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台商敲定了一项投资江城港精细化工园区的计划,还在市政府贵宾接待室,签署了这项由台商出资二千五百万美金开设的制药剂工厂的意向协议,为了表示诚意,沈若萍特地在昌泰大酒店紫云阁举行了一个招待宴会。宴会上,她代表江城市委、市政府,热忱欢迎台商投资江城,希望双方凭着互惠互利的原则,为进一步繁荣江城经济,加快江城建设步伐,取得工业经济与社会效益的双赢,携手合作,共创辉煌。她频频举杯向前来投资的台湾客商一一祝酒。
宴罢,沈若萍又单独与台商代表磋商了一些具体的引资步骤,包括出让土地,时间、进度、规划要求,企业文本办理以及税收定位、排污处理、政策落实等的具体细节。素以精明著称的台商,为沈若萍不亢不卑、有理有节的气度和风格所折服,觉得是一个可以信赖、又负责任的地方上的好当家,就很爽快地拍了板,双方确定三天之后正式签订协约。这么一个重大的投资项目,在与台商的几番磨合后,已到了水到渠成的时刻。
带着由衷的喜悦,沈若萍在司机小王的陪送下,驱车来到江东新村的常委楼宿舍。
时间的指针又指向了十一点。
无数个日日夜夜,她的工作时钟就定落在这样的位置上,遇到上面有紧急通知,突发事故,或者在台风季节,她更是通宵达旦,废寝忘食。她始终觉得一个搞党务工作的人,处在这样的位置上,是必须有所作为的,否则就难以向全市的老百姓交待。她把事业看得高于一切,觉得自己生来就是为了工作,离开了这许多繁琐的事务,她会觉得很无聊。
丈夫匡海龙还在以葛优躺的完美姿势,独自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悠然地看着电视。老匡是妻子在农村插队时一个大队支书的儿子,当时老匡高中毕业也在老家务农,一天他们到高山上去垦荒,沈若萍不小心崴了脚踝,不会走路了,老匡二话没说,背着她从三百多米高的山上一步一步地下来的。后来经人撮合,他们结了婚,婚后一年诞下了一个女儿。高考制度恢复的第二年,妻子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在越州当了团委干部,才把老匡和女儿带出农村,老匡进了一家保险公司,因为很肯吃苦,工作十分卖力,又有文化,不久也被提了干,现在是江城一家国有保险公司总经理。他是个头顶已经荒凉了的肥胖男人,长着一张国字脸,五官粗犷,嘴巴宽广,目光散淡,顽固的鼻窦炎症使得呼吸经常不畅,粗脖子和肥下巴开始无缝接壤,看起来已经有老态龙钟的趋向了。这些天,电视剧《康熙微服私访记》播得很火旺,老匡喜欢看那些帝王将相是是非非的把戏,总是在等屏幕播放尾曲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电视机。
见妻子红光满面地开门进来,匡海龙心疼地埋怨了声“又这么晚”,连忙坐起身子,趿了鞋走进浴室,开始给大浴缸注水。他知道妻子无论多晚回家,也要在浴缸里泡上半个小时澡,然后走进女儿的卧房去睡觉。
女儿的卧室如同宾馆里的标准客房,有两张床两个床柜,女儿还在大学读书,正在江城实习,这些天又回学校去了。
沈若萍把脱下的外套挂在衣架上,随手关上电视机,拾掇一下略显凌乱的客厅,然后走进卧室拿上浴袍,又在客厅的食品柜前取出一只高脚玻璃杯,倒了满满一杯法国高兰葡萄酒,先沾了一口,然后拿着酒杯走进了浴室。
浴室笼罩在桔黄色灯光里,有着梦一般的虚幻与迷离。她把酒杯放到浴缸沿边的平台上,开始缓缓地、一件一件地脱光身上所有的衣服,然后戴上浴帽,光着身站在防雾镜前,对着赤身裸体凝视了良久,甚至还像个卖萌的小女孩,对着镜面淘气地抿了抿唇,做了个萌萌哒的叉指手势。
接着,她转过身,伸手试了试水缸中的水温,正好,就关了水龙头,抬腿跨进缸栏,慢慢地躺进一缸清水里。眯上眼小憩了一会,然后把浴液均匀地涂在乳房、胳肢窝和下身的隐私处,用一块麻质洗澡布在全身上下轻轻地擦抹。
浴液泛起云絮一样的泡沫,裹住了她的全身。温水蒸腾的水雾在浴缸上方轻柔地漾动,她背靠浴缸的沿边,伸手移过旁边的酒杯,一边品咂着甘醇的葡萄酒,一边眯了眼,静静地享受着温水的柔情。
洗澡时,她有一个习惯,就是边洗濯全身,边要慢慢地啜饮着酒,但不贪,只一杯就够,常常是身肢洗净了,酒也喝光了,然后擦干身,再刷牙,再往脸上擦抹养颜霜什么的,然后穿上一件宽大的睡袍去卧室睡觉,这样她才睡得舒坦,中途几乎没有醒转的时候,基本一觉到天亮。白天的疲劳,工作上的不顺心,总是在浴缸中获得缓释;明天的工作思路、行动计划,常常是在泛白的泡沫中铺展开来,酝酿而成。这已成了她的生活习惯。
她爱怜地擦抹着自己的肌肤,肌肤还是那么光滑结实,乳房还是那么坚挺饱满,富有弹性,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多余的赘肉,可又绝对丰腴肉感。虽说岁月不饶人,青春早已作别东去,她一点不觉得自己有丝毫衰老的迹象,觉得自己比当下的年轻人更充满朝气和活力,若不是天天忙碌的工作经常搞乱她的生活规律,也许会保养得比现在还更年轻一些。她知道,人的身体如不注意保养,会很快衰老。身体如同一台结构复杂的机器,由亿万个细胞、神经、有机酶、矿物质等组成,胃脏犹如一台发动机,用以保持机器的运转,但得定时给它供应燃料和润滑剂,对于人来说,就是食品、休息和睡眠。由于工作关系,她的休息和睡眠难以得到保障,就只有借助食物的能源了。她喜欢吃一些口味清淡、又含有多种营养成分的菜肴,譬如盐水河虾、清蒸鲫鱼、豆腐萝卜、四季豆、木耳菜、乳制品……都是她喜欢吃的蔬菜。再不呷上一盅可以舒精养血的优质葡萄酒。对于吃的,她没有多大挑剔,配胃口就行。她喜欢自己下厨,做一些自己爱吃的菜,对于酒店里的美肴珍馐,实在引不起她多大的食欲,如若不是为了应酬,她宁愿天天早点回家自己烧菜做饭。有一只叫做“啤酒烹老鸭”的菜,是她的拿手好菜,也可以说是她的独门手艺。这只菜的烹饪方法从没在菜谱中介绍过,取料也很传统:一只大卸八块的秋鸪鸭,一整瓶啤酒,再佐以若干生姜、蒜头、辣椒、酱油,酱油必须是上等的,以酱油王为好。切块的鸭肉倒进滚烫的油锅中,加入佐料,酱油拌红,翻炒、烹烧后,倒入整瓶啤酒,然后大火、小火慢慢焙,大约得需一个多小时,直到一瓶啤酒熬到差不多,才可熄火,做成之后,那口味绝对是一流的,早年的皇帝可能也没品尝过这美味,因为那时还没有酿造啤酒的。而烹饪这鸭子,须用上好的啤酒,黄酒、白酒都不能代替,否则肉质就不松脆、爽口,香味也就不浓郁,也就达不到如期的效果。她和女儿都十分爱吃这个菜,只不过做这菜很讲究火候,需要一些时间,而她又是一个大忙人,自然不能经常这么做了。
温水有种催眠的作用,她洗着洗着,渐渐地有些迷糊。迷湖中,隐隐觉得有一个英俊的男人走进来,那么年轻,那么壮硕,那么温柔。他走近她,然后向她张开了双手……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喉头干渴起来,体内的温度飚升起来。
她下意识地挪过酒杯,一仰脖子,殷红的液体全下了肚。她感到全身火一样滚烫,额头冒出了雾气一样的汗珠,调低了水温,也不济事,索性冲洗净身上的液沫,擦干身子,洒了些香水,然后穿了一袭绸质睡衣走出了浴室。
今晚,有一种久违的冲动忽然在她体内复苏。
她需要一个男人来耕耘自己的方寸之地。
她渴望被男人征服后的松懈、惬意、春意阑珊。
她不由自主地推开了丈夫的卧室门。
快三年了,沈若萍几乎没在丈夫睡着的时候走近过他,因为他早已不再是一个男人了。
三年来,除了有过几次特殊的春光外泄之外,她几乎没有过过正常的夫妻生活。她的良好的生理机源被遏止了太久、浪费了太久,她那盏本该旺盛燃烧的油灯,却在天堂般的两人世界里孤独地黯淡。
依旧楼前水流。流水,流水,中有伤心双泪。人生苦寂,莫过如此。
可是今晚,她忽然觉得有个必要,这就是唤醒丈夫沉睡已久的生理欲望,哪怕做一下无谓的尝试,因为积聚了许久的生理欲望,在她周身的血液里沸腾了起来,它燃烧着,汹涌着,四处冲撞着,仿佛要绷断她身上所有的神经。
然而,她发觉丈夫早已酣然入睡了。他的硕大的将军肚在羽绒被下凸起一个小山毡。她的目光顿时迷糊了,身上的血液骤然降到了冰点。她咬咬牙,恨恨地盯着他,似乎有一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莫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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