霞都是职业中专毕业的，我打不平赖文正已经把她安排进来了啤酒厂，县长王涌滋亲自批的条子呢。大家都挤破脑袋进啤酒厂，一个月工资最起码七百多，比我当建筑工人工资还高。”
我惊异地审视着耿斌，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会如此之小，机遇如此巧合。耿斌竟然是柳海燕的妹夫、赖文正的拉不平（我们当地也称为连襟、平桥）。
在此之前，我从和孟如仙等人的闲谈中得知，柳海燕兄弟姊妹三人，她哥哥刘海滨邮电中专毕业，分配到县邮政局，她小妹刘海霞在职业中专就读。
柳海燕及她的大哥、小妹名字中均有“海”字，可能是柳家传承的辈分，也有可能是作为书法名家的柳昭明对“海”情有独钟，如书法家
们经常题字：海纳百川、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等。我没有好意思请教孟如仙。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当官也不外乎如此。柳海燕和我同龄，时年27岁，他哥刘海滨大约31岁左右，他能在而立之年当上天水县邮政局副局长，如果说其中没有柳海燕姻亲的关系，想必没人会认可。
白居易《长恨歌》诗曰杨贵妃：“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女人的婚姻是在人世间的第二次投胎为人，柳海燕做到了，她的哥哥、小妹、妹夫，以及她的父亲等亲戚无人不获得荫护。
耿斌点起香烟，对我吹嘘：“看到没有？三五牌香烟。我拉不平家里茅台、五粮液、中华烟、三五烟、红塔山等，应有尽有。我每次去了，都让随便我拿，我不大好意思多拿。”
“拉不平，拉不平，就是跷跷板，必须拉平啊！以后去了多拿。”我酸楚地凑趣。
如果我有赖文正的家境，我对亲朋好友同样会会一视同仁，来者不拒。说不准还能略胜一筹。那样，柳海燕会怎样选择？她还会嫌弃我是打入另册的三等残废吗？
门口两侧的宣传栏内，有柳海燕在主席台上接受颁奖的大副照片，她是单位优秀工作者。柳海燕到哪里，都是冉冉升起不可阻挡光明的耀眼明星。
“这就是我大姨子柳海燕，漂亮不？”耿斌指着照片，说：“她今年五一结婚的，全是清一色的桑塔纳轿车当婚车。赖家在鹤伴山庄举办的婚礼，开了五十多桌，几乎承包了整个酒店。光收贺礼就收了30多万。赖昌发负责收礼、记账，数钱数得手疼。”
我心里直喊：耿斌啊耿斌，你不要再告诉我有关柳海燕的一点消息了，我真的承受不了！
柳海燕和赖文正结婚，发掘到了自己第二次投胎为人的机会，赖文正寻觅到了绝色美女，两人各取所需，得偿所愿。可是，赖文正抛弃孟如仙另娶她的闺蜜，孟如仙如何自处？柳海燕以后逢年过节时回娘家，她和孟如仙在皇后村不期相遇，将如何交谈？
我心如刀绞，无法自制。瓦匠王师傅登记好进台手续，大声喊我们两个，
“你们磨磨蹭蹭干什么啊？快点进来？”
广播电视台的东墙，原有一处门和外面相连，约3米宽、2米多高。我们此行的任务就是垒砌堵墙，不再使用。地上已经备好了清砖、水泥、沙子等。
耿斌去办公室前的自来来，用水桶提来水。我用铁锨将沙子、水泥混合好，中间挖出一个凹坑，倾倒上水，我开始搅拌、混均。
“海燕姐，你怎么来了啊？”我听到身后的耿斌惊讶的叫道。我本能地条件反射回身扫视，不是柳海燕还有谁？
柳海燕穿一件紫色宽松连衣裙装，小腹微隆，俨然已是孕妇无疑，她不自觉地用左手抚摸腹部，整体的神态显得慵懒而又笼罩母性光辉。
“小耿，你给师傅好好说说，过会抽空给帮我修理一下办公室。”柳海燕对着耿斌说，声音仍娇柔动听：
“我办公室的窗台松动了。”
“海燕姐的事情就是我的事，你放心，我马上给你办！”耿斌递给瓦匠王师傅一支他平时不舍得散发的所谓“三五”牌好烟：
“王师傅，这时我姐姐，电视台著名主持人、记者柳海燕。我们能不能先给她修好办公室窗台，再过来堵墙。”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王师傅连连答应：“都一样，都一样，我们先给你姐姐修办公室窗台。”
“秦逸飞，你铲一些混凝土，我们去我姐姐的办公室。”耿斌喊我，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 不要喊我的名字！不要喊我的名字！”我在内心深处狂呼，迅速把斗笠盖住我黧黑的脸庞，兀自低头搅拌着混凝土。
我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丢人现眼，但绝不愿意在柳海燕面前如此屈辱、落魄和穷困潦倒。即使我是沿街乞讨的乞丐，我仍渴望在她心目中我永远是那个特立独行的文学青年。
在那一刻，我感受到从来没有过的挫败。如果可以杀人不偿命，我真想用铁锨把耿斌一掀拍死，就像用苍蝇拍拍死一个苍蝇。谁让他在这种尴尬而又落难的处境中，喊出我的名字，令我丢人现眼，无从遁形。我自惭形秽得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即扔掉铁锨跑得无影无踪。
“不用慌，你们看时间再定吧！”柳海燕似乎已经判明我的真实身份，她有些慌乱，很快借故离去。
我自始至终未再敢抬头正视柳海燕，连她的背景都不敢偷窥。
“小耿子，你姐姐真实绝代大美女啊，比中国四大美女都美啊！”王师傅色眯眯地说：
“我在电视上见过柳海燕无数回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她本人，比电视上还漂亮一万倍。要是我有这样一个老婆，睡上一个晚上就是立即死了，也不枉人间走一遭啊。”
“王师傅，你注意口德！你再乱说，我可要不客气了啊！”耿斌打断了王师傅淫言秽语。
不光是耿斌，如果瓦匠王师傅再继续说这些侮辱她的话，我的铁锨马上就会拍上去。
“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去干活！” 瓦匠王师傅见风使舵，“走，我们三个一起去先修理窗台，很快就能完成。”
“你们去吧，我不去。监工只让我当小工垒砌院墙，没有说修办公室。”我推辞不去。
耿斌悻悻地用铁锨铲起满满的混凝土，把其中的部分水抖落干净，和瓦匠王师傅去了西边一排的办公室。
我独在现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自己最害怕的就是在最落难的时候和柳海燕不期而遇，想不到还是没有逃避开。
我想逃离开广播电视台现场，去烈士陵园工地，在那里干什么脏累苦的工种都行，只要不在柳海燕的视野范围内。我现在蓬头垢面，实在无脸面站在她的面前，和她相认、谈话。
很快，瓦匠王师傅和耿斌回来了，我进退维谷，担心他们回去向监工告状，就勉为其难继续搅拌混凝土，给瓦匠王师傅递送砖、混凝土，他不言不语敲打青砖、和泥、平整，自下而上垒砌。
相比烈士陵园的小工活计，我们在广播电视台从事的确实是轻松的活计，瓦匠王师傅带领我和耿斌两个人干一会，就歇息一会，借此消磨时间。
我不时偷窥一眼广播电视台的一排办公室，却再也没有看到柳海燕的身影出现。也许她播音完毕，逃避回家了吧？
下午，临下班时，院墙垒砌到2米以上高度，我们无法将砖用手臂递送上去，就转用木铲板向上抛砖。
耿斌再一次偷奸耍滑，他抢着爬上院墙，负责在高处接砖，再递给瓦匠王师傅。这分明是多此一举。但我又不能和他闹翻，只能在下面一个人抛砖。
抛砖不仅仅是力气活，需要抛砖者身强力壮，而且也属于一定的技术活，需要眼、身、腿的全面配合，才能从下面准确无误地把砖抛到2米以上耿斌的手中方位。稍有差池，砖就会回落到地下，甚至抛到对面的菜园子里。
最开始，我在铲板上放一块砖，耿斌嫌麻烦，我逐步加到了两块、三块，手臂酸痛无力，恨得胸闷郁结。
“我在这里等机会，有招工的机会就走。”耿斌对瓦匠王师傅吹嘘和陈述自己的家世：
“柳海燕是我的大姨子，我拉不平的爸爸是副县长赖和平，我大舅哥是邮政局副局长，他们都答应帮找个单位办成合同工。
我大姨子五一结婚，惊动半个天水县城。我老丈人说太高调，赖县长却说已经是最低调了。还有很多没有通知的，来的都是自发自愿的。
我大姨姐怀孕五个月了，检查是龙凤胎呢。赖县长高兴得了不得，说要奖励我大姨姐一辆夏利车。国家工作人员无论男孩女孩，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我大姨姐儿女双全，都说是命中富贵呢。”
……
柳海燕五一结婚，现在八月份，却已经怀孕龙凤胎五个月，她一定是和赖文正早已偷食了禁果，未婚先孕啊！
想到赖文正和孟如仙的野战场景，我厌烦和郁闷，接连不断抛砖，试图打断耿斌的啰嗦和吹嘘。我不想再听到关于柳海燕的只言片语，导致自己的性情恶劣。
在那个时候，谁要敢冠冕堂皇给我唱高调：“人无不分高低贵贱之分、职业无高低贵贱之分”，我就敢当场用铁锨把他拍死。
④
王奉献过来巡查工地，看我累得不成样子，问我：“鹏叔，你干过电焊没有？”按村里辈分，我和他父亲同一辈份，比他高一辈。
“不会啊，怎么啦？”我不知他是什么意图。
“不会电焊，现学也可以。”他安排我说：“明天你去豪嘉商厦的邮政大楼工地吧。那边工地上有个纺织厂停薪留职的老电焊工，你跟他学电焊，电焊工工资比小工高。”
此后，我开始在邮政大楼的工地上学习电焊。电焊师傅田明曙是县染织厂的老员工，时年四十五岁，他因为县染织厂不能按期发放工资，一次性买断工龄，办理了停薪留职，到建筑工地打工，现在比在厂里的工资高一倍多。
我刚肄业时，染织厂高工资、高福利令人眼红，短短几年就频临破产，不禁令人感叹世事的无常变化，以及干企业的从业风险。就如凯远甘油厂，投产时无比繁荣，现在破产时一片萧瑟，企业的兴衰存亡只在一瞬间。
因为有王奉献的特别交代，师傅田明曙手把手教我如何开电焊机、如何握电焊把、如何操作头盔和面罩。
“电焊时，眼睛一定通过面罩玻璃镜瞄准，否则打了眼，好几天流泪不止，太难受了。需要女人的乳汁才能治疗。有时挺难找到女人乳汁的。即使找到，不是亲近关系，人家也不给。”师傅田明曙说，以身作则示范。
电焊操作是在面罩下观察和进行的。由于需要透过里面的玻璃片，视野不清，田明曙师傅要求我不仅要注意力高度集中，还要掌握熟练的电焊操作技术。
焊接前，我必须要把工件接头两侧20mm范围内的表面清理干净（如消除铁锈、油污、水分等），并使电焊条的芯端部位金属外露，进行电焊短路引弧。
引弧方法有敲击法和划擦法两种。由于我是初学者，田明曙师傅首先教授我的是较为简单易学的划擦法引弧，即：先将焊条对准焊件．再将焊条像划火柴似的在焊件表面轻轻划擦，引燃电弧，然后迅速将焊条提起2～4mm，并使之稳定燃烧。
十五天后，我才学习难度较高的敲击法引弧。我将焊条末端对准焊件，然后手腕下弯，使焊条轻微碰一下焊件，再迅速将焊条提起2～4mm，引燃电弧后手腕放平，使电弧保持稳定燃烧。
这种敲击法引弧方法，不会使焊件表面划伤，又不受焊件表面大小、形状的限制，所以它是焊接过程中主要采用的引弧方法。但这种引弧方法操作不易掌握，需提高熟练程度。
电焊运条是焊接过程中最重要的环节，它直接影响焊缝的外表成形和内在质量。
电弧引燃后，我需要在正常操作面上焊条有几个基本运动：朝熔池方向逐渐送进、沿焊接方向逐渐移动、横向摆动，主要有直线形运条法、直线往复运条法、锯齿形运条法、月牙形运条法、三角形运条法、圆圈形运条法等。
焊缝收尾有两种方法，划圈收尾法，即：焊条移至焊道的终点时，我需要利用手腕的动作做圆圈运动，直到填满弧坑再拉断电弧。该方法适用于厚板焊接，用于薄板焊接会有烧穿危险。
反复断弧法，即：焊条移至焊道终点时，我需要在弧坑处反复熄弧、引弧数次，直到填满弧坑为止。该方法适用于薄板及大电流焊接，但不适用于碱性焊条，否则会产生气孔。
我现学现卖，二十天后就就可以独立上岗操作。记得当时的工地用两种焊条：一中是较粗的日本进口焊条，一种是细些的国产焊条。
日本焊条只要开焊就必须一气呵成，中间不能停顿，如停顿，就会粘住，重新开焊极其不容易。而国产焊条，可以随时中断焊接，重新开焊。
焊接过程中，我无时无刻不用手拿着电焊头盔遮挡，透过玻璃镜对准焊接点，生怕晃着眼，需要找寻女人的乳汁治疗。柳海燕五个月后才有乳汁，如果我这时晃着眼，远水解不了近渴，何况她是否会答允给我乳汁还是未知的不确定的事项。
耿斌找他大舅哥刘海滨调到了邮政大楼工地干电焊，他同样毫无基础，田明曙师傅就让我教授他，我推脱不了，就刚出徒就当起了师傅。
耿斌有求于我教授他电焊技术，对我的态度判如两人，不敢再偷奸耍滑，对我不恭。
在邮政大楼的建设中，我和耿斌两个没有电焊等级操作证书的新手直接焊接下柱的二十多米的钢筋笼，再浇灌进混凝土凝固。
在建筑工地当小工、电焊工的此经历，让我对天水县建筑、监理的办公及住宅楼房的质量等隐忧不安。
二、升职产子各自安好
①
9月中下旬至10月中旬，我家十五多亩夏播玉米即将成熟，进入抢收。我准备在邮政大厦在干几天电焊工，就请假回家抢收庄稼。
9月15日晚上，我刚下工到家，荆明厂长已经等在我家中。他来通知我，9月18日这一天凯远甘油厂所有人员要回厂，准备开工转产。
我原先负责甘油厂的所有人事档案，上面记载着每一个员工的家庭住址、联系电话等。
荆明厂长要求我明天回凯远甘油厂，和留守人员通过各种方式下发复工通知，家中有电话的，就根据通讯录逐一电话通知，没有电话，我们分工派人到各村互相转告。
我求之不得，兴奋不已，晚上去了一趟王奉献家，让他有空结算一下工资，就借口不去县城的建筑工地了。
9月18日，凯远公司的所有人员到总部楼前开会，包括白酒厂、玉米淀粉厂、甘油厂、总部后勤人员等。
原甘油厂的工人们基本悉数到齐了，都满怀开工渴望。那时农村的劳动力是隐性失业大军，如果去不了相比发达的南方工厂打工，他们在老家只能进刚刚兴起的乡镇企业，作为种地的第二职业。如果单纯依靠种地收入相对微薄，仅能够维持温饱而已。不能有更高等级的物质享受。
凯远公司总部办公楼匾额位置，悬挂着“凯达公司第二次创业誓师大会”红绸底子白纸刻版黏贴的横幅，毋庸说是企管科潘振龙的杰作。
大家都在纷纷传说，凯远公司要和北京的一个财团合资，北京财团派了一个人来担任总经理，今天要进行任职演讲。
8点，会议开始，原来的凯远公司经理萧凯远（那时还没有实行股份制改造，没有董事长称呼）首先登台讲话。在甘油厂宣布停产前后，他南上北下，奔波全国各地考察，现在虽然新项目已有着落，仍难以掩饰他满脸的沧桑和疲惫。
萧凯远经理开宗明义，对全体员工说:
“大家好！今天我们凯远公司的全体干部、员工在此隆重集会，就是为了开始我们凯远公司第二次创业的重生战斗，庆祝我们即将到来的凤凰涅槃。
我们凯远公司的前身为一个年产1000吨酒的小型酒厂，为了扩大规模和发展，我们1989年斥资100万元购买‘玉米淀粉发酵法制取甘油’专利技术，先后投资5000万元建设厂房和购买设备，以及后续的技术改造和攻关。经过七年发酵甘油的工厂化大生产，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过于超前，做了中国第一个发酵甘油试验的先驱者，只不过差点成了烈士。成者王侯败者寇，我责无旁贷，要承担起全部的决策错误责任。广大干部、职工对发酵甘油的付出和奋斗是有目共睹的，在次，我表示感谢，还有深深的歉疚！
一个永远的成功者，他的成功就在于他能不断从成功中寻求成功办法，从失败中寻找失败原因。世上没有常胜将军，一时的失败和挫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失败的原因，永远失败下去。
我们每一个凯远公司的干部、员工，在任何时候和任何形势下都不能轻言放弃，自暴自弃。如果甘油厂申请破产，你们只是失去了工作，可以回家继续种地，或者另谋职业。对凯远公司是怎么样的后果呢？一是无法按期归还银行贷款，给国家和银行造成直接的巨大信贷损失。二是凯远公司失信，再也无法获取银行和政府的支持。即使将来有一天，我们凯远公司发现有好的项目可以东山再起，也将无人支持，永远再无翻身之日。特别是我，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作为凯远公司的党委书记、带头人，我必须带领大家盘活甘油厂的闲置资产，让企业起死回生。
现在，我们凯远公司招商引资，已经和北京的信达粮农财团达成战略合作，共同投资转产新项目，进入中国的维生素市场。国家给北京的粮食系统一个上市指标，但他们的上市资产不足。我们拥有玉米淀粉厂、再加上合作转产的维生素厂，我们和国内四家企业走联合上市的道路，募集资金，扩大生产规模，把凯远公司微生素厂建成全国最大的微生素生产基地。
下一步，我退居幕后，担任董事长，有北京信达粮农财团的宁德华担任凯远实业公司总经理，他毕业于清华大学，是北京有名的职业经理人。现在，大家欢迎宁德华总经理给我讲话。”
萧凯远董事长讲完，退到一旁。宁德华从主席台队伍中走出来，他穿着背带裤、白衬衣，戴着红领带，
“各位同事、工友们，”他讲话拖着音调，有典型的北京口音，和毛泽东主席在开国大典上，或者接见在天安门接见红卫兵的气势有类似的地方，
“现在的凯远公司已经到了唱国际歌的地步！我们管理层已经达成了共识，没有必要粉饰太平，对大家遮遮掩掩。这种情况，明眼人就可看出，何必要自欺欺人？我们当前要做的就是同仇敌忾，团结一致，共同自救。”
宁德华对凯远公司的前景做了展望：
“下一步，我们凯达公司计划将甘油厂转产各种维生素、使用酵素，生产国际高水准的生物原料药制品。厂区周围有隔离绿化带，生产车间要达到数十万级洁净水平。这是我们从国家争取到的试点项目。我们农村的种地农民，进了工厂就要向产业工人迅速转变，不能一心两用。
根据政府批准，由凯远公司等共同发起设立，重组方案持股。将来我们的企业上市成功，股票在世界投资者中间流通，凯远公司将不再是个体企业，将成为国际化公司。你们一是员工，二是股东，待遇不会次于国营企业的工人，水涨船高，一天比一天好。
对于企业管理，我们要实行全员军事化。我希望的就是各位凯远公司的工友们能根据总部的作战命令，随时攻克山头，做一支攻无不胜战无不克的队伍。对于命令违反者，按律处罚。我不希望任何人闯到整顿的枪口上！”宁德华谈笑间恩威并重。
我们在下面听着，几次热烈鼓掌。对于公司股票上市等概念，我们每一个人都如天方夜谭，但这些与我们工人无关，只要能开工，按期发下工资即可。
临近誓师大会结束，秦鹏上台和宁德华签署了甘油厂转产维生素、限期投产达产的军令状 。
接下来，来自全国各地的施工队进驻凯远甘油厂原址，首先对原有的设备进行拆除、重新调配和安装。他们日夜轮值施工，电焊机、切割机、起重机等各种机器声音响彻，有了生机的动静。
秦鹏安排我做他的随同秘书、统计，负责监督建设进度、协调施工队关系、按工程进度拨款等，俨然成为了实力派。
②
宁德华总经理上台的第一件事情不是人事变动，竟是戒烟令：
为了建设绿色环境，维护凯远生物制药公司的生产环境，自10月1日起全公司各厂、各区域开始全面戒烟。违反者一经查实，第一次罚款100元，第二次罚款1000元，第三次就地开除，由凯远公司稽查组负责巡查。
戒烟令张贴到每个区域，随处可见。宁德华三个字签名连笔挥洒，如龙飞凤舞，颇有毛泽东的书法气势。
起初，有极个别的干部、工人都没有把《戒烟令》当回事，特别是那些老烟鬼，他们在公众场合不敢吸烟，忍受不住烟瘾就跑到厕所、旮沓角落等私下场合偷吸，有种逆流的时髦，稽查小组巡查撞到，无不一律严惩。
宁德华从北京带来的嫡系人员分配到总经理秘书处、财务科、企管科等，按照大企业的管理制度进行整顿。对违反制度者，坚决查处，毫无求情。
特别是宁德华命令财务科一次性清欠了甘油厂五个月积压未发的工资，还制定了每月5日前财务结账完毕、8日前工资编制完毕、15日前必须按期发放上月工资的严明纪律。顿时，宁德华的个人威望在员工中达到了前有未有的个人崇拜高度。
每天早晨6：00，宁德华总经理亲自带队，组织凯远公司车间主任以上的管理管理在广场上进行晨练，主要是拉练跑步、蹲马步、跳绳等，晚上还有授课，学习企业管理教程，宁德华总经理给该活动柳起名：厂长经理研修班，又叫做：魔鬼训练班。未经他的同意，任何人不得请假，违者罚款100元，颇有冷酷无情的管理味道。
晨练完毕，副厂长以上管理人员去宾馆免费自助餐。每天选拔一个学员陪同宁德华总经理共进早餐，这是荣耀，也是一种折磨，宁德华总经理问得无不涉及，包括家庭、婚姻、对公司意见等。
宁德华总经理亲任主编，创办了一份企业报纸《新凯远人》，由凯远公司企宣部负责征稿、编辑、印刷，每月邮寄给全国各地有业务往来的银行、客户、政府部门等单位。
对于宁德华总经理的管理模式，凯远公司各厂、各部门议论纷纷：
“宁疯子不搞生产，整天瞎胡闹！”
“纯粹政治运动的一套！宁德华89年因为带领学生闹学潮做过共产党的多年监狱，刚刑满出狱不久。听说朱镕基总理亲自点名：此人不可重用。”
“宁德华前后有六个老婆呢。他现在这个老婆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才二十四，他四十二了，老牛吃嫩草啊！”
…………
凯远公司的各级人员议论纷纷，却挡不住宁德华总经开强有力的的改革。他经常到各厂区巡查，穿着独一无二的呢料军大氅。特别遇到吸烟的，不论职务高低，立即让陪同人员记录，责令立即公司财务科缴纳罚款，而不是从工资中扣除，以期取得立竿见影的惩戒效用。
不到一个月时间，宁德华总经理把一个公众难题-抽烟克服，凯远公司工业园最起码表面上成为了一个无烟区。
有人写信到萧凯远董事长处告状，说宁德华是疯子，不务正业，会毁了凯远公司。但宁德华是北京财团的代理人，有专门的资金自行支配，萧凯远董事长也不好多干涉，只能充分授权宁德华全面管理。
为表示信任，萧凯远董事长还把全部举报信、告状信等转给宁德华审阅。
10月10日这天，凯远公司第一次为管理干部、员工量身定制的工作服到了，是按照军事化要求定制的军装式制服，肩章、臂章、领章一应俱全，没有军衔，但从外在标志上可以立即判断工人、管理干部的身份，等级界限分明。
无职务的普通员工的肩章为可卸式的一杠一星，与警察、军人肩章的星不同的是，凯远公司干部和员工的星星不是五角星，而是凯远公司的企业徽标“虎”的抽象画法。
“虎”徽标是王国维通过县里某个关系过来联系设计的，宁德华总经理非常满意，慷慨地给了他二千元设计费，我1997年的工资为450元，设计费相当一笔巨款。
胸标和臂章的内容基本一样，上绘着凯远公司、虎标、所在生产厂或后勤科室的名称。通过服装臂章上的中英文字、左侧胸徽上的凯远公司名称、编号以及肩章图案，可以快速确定员工的身份和职级。
带班长为二杠二星，科长、车间主任为三杠三星，副厂长为四杠四星，横杠、星徽均为铝制品。
厂长为五杠五星，星徽为铜制品。其它的如衣服质料、颜色、肩章、臂章等均何员工统一一致，体现官兵同等。
萧凯远董事长如同毛主席一样，没有定制军服。
宁德华效仿部队中的元帅服、将军服等军服款式，自我设计定制了凯远公司独一无二的军服，肩章上没有用星杠，而是用金色橄榄枝（俗称“麦穗”）加上六个金星，整套服装如同国民党高官的大氅样式。
这一天，凯远公司各生产厂、后勤部门等，自上自下一律换上新发的军装，整装待发一般，随时奔赴前线。
接下来，各单位根据总部要求，强力推行军事化改革，每天早晨、中午、下午专门抽调出时间进行军训。
③
1998年元旦前十天，凯远公司总部专门下发的红头文件，宁德华总经理要在1998年元旦这一天举行大阅兵，组织程序如同国家的国庆庆典阅兵式。
1998年元旦这天，在工业园区中心大道两侧，凯远公司各生产厂列队相迎，举着由企管科设计的厂旗，旗帜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管理干部、工人要按级别穿军服。公路两头，总部保卫科派人戒严。
9:00，宁德华总经理乘坐着敞篷偏三轮摩托车，从凯远公司总部整装待发，从北京同来的陈熙超秘书作为阅兵总指挥，拿着扩音喇叭对着整个队伍中央高喊“立正”后，他乘坐另一辆敞篷偏三轮摩托车向宁德华总经理敬军礼、汇报：
“报告宁总，各队列队完毕，请你检阅！”
宁德华总经理颔首、回礼：“阅兵开始！”
陈熙超秘书乘坐的敞篷偏三摩托车退到一旁，宁德华总经理乘坐着敞篷偏三轮摩托车先行。
当宁德华总经理乘车达到某一个厂队伍前时，厂长亲自担任指挥，高声下达“敬礼”的口令，并和其余人员一起行军礼和注目礼，目迎目送宁德华总经理（左、右转头不超过45度）。
宁德华总经理向队伍挥手：“同志好！”
受检阅厂队伍齐声喊：“宁总好！”
宁德华总经理再向队伍挥手：“同志们辛苦了”
下面受检阅队伍齐声喊：“建设新凯远！”
由于当时凯远公司人数少，为了强化检阅效果，队伍中人与人之间的间隔距离为一米，整个千余人的队伍排列在工业区的中心大道，检阅口令声此起彼伏，颇有万人规模的气势。
检阅完毕，宁德华总经理在凯远公司总部大楼前召开大会。他对我发表在《新凯远人》报上的一篇文章当众夸赞：
“……现在，我们凯远公司已经步入正轨，生物制药第一期项目明年五一就可以投产。现在虽然时令冬季，但凯远公司的冬天已经过去，春天马上就会来临。《新凯远人》报上，秦逸飞写的一篇文章非常有激情和正确：只要选对了路，我们就不怕远！……”
宁德华总经理在全公司干部、大会上点名表扬我，我在下面窃喜不止，无异于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誉，有种英雄惺惺相惜的共鸣。
作为《新凯远人》在生物制药厂的驻厂通讯员，每月都有必须完成的发稿数量任务。我在散文《我与凯远公司结缘》中真假难辨叙述道，1989年，我孤注一掷报考大学，试图考上大学跳离农门，却惨遭落榜。我在家务农、出外打工等，始终摆脱不了低人一等的自卑感。进入凯远公司，萧凯远董事长、秦鹏厂长干事创业，义无反顾。特别是在甘油厂濒临破产的非常时期，萧凯远董事长没有为难退缩打退堂鼓，而是高瞻远瞩提出了“凯远第二次创业”的发展方向，进行企业重组上市，并摒弃地域观念限制，筑巢引凤，广招全国各地英才贤士到凯远公司共同创业。宁德华担任凯远公司总经理以来，进行大刀阔斧改革，破除陋习，建章立制，走规范化、现代化的企业管理之路。
我在散文结尾处抒情写道：“只要选对了路，我们就不不怕远” ！我们每一个新凯远人相信，在萧凯远董事长、宁德华总经理的带领下，我们凯远公司就如汪洋大海航行的航母，朝着太阳冉冉升起的地方，一定会乘风破浪，胜利抵达彼岸。
这是我第一次违心地为企业领导歌功颂德，觉得自己的人格变得有点低下。在《我与凯远公司结缘》一文中，宁德华总经理空降凯远公司，我把他俨然比作了凯远公司拨乱反正、起死回生的大救星。
当天下午，陈熙超秘书给我办公室打来电话，“秦逸飞，宁总对你的：只要选对了路，我们就不怕远的文章非常欣赏，说这样的同志应该重点培养，宁总点名让你参加厂长经理研修班。”
“谢谢陈经理，我不喜欢体育活动的，就不参加了吧！”我一口拒绝，对于他们黎明即起的晨练做法并不认可。如果每天6:00起床，上班时间没有机会偷着补觉，未免太累了。”
“我已经安排熊海燕给你送去了晨练服装和小红帽。” 陈熙超秘书将难题推给了我，“如果你不愿意参加厂长经理研修班，你过来当面向宁总请示。出了问题，我可承担责任。”
我在办公室生闷气，想不到自己的文章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我不愿意参加厂长经理研修班，但如果去凯远公司总部向宁德华总经理处当面提出拒绝，我真的没有胆量。
这时，质检室主任主任熊海燕抱着一套运动服进来，她手里拿着旅游队伍经常戴着的那种小红帽子，
“秦逸飞，宁德华总经理特批你为研修班学员，”她说，“柳总对你一番好表扬，说你的文章写的好，才华横溢，还批评了陈秘书，说他识人不明，不会识别群众中的好苗子。你是以统计员身份参加研修班的第一人，首期人员最起码是主任，看样子你下一步要重点培养，飞黄腾达了啊！”
“还飞黄腾达？能坚持下来就不错了！”我无法再拒绝和逃避。
熊海燕是凯远公司有史以来第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本科生，天水电视台柳海燕曾以“民企来了名牌本科生”采访和报道过她的事迹。她在大学学的是生物制药专业，萧凯远董事长、宁德华总经理、秦鹏厂长对她都非常器重，专门给她调剂了一套住房，任命她担任生物制药厂的质检主任、研发主任等，身兼数职。
在此之前，我和熊海燕交往很少，只是因为她和柳海燕只是姓氏的差别，我有时情不自禁会特别关注她，但说话、交往的机会屈指可数。
“早晨六点集合，活动一个小时，七点结束。”熊海燕告诉我，“明天早晨，我去宿舍叫你吧，免得你第一天睡过头、迟到”。
我不置可否，只说了一声：“谢谢！”
第二天早晨，我在宿舍很早就醒来了。想不到自己毕业七年后，又要跑步晨练，心里有点郁闷和厌烦。
熊海燕前来敲门喊我，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大学生，她对一些不怀好意或者其它性质的眼光毫不在乎。她经常和一些男生在操场打蓝球，成为了一道引人注目和议论的靓丽风景线。
广场上，聚集了很多人，均是主任以上的干部，秦鹏厂长等主要管理干部均在场。没有职务级别参加的就我一个，就像是从底层一下飞上九天的火箭干部。
熟悉的同事过来和我打招呼，都不约而同提起那篇文章，特别是其中的名句：只要选对了路，我们就不怕远，几乎替代《我与凯远结缘》成为了题目，成为我多年来在凯远公司的代表作。
第一天晨练，我跑步时还能跟上趟，喊口号还算整齐划一。但在半小时蹲马步时，我由于第一次练习，摆着姿势不到5分钟，就左摇右晃不止，出了洋相。
陈曦照秘书兼任教练，他吹着口哨边走边检查批评：“都注意马步练习的基本要领啊！两腿平行开立，两脚间距离三个脚掌的长度，然后下蹲，脚尖平行向前，勿外撇。两膝向外撑，膝盖不能超过脚尖，大腿与地面平行。同时胯向前内收，臀部勿突出。”
宁德华总经理点名让我出列，在队伍前面示众练习，“文章写得好也不能骄傲啊，马步也要练习好！”
我被当作了反面典型。在众目睽睽下，我的剧烈腿发抖，身体不稳。但我不敢放弃，硬挺着坚持，自己的后背已经出汗。
好不容易，我才盼到陈曦照秘书宣布晨练结束，队伍解散。
依照惯例，副厂长以上管理人员去宾馆免费自助餐，车间主任以下的学员们只能各自散去，自行解决。我往回走，有些腰酸背疼。
“秦逸飞，我们一同到街上吃饭吧。”熊海燕赶上来，主动邀请我自己，我不胜荣幸。
“好啊！我请你！”
我从车棚里推出“金城”摩托车，载着熊海燕去街上吃饭。她在后面不避嫌疑地握住我的衣服，和路上的学员们打招呼，唯恐天下不知似的。我有些局促不安，害怕有流言蜚语流传。
到了街上，熊海燕拍了几下我的腰，示意我停在一处摊位前。“这是我的常站。”她对老板招呼，
“10个灌汤包子，两碗鸡蛋汤。”
由于活动了一早晨，我吃得津津有味，何况和熊海燕在一起，秀色可餐。
老板的儿子跚删学步，指着熊海燕对我说，“叔叔，你的女朋友好漂亮啊。”
我几乎吓得踉跄，起身欲制止，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可怕的话语。小孩子吓得摔倒了，熊海燕跑过去，扶起他来，
“好宝宝，不哭，阿姨给你一个好吃的。”她变戏法拿出糖，不顾他的脸脏，还有未擦净的鼻涕，她就像个母抱着耶稣淋浴在晨曦的阳光中。
“小孩子口无遮掩，不要生气啊。”我试图道歉。
“我倒希望有那个缘分，可惜完胜了几年啊！”她笑着对我似真非假戏谑。
我赶忙低下头吃着灌汤包，却已经食而无味，味同嚼蜡。
晚上，研修班学员听课，宁德华总经理亲自授课，他订阅了很多企业管理刊物，他的《论企业制度建设》一定是参考了很多教材，自己根据实际管理经验写就。
我印象非常深刻的大概内容是：中国自古以来强调和崇尚：人之初，性本善，从“人本善”的基本点出发，体现的是人情和伦理，构建的是一种家族式管理。国外欧美等国认为人性万恶，对人性和权利必须进行互相监督和制衡。如美国的三权分立宪法制度，立法、行政、司法等三权各司其职，相对独立，但又保持制衡。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以后，在政治体制上根本否定并排斥三权分立制度，坚持实行民主集中制和议行合一制。文化大革命后，邓小平从中央到地方进行拨乱反正，开始倡导“依法治国”的基本国策，就是中央到地方各的管理要在制度的透明监督和约束下运行。不至于失控或出现重大错误。1980年8月，邓小平在《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中指出：“制度好可以使坏人无法任意横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无法充分做好事，甚至走向反面。”国家如此，企业管理更是如此，可以简述为：好制度让坏人无法作恶，坏制度让好人难以为善，甚至随波逐流作恶。
宁德华总经理举了一个如何制定、好制度与坏制度如何转换的典型案例。17-18世纪英国运送犯人到澳洲，按上船时犯人的人头给私营船主付费。私营船主为了牟取暴利，便不顾犯“人的死活。每船运送人数过多，生存环境恶劣，加之船主克扣犯人的食物，囤积起来以便到达目的地后卖钱，使得大部分犯人在中途就死去。更残忍的是，有的船主有时一出海就把犯人活活扔进海里。英国政府极欲降低犯人死亡率，如果加强医疗措施，多发食物改善营养，就会增加运输成本，同时也无法抑制船主的谋利私欲；如果在船上增派管理人员监视船主，除了大大增加政府开销外，也难以保证派去的监管人员在暴利的诱惑下不与船主合谋勾结。 最后，英政府制定了一个新办法，他们规定按到达澳洲活着下船的犯人的人头付费。于是，私营船主绞尽脑汁、千方百计让最多的犯人活着到达目的地。后期运往澳洲的犯人的死亡率相当低，最低时只有1%，而原来最高时竟高达94%。
会后，根据宁德华总经理的安排，成了凯远公司制度建小组，对公司总部、各生产厂等单位的所有制度进行整理、重新设定。
我在编写小组内，企划科科长是原来的文化馆馆长退休返聘担任，他统筹组织。
此后，我每天晨练后和熊海燕共进早餐，有时午餐、晚餐也相约一起就餐，晚上结伴去凯远公司总部二楼的大会议室学习企业管理理论。白天上班，我要安排支付客户工程款项、督促各施工队的工程进度等，晚上要培训学习，回到家要十点左右，基本没有时间回家帮助收割玉米庄稼。
家中十五多亩的玉米庄稼，只能留给父母和妻子叶红霞收割，小妹小妹夫、内兄他们先不管自己的，先帮着和我家抢收。
二、升职产子各自安好
①
1998年1月8日，凯远实业总公司改名为凯远集团有限公司（简称：凯远集团），辖有三个子公司，其中凯远生物制药有限责任公司（简称：凯远制药公司）是规模最大的，也只有一个待建中的生产厂而已。自此开始，各子公司的第一把手始称：总经理，下设销售副总、厂长、科长等。秦鹏任凯达制药公司总经理。
各子公司开始重新机构设置。秦鹏提议在凯达制药公司设置成立机统科，负责微机、统计、行政、人事、工资等统筹管理。
在机构设置研讨会上，秦鹏总经理拍板决议，
“萧逸飞参加过厂长经理研修班，又是宁总点名表扬的重点培养对象，由萧逸飞担任机统科科长。机统科直属总经理管辖。”秦鹏总经理一锤定音，不容别人有异议。他还决议了销售副总、厂长、设备科、物管科、财务科等任职人选。
刚开始成立的凯远制药公司虽然只有一个下设生产厂，下一步的扩建项目还不知猴年马月，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正规公司的科室一应俱全。
凯远集团总部要求各子公司对任职人员提报申请材料，同事们都不知道怎么写，一个从啤酒厂外聘的设备科长司海德和他们其余人的关系较好，经常在一起喝酒聚会，我挺讨厌他的阴奉阳违，不和他交往，他给别人写好申报材料，唯独不给我写，给我制造难题，看我笑话。
我不理睬司海德的排挤，直接不看他的申报材料格式，简单写了自己的简历、业绩、胜任能力等。
1998年1月8日，凯远集团总部以红头文件公布各公司的管理人员职务，只公布到分公司的总经理、副总经理、厂长、副厂长、科长，车间主任不在公布之列。我第一次被凯远集团红头文件任命为：机统科科长。
在我即将而立之年时能获得职务晋升，过去在凯远甘油厂、制药项目建设中的工作业绩能到领导的可，我的内心的喜悦和事业成就感是无法言表的。
司海德起草的厂长、设备科科长等申请报告，凯远总部人事科批复要有三个月的适应期，试用期考察合格后才能转正，享受职务工资。唯独我不经试用期，直接转正享受职务工资。看着司海德愧对其它管理人员卖好不成反而失把米的哭丧，我幸灾乐祸的泄愤。
1月20日上午，凯远公司历史上首届厂长经理研修班在鹤伴山举行结业仪式，进行了跳绳比赛，并对首届优秀学员进行颁奖。
我出人意料获得了优秀学员荣誉，不知是因为我文章中的名言：只要选对了，我们就不怕远，还是我在研修班中进步比较快速？
柳海燕带着摄影记者进行了全程跟拍和采访。按照凯远公司企划部的安排，她采访了我，一本正经，
“秦科长，你如何从淀粉厂取经，推进现场管理的？”
我将事先写好的稿子放在摄影机上，说：“我们的新建制药厂需要数十万洁净级环境，不能掉以轻心。刚开始推行现场管理5S时，大家都有畏难情绪。玉米淀粉厂提出的蚂蚁吃大象做法给我感悟很深。现场管理需要治理一大块区域时，有可能困难，但如果我们划小现场管理的责任单元，以点带面，树立示范效应，就相对容易多了。现在制药厂的现场管理已经提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我的普通话不标准，加上不敢正视柳海燕，心慌不止，好几次才得以通过。
计算起来，柳海燕生产后已有数月，她很快恢复身材，一点也看不出是龙凤胎的母亲。
三天后，天水电视台《经视在线》频道播放了《凯远集团第二生产线》，集团企划部组织我们全体学员观看。
柳海燕坐在屏幕前，字正腔圆播报：
“在今年我县组织的第二节读书文化节活动中，凯远集团作为学习型企业受到了组委会的表彰。成绩的取得并非偶然，因为在凯远集团大大小小的学习班、培训班随处可见，每年集团总部都会拿出400多个课时用于员工的培训。无论是一线工人，还是高层管理人员，都能受到凯远集团的继续再教育。
今年9月份开始，一个被称为第二生产线的厂长研修班开业。与其他学习班不同的是，它采用早晨晨训加晚上互动学习的方式。参加人员不仅是在任的厂长、车间主任等，还吸引了一部分刚进公司的大学生。……”
里面有我和柳海燕的同框镜头。
会后，我去集团企宣部要了一份光碟，有空就拿出了欣赏。
1998年发放1月份工资，我未经试用期，立即享受到了科长工资标准900元整。那时工人的工资是450元左右，我一个月的工作是工人的两倍还多一倍，觉得非常知足和快乐。
我亲自排版设计名片，把姓名“秦逸飞”设置成篆体，印上职务、办公室座机电话，自费20元印制了两盒100张，有机会就散发给客户等，其中不乏炫耀的成分。
担任机统科科长伊始，我的最大的失误就是事无巨细都要过问，领导安排的工作恨不能全部独立完成，借此显示自己的工作能力。这样做的后果是：我自己累得半死，下属的分管人员虽然悠闲却心怀不满。因为我干涉太多，惯于用自己的思维定势要求下属，无形中挫伤和剥夺了他们的创造性、积极性，致使他们出现严重的逆反心理。
那时，宁德华总经理给各公司的财务、后勤各配备一台微机，微机室单独一个办公室封闭，是一个计算机专业刚毕业的大学生黄炳光负责管理。微机室内的地上铺着地毯，平时严禁外人入内，生怕灰尘等污染。
每次去微机室安排黄炳光打印材料，他不看键盘，轻车熟路地打字或者绘图。并且对各种操作、组装、杀毒软件等应用熟稔得得心应手。
我对黄炳光由衷地佩服。在微机方面，我简直是不入门的“菜鸟”，甚至连最起码的五笔打字法打字都不会。
“秦逸飞干机统科科长，是外行管理内行，论技术，他怎么能比得上你？” 司海德就挑唆黄炳光反抗我，竞争机统科的科长位置。
这些话传到我的耳中，我怎能不气愤？和司海德的明争暗斗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进入21世纪，依靠单打独斗取得成功的个人英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只有建立高绩效的团队，分工授权和协作，才能取得更大的事业成就，个人才能借助团队和平台建功立业。
我改变心智模式，专门抽出精力对机统科人员各自的权限和职责进行了明文规定和划分，实行逐级授权管理，并结合每个人的特长和潜能进行自身定位，辅助适当的追踪监督机制和奖惩机制，绩效和分管当事人挂钩。而分工授权下属并不是放任不管，我会以各种形式适当参加下属某些工作，做好协助，避免出现各自为政，从多方面强化机统科每个人的职能和自主管理，达到了明确分工又通力合作的目的，最终增进了部门团队的亲和力和凝聚力。
特别是对微机管理，我明确分工授权黄炳光全权管理和量化细则考核，每月末，我就根据考核规定对他进行奖惩。由于我负责造工资，有滥用职权的嫌疑，但无毒不丈夫，如果不恩威并施，他和司海德结成反对的小团伙，我就后院失火，殃及城门了。
为了不受人所致，我购买有关微机书籍自修，向总部总工办的大学生虚心从最基本的电脑基础知识学起，全力加强技术储备。我摒弃杂念，如饥似渴地吸收管理营养，通过凯远集团最初强制性的组织学习自觉向终生学习迈进，坚持每天进步一点点，进而提高自身的素质和技能。
“学无止境，要不断学而知之”，作为凯远集团资格最老的统计员，我向凯远集团总部财务顾问、注册会计师王振兴老师学习，他时年六十七对，还信奉用到老、学到老，对我学习财务知识非常高兴，倾心教授，比如销售收入、生产成本、期间费用的构成，以及增值税、利润盈亏平衡点的推导计算等，他一一教授，和我一起配合设计出了《维生素厂成本与利润核算日报表》，成为凯远制药公司生产厂每日核算成本、利润的雏形报表。王振兴老师功不可没。
通过学习，我逐步对财务核算的术语和方法烂熟于胸且能灵活掌握，在统计和财务管理方面有了独到的专业知识，无形中在树立了的相对权威，各分管统计员对我的各项工作安排均表示认同服从，或许这就是内行领导的魅力吧？
任何一级领导毕竟不是全能的，什么都精通，有时自己的单方技能还不如下属。只有通过终生学习，不断提高自身的专业知识成为技术内行，树立自己的领导权威，否则只能是孤家寡人，缺乏应有的号召力，更不必谈什么更大的成就。
作为机统科科长，我不会压制下属的进取心，或者有怕被下属取代的消极心态，我要做的就是有过人的胸怀，永远居危思进，通过学习提升自身不可替代的能力，永远高于下属一筹，互相竞争共赢前进，从而形成一种良性的竞争秩序和环境，不仅要有专业才能，还要有协调配合等种种能力。唯有学习才能保证自己永远有不可替代的竞争力，不被下属取代或被时代淘汰。
“态度决定一切”、“性格改变命运，” 我在工作的同时，也努力摒弃性格中的弱点，完善自我的操行。通过种种措施锁定，我摆脱了工作忙乱无序的状况，机统科的各项工作也步入正规化。
②
在这种刚小有成就的形势下，我第一次背叛了妻子叶红霞。
那天，晨练活动结束，我骑着摩托车去街上吃完饭，熊海燕跟着上到二楼，到我办公室拿小说《少年维特之烦恼》要看。
我从办公室抽屉里拿出小说，熊海燕正紧挨着我，随时伸手接过小说，近在咫尺，她吐气如兰，特有的少女体香可闻。她穿着一件米黄色长款大衣，身段婀娜多姿，惹人爱恋。
我伸出双手，冲动地抱住了熊海燕的腰肢，迅速地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嘴唇，虽然是蜻蜓点水一般轻触，只能感觉到她嘴唇的温润，我却如梦中沉醉一般，浑身战栗，几乎趔趄摔倒。
“秦逸飞，你……”熊海燕的脸潮红，她推开我，转身快步跑出了我的办公室。
我失魂落魄，似乎周围的一切荡然无存。这一次的偷吻事件是情不自禁中发生的，难道我移情别恋，爱上了熊海燕？在这么久的交往中，无论她要求我做什么，即使她要求的某些事项违规，我也无不一一照办。我的耳中听不得任何人说她的坏话。
这次，我情不自禁偷吻成功，事后却非常后怕，如果熊海燕找领导告状我的非礼企图，恐怕我就要身败名裂，断送自己的职业生涯了。我的行为最起码是职场上的性骚扰，罪行可大可小，主要看领导的自我判断。据说聪明的职场女性是让狐狸闻到骚，却又不能让狐狸吃到肉，熊海燕属于哪一类职场女性呢？
我跑到窗户前，透过玻璃巡视，熊海燕正低头匆忙地赶向质检室的方向，我的一颗心才如巨石落地。
这时，我办公室的电话铃响起，我接起，竟然是母亲的声音，“鹏子，你快点回家一趟。叶红霞这两天光难受呕吐，你和她去县医院看看。”
“我马上请假回去。”我慌乱中立即写就了一张请假条，打开秦鹏总经理的办公室，把请假条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我骑着摩托车，到家，妻子叶红霞已经换好出门的装扮衣服，不过是比在田地里劳作时干净而已。
我骑着摩托车载着妻子叶红霞去了县人民医院。经过挂号、问诊、血常规、超声波、B超等，医生对我们说：
“恭喜你们！不是生病，是怀孕了！”
“真的吗？没有错吧？”我不敢置信。身边的青年男女结婚，一般都在两三个月内怀孕。我们结婚已有两年，没有采用任何避孕措施，有时还从《新婚必知》等书籍中学习受精秘籍，比如仰卧、深吸、臀部垫高等等，结果叶红霞的月经依旧如期到来，毫无起色和结果。
我有时怀疑我们两个人其中一个有病，或者两个人都有病，虽说病不讳医，但这种生殖疾病却是羞于出口。
妻子郝红霞面带笑意，又有点忧戚，“医生，这段时间，我身体不好，一直在吃中药调养，应该没有副作用吧？”
“从目前的检查结果看，胎儿很健康。每个月定期来复查，有什么情况随时解决。”医生肯定的说。
“谢谢医生！太感谢了！”
我和妻子叶红霞出门。我看着她的肚子，兴奋得手舞足蹈，“老婆，我要爸爸了！有孩子要叫我们爸爸、妈妈了啊！”
“看把你高兴的啊！还不知是男是女？”妻子叶红霞忧心忡忡，担心我重男轻女。
“不管男女，健康就好！”我说，
“如果是女儿，我给她起名叫文静或者春蕾，如果是男孩，就叫凯歌，一生顺利平安！”那种发自内心的幸福和豪气是不可替代的。我不在乎是是儿是女，起码证明我和妻子叶红霞没有生殖疾病。
在农村，如果头一个是女儿，女方到一定年龄可以再生一个的，有可能儿女双全或一对女儿。那样，岂不更好？
回到家中，父母都乐不行，忙着做好吃的。可惜，那时，家境贫寒，还仅仅够温饱，妻子郝红霞的孕妇营养跟不上，导致儿子凯歌自出生后一直体弱多病。
再回到凯远制药公司，我和熊海燕刻意保持着距离，有时不期而遇总是想办法躲避开。
有次，熊海燕下班走得很晚，她的踏板摩托车在门口启动不了，她拿着头盔，四处张望，很着急的样子。我办公室透过玻璃窗看到她，可我不敢出面去帮她。过了好久，一个车间维修工王剑过来，很快给她修好了摩托车，她才得以骑车出厂。
一个偶然的机会，制药厂有个维修主任的名额进行竞争答辩，有几个男工竞争激烈。生产厂长荆明厂长问询我的意见，我直接推荐了王剑，一票决定制。
他买了酒等礼品到家中答谢我，我心里说，你应该感谢熊海燕，因为你帮助她，我才要帮助你，不求回报。
过了几天，凯远公司抽调人员去北京学习生物制药技术特别是维生素、食用酵素等生产工艺、技术等，由熊海燕带队。
我闲着没事，自告奋勇去送学习团队一行。我很想旁敲侧击告诉我的很多男同事：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你们要好好照顾熊海燕，听从她的安排和命令，不得违反。
对于熊海燕，我有种怜香惜玉的温情，那种温情却从来没有对妻子叶红霞有过，真的愧疚。
直到学习团队陆续全部登上车，我什么话也未敢说，自始至终不敢和熊海燕的目光正对。
火车准备启动时，熊海燕打开窗户，“王师傅，秦逸飞，谢谢你们的送行！谢谢！”她对着我的和司机王师傅说，把手中一个桔子递给了我，
“你们早些回去吧，一路平安！”
我接过桔子，有种狂喜掠过，这是证明熊海燕原谅我，言归于好了。没有人注意，那个桔子我一直没有吃，收藏了好久。
我很迷信，似乎把亲密人给的桔子剥皮后一块块拨开分离吃掉，和切“梨”分吃一样，有分离的预兆。
每天早晨的晨练，熊海燕不再参加，我有点索然无趣，对她有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腊月二十三小年，我独在办公室，电话铃响起，我以为是客户催款的，起初并没有在意，可是电话一直响，我就接起了，
“秦逸飞吗？”是熊海燕的娇柔女声。
我不由心神一阵，“恩，是我，你……”
”我们学习快完了，过几天回去。”
“你找我有事吗？”我随口问。话一出口，自觉非常不合事宜。她掩饰说，“我很想听听家乡话”。
她那边似乎旁边有人在嬉笑、打趣，我好奇地问：“ 你们那边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热闹？”
她迟疑了一会，说，“他们和我开玩笑，以为我在和男朋友通话。”
我半晌无语，有迅速闪过的难言言表的兴奋，也有接踵而至的苦恼和郁闷。我早已和叶红霞结婚，已非单身可以暧昧的身份，何况妻子郝红霞已经怀孕，我即将当父亲，现实不容我继续发展婚外情。
我连忙转移话题说，“你们回来时，如果有空，我再去接你们，请示秦总后，在宾馆给你们接风洗尘。”
“谢谢！”熊海燕在那边说，“你需要什么礼物？我买给你。是领带，还是衬衣，或者是皮带？”
我头脑中一阵混沌，领带衬衣皮带？这是女友、未婚妻给男友或未婚夫约定俗成中有资格购买的礼品，我敢接受吗？
“不用了吧。你在北京尽兴逛街购物，玩得高兴开心就好，不用考虑我！”那一刻，我真的好渴望自己能陪同熊海燕在北京，在人生地不熟的首都，没有熟识的领导和同事监督，我和熊海燕或许可以携手漫步都市街头。首都北京美女如云，熊海燕也是不可示弱的美女？
熊海燕带队北京归来，我没去车站接他，我很怕滑落一个深渊，或者是一个不可自救的沼泽地。
他们一行在北京照了很多相片，我看熊海燕的所有照片，她都笑得灿烂无比，我对同行的培训人员既羡慕又嫉妒，可惜无法替代任何一个人在她身旁。
我自私地想过和妻子叶红霞离婚，转而追求熊海燕。在制药厂，有这样的范例，一个车间主任离婚，和一个新来的女大学生结婚。
但我没有飞蛾扑火的勇气，何况妻子叶红霞和父母全力支撑家里十多亩地的劳作，现又怀孕有我的嫡亲骨肉，“糟糠之妻不下堂，”我怎么能做出令人不齿的背叛行为？
此后，我和熊海燕渐行渐远，相逢陌路，她好几次似乎都有话对我说，我总是借故躲避开。
年底，一个最新报到的大学生王登科成了熊海燕的跟班。据说，在大学里，王登科一直追求熊海燕，而熊海燕一直把当做师弟，以礼相待。王登科家境不错，为了熊海燕，也到凯远公司工作，继续追求熊海燕。终于，熊海燕答应了王登科的求婚。
五一，熊海燕和她大学的师弟王登科结婚。因为这是凯远集团第一队大学生情侣扎根落户，宁德华总经理安排集团人事科亲自组织婚礼，集团总部、制药公司等主要领导悉数到场。
那天，公司很多同事都去随礼贺喜，我让荆明厂长给我捎带了300元随礼，借口有事回去了。
在家，我心不在焉，想着熊海燕和另一个男人同床共枕，无法描绘自己的嫉妒和失落。
③
1998年9月10月，我的儿子凯歌出生。这天，据原来的测算，距离预产期还有七天时间。
中午，我骑着摩托车回家，刚到四干河桥时，四哥骑着自行车正急匆匆赶来，他遇到我，停车相告：
“叶红霞见红了，要生孩子，你快点回家。”他着急地说：“我从村代销点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有在办公室。”
当时我正在质检科和熊海燕谈笑风生呢，我心中有愧，急忙问：
“按预产期不是还有一个七天吗？”
“你两个都不懂，其实见红是分娩前的预兆。叶红霞她说昨天就开始出血，已经二十小时了，还以为是正常，必须马上去医院了啊！”
“奥，那我先回家，你在后面紧跟吧！”
我加速挂挡，快速赶到家中。大门口，三哥已经套好马车，车上安装上竹篾帐篷。母亲搀扶着村里的老接生婆—王大娘颤巍巍走来。
村里大部分青年人都是王大娘接生的，她现在年龄大了，加上青年人再生孩子怕出危险，都会去医院，她才得以闲下来。母亲说，如果半路羊水破了，需要接生，王大娘带着原来接生的全部工具如消毒的剪刀等，可以教导三嫂顺利接生。
二嫂 、三嫂扶着妻子叶红霞坐上马车，依偎着车辕坐好，盖上被子。她的脸色从来没有过的苍白，没有一点血色，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恐惧即将的分娩。
这样，我们三个男人：三哥、四哥、我，还有四个女人：母亲、王大娘、二嫂、三嫂等一起陪同叶红霞去县城人民医院。
那几天，天水县连下大雨两天，方才歇息。从我们秦驼村往东两公里，再往南可以直达县城的公路全部挖掘开来重修，车辆无法行驶。
三哥驾辕，从我们秦驼村的南坡穿越而过。车上只坐着妻子叶红霞、母亲、王大娘，其余的人员在下面步行。
南坡一路，土质粘，过一会就需要我们步行的人员用铁锹除去两边轮胎的黏泥。路两侧是很深的泥沟，如果车轮打滑，极其容易翻车。三哥始终紧紧抓住马的缰绳，以备不测。
那个最泥泞难走最坑洼不平的地方-南洼地，是我们小组的责任田区域，也是后来凯远集团从我组征地后，建立铝业公司生产厂的地方。
从秦驼村向南直行一公里到达南洼地，再左拐一公里到达妻子叶红霞的娘家-西魏村，从村头南行三公里，方可到达天邹公路。
达到天邹公路，我们所有人才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因为向东直走两公里，右拐直走就可以迅捷到达县城。幸亏那一段没有挖掘修路，否则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到达县城中央的十字路口，向西一百米路南就是县人民医院，西北角位置是接近竣工的邮政大楼。后来因为邮政分家，这幢大楼分层定为联通总部、移动总部、电信总部、邮政储蓄总部等。
马车进入院内，两个嫂子一左一右搀扶着妻子叶红霞，我赶紧去办理住院手续。
医生慢腾腾的检查，看似是专业的有条不紊，但我们却沉不住气，因为妻子路上经过马车的颠簸早已阵痛不止，这时有清亮淡黄的液体涓涓如溪水般流出湿透她的裤子。三嫂说是羊水破了，快分娩了。
2点，妻子叶红霞进到产房，三嫂进产房陪同。3：50手术结束，三嫂先把婴儿抱出来的，用小小的襁褓包裹着，头和两条小胳膊露在外面，皱巴巴的。
“是个小子！” 三嫂兴奋的叫道，遍告我和母亲等。“快来抱抱你儿子，鹏子。”
我却不敢抱，那么小的家伙，皱皱巴巴的样子。母亲接过了她的孙子。这时，妻子叶红霞躺在车上，额头和发梢处全部汗淋淋的，不知经历怎样的痛楚挣扎。
护士推着车子向住院房间走去，给她输水。三嫂抱过儿子让妻子叶红霞看，她欣喜，却又疲惫不堪。
三嫂照顾着妻子，让我给医生、护士买水果共同贺喜，我去医院外买了葡萄、桔子等。
母亲让我回家给小张村报喜，她和三嫂在医院看护。三哥赶着马车，拉着我和王大娘、二嫂、四哥等回家。
到了西魏村口，我自己下车，步行。岳父岳母、哥嫂等都在家，我说，“红霞生了，是个小子。”
“是的吗？”岳母半信半疑地问。
“这种事情还能开玩笑吗？”
“报喜一般都是反着说，男孩说成女孩，女孩说成男孩，我是说到底是小子还是闺女？” 岳母说。
我还不知有这个习规：“是男孩，没有说反话。”
岳母高兴的不行，赶紧去煮鸡蛋、烙厚油饼让我带到医院，“让红霞吃，孩子就会是双眼皮。”
照理说，一般顺产的，两个小时后就可以让宝宝吮吸乳房，虽然刚开始量乳汁分泌比较少很少，且清淡，处于初乳，但会慢慢变多。
妻子叶红霞一直没有奶，医生检查她的乳房说，她的乳头凹陷，异常发育，可以找专业的催乳师进行催乳治疗，通畅乳腺管，可以下奶。如果再不下奶，就要吃奶粉。
我请教医生和很多同病房的产妇等，都不知从何处找催乳师，我怕耽误事情，就去嘉豪商厦去买奶粉、奶瓶、小勺子等，按照说明书的用量，手忙脚乱添加。
配方奶则是按照年龄段配制的，分为0～6个月、6～12个月、1～3岁等，年龄段不同，成份也各不相同。
我每次都按照说明书，避忌用矿泉水，而是将生水或者自来水煮沸后凉至体温或常温的白开水，按比例和奶粉调配，喂服儿子凯歌。
据说奶粉在常温下超过30分钟就有变质的危险，因此每次吃剩下的奶粉，我无论量有多少都要扔掉。因为唾液接触奶粉的同时，里边的细菌也同时进入其中从而使得奶粉变质。
我买的是当时号称最好的雀巢奶粉，每袋30元，批发价27元。刚开始，一个月三袋，以后逐步加大。
妻子何红霞后来说，应该找催乳师的，毕竟母乳好。可是家中没有准备多吃新鲜蔬菜水果、鸡汤排骨汤鲫鱼汤都等，才导致儿子凯歌自小体弱多病。
④
男女相恋、生育冲动是人类的一种自然本能，但由一个受精卵到一个可以独立谋生的人，如果仅凭性本能，极有可能早早夭折或胎死腹中。受精卵经过怀胎十月、出生、学习谋生技能等十多年间，必须在父母的抚养下方能成长，这是一种性本性，更是一种天生的 使命。
在世俗婚姻中，男女结婚不单纯仅仅为了性爱，还有生育下一代的天生使命从生物学上看，父母具有养育承继自己基因的孩子的本性使用和动力，仿佛产权，有极其分明的生物学基础。
有了儿子凯歌，我有了一份与生俱来的使命和责任。“父母疼儿女路来长，儿女疼父母筷子长”，我真的体会到这句话的本意。
儿子凯歌8岁前，每年小麦、玉米两季节庄稼收割时，他总是奇怪地感冒发烧，在县医院治疗输水，上午退烧见好，晚上就有高烧不退，我吓得胆战心惊，恨不能自己替他。我情愿全部的庄稼歉收或者颗粒不收，也要先给儿子凯歌治好病情。
2003年，非典（SARS病毒）爆发，我对凯远集团发放的所有防治非典中药、西药等，每次均是不管是否多么难以下咽，我都是全部吃下，生怕自己传染给儿子凯歌病毒。2008年，三鹿牌婴幼儿奶粉三聚氰胺事件爆发，我遍查质监局通告的奶粉品牌，所幸没有儿子凯歌所喝的雀巢奶粉。
为了家里能随时找到我，1998年12月，我去县城豪嘉商厦买了第一部手机-诺基亚5110，著名的砖头样式，外观类型为直板盘类型、T9数字键盘，上面带有天线。诺基亚5110是首次支持用户随心调换彩壳的手机，而且也是第一款内置多媒体娱乐游戏的手机，内置贪吃蛇、记忆力、逻辑猜图三个游戏。单凭这两个功能，再加上机身内壳“坚不可摧”、支持中文短信输入、操作极其便利、续航时间惊人地长，让人深刻体验到诺基亚体验了“科技以人为本”的企业管理理念，在当时罕有对手。 按 下电源键，启动诺基亚手机。伴随着诺基亚铃声 Nokia Tune 的响起，在蓝色的“NOKIA”出现后，会看到一只小手和一只大手伸出相握在一起，这简短的牵手主题动画用在了开机，以形象的方式传递了诺基亚的理念——科技以人为 本。
我选了一个手机时段号码139630898××，一直沿用，未曾更换。我买了手机套，方便将手机挂在腰间。当时诺基亚手机5110市价1500元，我科长工资900元，接近我我两个月的工资，我也在所不惜。
那时对讲机、BP机已经不再时髦，手机是经商者必备的通讯工具。
当时凯远公司只有总经理秦鹏、销售副总柳强基购买配置，我是第三个购买的，比生产厂长荆明还要早。
秦鹏总经理是诺基亚手机的拥趸者，1998年他用的是诺基亚高档的商务智能手机—诺基亚 9000，折叠全键盘的迷你笔记本造型，刚开始出售时价格高达10000元。该机支持 GSM数据网络，内置 4。5 英寸黑白屏幕，可以收发传真、电子邮件、手机短信，并可接入互联网，非常便利于工作。
我购买手机的根本目的，不是为了工作方便，也不是为了炫耀什么，我主要为了儿子凯歌有个头疼脑热什么，家里可以利用村代销点座机、县城的公共电话亭可以随时随地找到我。
妻子叶红霞白天上坡，晚上还要搂抱着儿子凯歌，哄着他入眠，累得够呛。我有时半夜起来，调配奶粉，看着妻子叶红霞疲惫不堪的模样，真的难以言说内心的愧疚和负罪。
1998年6月，是历史上少有的小麦丰收年份，颗粒饱满，茎秆直立，预计要亩产1000斤以上，不想就在准备收割的前两天，暴风雨交加三天，成熟的小麦全部倒伏、折弯在地里，就像尸横遍野的战败战场，一败涂地，不可挽救。如果延迟几天收割，减产倒在其次，麦子会全部生芽、毁坏。当时妻子叶红霞已经是七个月的身孕，因为我白天上班、家里劳动力缺乏，她也被迫硬着头皮和父母、大妹大妹夫等一起上阵，跪在地里一垄一垄地里收割小麦。内兄来了心疼得不得了，自己的庄稼暂不收割，先帮着我们家收割。
时年妻子叶红霞的娘家侄女10岁、侄子7岁，小麦晒透脱离时，这两个年幼的后辈也来帮忙，负责从脱粒机下口中的小麦用簸箕搬到不远处的塑料不上。三个多小时，十五地里的小麦约14000斤全部由两个小孩子接送到晾晒塑料布上。特别是侄子，玩性不减，他接一会小麦，就跑到隔近的习惯地里摸索西瓜。可惜，那时西瓜没熟，我真的不忍看他毫不掩饰的馋样，真的可怜。
自从结婚后，妻子叶红霞的身体一直体弱多病，贫血严重，可能与每天超强度的辛苦劳作有关。村里赤脚医生要她炖只老母鸡补充营养，她却不舍得，让医生注射维生素B12补血，因为相比之下便宜。
我在甘油厂上白班，只能下班后略尽绵力，有时还经常找借口偷懒逃避劳动，简直不是人。
这么多年，我在外面花天酒地，很少关心过妻子叶红霞，似乎她上辈
子亏欠我家，嫁入我们秦家就是为了当牛做马还债。虽然妻子叶红霞是属牛的，但也不能只有牛的任劳任怨付出。
婚姻是人类繁衍的需要，也是人对神，对天地，对父母，对有情人的承诺，东西方婚礼的习俗和礼仪都是这种神圣意义的体现。而婚姻的过程中，要求男女双方忠贞，无论贫穷、疾病、灾祸，生死不能抛弃和背叛，都要信守对神的誓言，互敬互补，互爱互助，相扶终老，兑现自己的承诺。
中国古代，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因为人们相信抛弃和背叛誓约是会遭到报应的。
田无宇劝晏子休掉老妻，晏子说：“休掉年老的妻子称为乱；纳娶年少的美妾称为淫；见色忘义，处富贵就背弃伦常称为逆道。晏婴怎么可以有淫乱的行为，不顾伦理，逆反古人之道呢？”
婚姻是终生大事，今生婚姻是前世因缘注定，婚姻是在天地神灵面前订下的契约，是不能想离就离，想不忠就不忠的。
进入现代，很多人传统道德观念淡漠，对婚姻随合离随便，毫无敬畏。其实，一时感情冲动代替不了伦理，人为破坏婚姻导致的烦恼未必比维系婚姻的烦恼少。而且，人在无知中随波逐流、为所欲为，却不知这会给自己削减阴德、带来报应。
妻子叶红霞给我生下了儿子凯歌，柳海燕为赖文正生下了龙凤胎，我没有给妻子叶红霞一个体面的婚礼，更加不应该再胡思乱想，对她冷酷淡漠了。
男儿当自强！我愿意效仿晏子不做淫乱行为，以及不顾伦理，逆反古人之道。为了儿子凯歌，为了妻子叶红霞，为了父母，我决心在凯远集团努力建功立业，能回报家庭，也为儿子凯歌建立物质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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