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噪高枝,天空湛蓝,转眼已到仲夏时节。
靳洪一边在酒店上班,每月领取在他看来已不算太低的薪酬,一边跑歌厅舞厅、夜总会,甚至茶寮酒肆,钱包日渐鼓胀。他感到眼前的天地日益空阔,阳光普照大地,处处山清水秀,时时莺歌燕舞。漂萍般的生活终于远去,心头的余悸也渐渐得以平息,这样的生活对他而言,简直像是在做梦。
对目前的生活,他很满足。他已没有理由不满足。
他的各项日程被安排得有条不紊。
他像一台性能卓越的机器,不断地转动,不断获取金钱。在这周而复始的辛勤中,他渐渐左右逢源,如鱼得水,许多歌舞厅、夜总会的老板向他发出了邀请函,希望能为之赏光。
他用卖唱伴舞所得的热钱,购买了一只摩托罗拉中文BP机,他在BP机里经常得到生意的信息,还有歌迷们热情的邀约。他的生活变得格外充实,几乎没有闲得下来的时间。
歌唱,陪舞,郊游……红红绿绿的票子像秋后起舞的树叶,纷纷飘来,他觉得这样的生活,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切近了。他把积攒起来的钱寄给家里,寄给小飞,过不了多久,身边又会有积蓄。
有时,靳洪喜欢独处一室,关起房门,不慌不忙笃悠悠地点数钞票。他不是巴尔扎克笔下的守财奴,但他确实喜欢数钱的那种感觉,他会把十来张面额不同的纸币细细地数上两三遍,然后把它们一一熨贴平整,放在嘴边“吧嗒”亲一下,然后放回拉杆箱底的某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然后叠上衣裢,伪装停当,落上锁,把箱子塞进自己的床底下。
对钱这东西,靳洪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感情。他需要它,就如同秋天需要裤子一样,同时他又憎恨它,若不是为了它,自己不至于背井离乡到处奔波,也不至于在操守德行上沾上永远也洗抹不去的污点,以至经常在半夜里噩梦连连,魂不守舍。他抽风似的四处赶场,目的还有一个,就是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是金钱造成了他的贫困,他的罪恶,他的堕落,他也同样要用它去征服贫困,洗涮耻辱,回报社会对他们的离弃。他承认,他的心态早在此之前就已经失衡了。
当然,他绝不是葛朗台式的舞台人物,把钱看得比性命和人格更重要,有了赚钱的机会,他也会寻找花钱的机会。他会出手阔绰地把朋友们的假日安排得妥妥当当,他案头边的柜子里,经常备着足够的糕点果脯、甜品饮料、花生瓜子……他的宿舍是酒店里那些女孩子和男孩子们向往的地方。他们经常在他宿舍聚众取乐,他因为朋友们在分享自己的劳动成果而开心。
世界上,快乐是多样的,赚钱是快乐,花钱也是快乐。钱无疑是制造快乐的永动机,是快乐生活的润滑剂、粘合剂,因此在酒店上百人的大家庭中,靳洪是最得人心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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