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不见了!
她会去哪里?
她在江城人生地不熟。她身上没有钱。她把家来带来的布包也留在宾馆里。
她是光身一人离开酒店的。
小梅留下的字条中,对于自己的去向写得明明白白。这么一个热爱生命的人,真的会这么离开吗?靳洪不相信,他不相信的理由是她的善良,难道她会忍心抛弃家里的亲人?可是那天,她跟他说不准备活着回去,那又是什么意思?这纸上写的又是什么意思?靳洪在信与不信的念头间反复徘徊,反复思忖,头脑却是一片混沌。
连日里,靳洪除了抽了个晚上的时间,到蓬莱苑与沈若萍会了一次面,解决了一个让他头痛的问题,其它时间他一直在打听小梅的下落。他到公安局报了失踪案,又让匡亚楠在报上发布寻人启示,还发动酒店里同事过的朋友,沿江沿路沿社区,到处寻找小梅的下落。
一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眼看三个月也到边了,还是没有小梅的任何信息。没有信息意味着小梅或在人世,如果她真投了江,或者让车撞了,或者……匡亚楠会是第一个知情人,可是也没有官方渠道的任何消息。
会不会她回家去了呢?她说她不准备活着回去,是不是只在她伤心时跟他说的呕气话呢?她肯定在痛恨自己对她的背叛,所以就故意玩失踪报复他、折磨他的,要不怎么会没有人影的?靳洪怀着侥幸心理,在小梅失踪半月后,他通过江城公安派出机构,联络上了老家县城的公安局,要求他们帮忙找人,可是消息很快传来,贺小梅于多天前从荒树坪出走,至今未归。
江城没有,老家又没有,那么小梅究竟去了哪?难道她沉入了江底、喂进了鱼腹?感觉告诉他,不可能!这么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那样消失的?靳洪不相信,天天抽时间在江边观望,希望却总是那么渺茫。
望着案桌上一大摊因为跑小梅的事而耽搁下来的事务,他头脑发胀,不知道如何理清这纷繁的头绪。
突然电话响了,靳洪漫不经心地接起,电话里马上传来邵金水鼻音深重的声音:“听说你在到处找人,是不是?”
靳洪没好气地说:“你又有什么事?”
“我是问你,你要找的是不是小梅?”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靳洪蓦地竖起了耳朵。
记得那天晚上,他病急乱投医,鬼使神差地找邵金水来看顾小梅,结果忙没帮上,反惹上一摊子窝心事。邵金水今天打电话过来跟自己说小梅的事,到底什么意思?难道他见过小梅?
邵金水呵呵地笑着说:“当然有关系啦,你要找人,为什么就没问我呢?”
靳洪骤然一惊,赶忙说:“你见到过她?她在哪里,快告诉我!”
邵金水慢吞吞地回应:“你急什么?要说人嘛,我见到过,还是我救了她的命。”
“那么,她在哪里?你在哪里?”得到小梅尚在人世的消息,靳洪喜出望外,弥漫在头顶的乌云一下子消散了。
“我正在孔雀宫扦脚呢。”邵金水懒洋洋地说。
靳洪连忙把资料一推,外衣也没来得及穿,驱车匆匆赶往孔雀宫。
孔雀宫是开发区的足浴中心,江城多富人,富人们酒足饭饱后,不是蹦迪跳舞,就是扦脚按摩,十分懂得享乐。邵金水果真在那里仰天躺着扦脚,见靳洪赶来,想坐起又没有坐起,继续躺着让穿着暴露的服务小姐工作。
靳洪环视一下周围,急不可待地问:“小梅呢?”
邵金水嗯哼了一声,脸侧向一边。
靳洪抓住他臂膀,又问道:“小梅呢?她怎么会在你这里?”
连日来,靳洪想遍了所有地方,所有人,就是压根没有想到过邵金水。记得那晚他叫他来照看小梅,还没跟他交代清楚,邵金水后发制人先向他提出了要求,这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也没跟他说起小梅的任何情况,就把他撵走了。从那以后,他开始非常排斥那张讨厌的卫星残舱脸,根本没把他和小梅联系在一起想。想不到阴差阳错,找到小梅的居然是他。
原来那晚,邵金水从靳洪办公室出来后准备回家,快到家门口时,忽然想起了对江按摩店里的老相好,这么多日子因为工地的事,他一直急得跟热窝上的蚂蚁一样,上窜下跳,闷闷不乐,已经多天没有光顾那里潇洒了,现在事情已经有了转机,索性先跑到按摩店里去撒撒火。他把车掉转头,沿着江滨西路开去,刚拐上江城大桥桥头,看见桥肩上走着一个垂着长辫的姑娘,姑娘走走停停,好像心事重重,他透过车窗发现姑娘的身材特别好,背影特别美,就放慢车速,一直跟在后面。邵金水这人,平时不嗜烟酒,但独好色,三角眼只要看到出色的女人,就会射出精亮的光芒。他从上海转回江城,玩遍了无数涂脂抹粉的烟花女子,就没有看到过如此清秀亮丽的姑娘,他的花花肠子又污秽起来,一直尾随姑娘到了桥肩的休息平台处,见她停下了,他也停在一边观察,后来见她翻爬栏杆准备跳江,忙钻出车门,迅速冲了过去,抱住了她。那姑娘就是小梅,靳洪的前女友,这是他后来才知道的。
与其说小梅命不该绝,不如说是邵金水的色心救下了小梅,当然在向靳洪叙述救人的经过时,邵金水一字没提自己内心的龌龊,反而津津乐道了自己的义举。
而这一切,靳洪又哪里知道?他对邵金水说:“你既然救了她,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知道我找她找得多么辛苦。”
“我又不知道小梅是谁,你又没告诉过我,我问她话,她什么也没说,我怎么知道她就是你前女友?”
“那你是怎么知道她就是我要你照顾的人?”
“她说话的口音是四川的,这才料定是她。”
好看的背影,四川口音,名叫小梅……不是她还会是谁?靳洪像服下了一粒定心丸,多日来盘桓在头顶的阴云瞬时消散了,他连忙向邵金水作揖道谢。
“先别谢,我的事还没完呢。”邵金水摆摆手,三角眼里的蓝光突然射向他。
靳洪莫名其妙地说:“还没完?什么事?”
“不就让你办的那事嘛!”
“不是早复工了吗?”
“可还是被罚了一百万呢,这都是真金白银,我的净利润啊!”邵金水忽地打坐起来。“我就说你工作没做足,我今天打电话给你,就为了这事,你再给想想法子,否则……”他嘎然而止了。
这家伙真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所有的动机都深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靳洪知道他“否则”下面的省略号里要做的文章,再也不想妥协了。这么一个全市瞩目的工程毕竟不是小饭馆里点菜,可以随意更换,就对邵金水说:“你要求的太多了,适可而止吧,路还长着呢!”
邵金水打了个鼻音,继续躺下享受小姐的工作。
靳洪说:“小梅呢?我带她回去。”
邵金水眨眨眼睛,狡黠地说:“她坚持要离开,我也不能强迫她留下来来,是不是?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你自己去找呗!”说完转过身去,把靳洪晾在一边。
江城那么大,不要说找一个存心躲避自己的人,就是天天在大街小巷晃悠的人,也形同大海捞针,不过靳洪心里还是有了底,只要小梅人在,相信总会有见面的机会。
见靳洪真要走了,邵金水突然转过身,阴阳怪气地说:“不过我告诉你,即使找到了她,她也未必肯听你的。再说你已经不是她的什么人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靳洪不明白。
“没什么。”邵金水说,“不过日后你一定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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