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是两块面包,一根香肠,再加瓶水。宋剑靠着大巴车的轮子蹲下,正啃着面包,一阵风刮来,嘴里灌进大口黄沙。
“呸呸呸”,他把嘴里的面包和沙子一起吐掉,用矿泉水漱漱口,准备站起来。刚起身,眼前发黑,一阵眩晕。他连忙蹲下去,等缓过劲,一手扶着车轮慢慢起身,挪回车上。多数人没有下车,东倒西歪靠在座位上。大家都不想说话,有的人东西也不吃。宋剑勉强吃掉一块面包,肚子还饿着,可就是没有食欲。
早上,当飞机降落在贡嘎机场,这些18岁的小伙子有点兴奋,迫不及待要走出飞机。宋剑紧跟在队伍后面走出机舱,除了身上的背包,手里还拎着一个迷彩布包,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紧走几步之后,感到有些喘不上气,东西也不多,他搞不清什么回事,改用嘴巴呼吸。为了跟上队伍,他手里的迷彩包几乎有一半时间是拖着地走的。
队伍就在机场的地面上集结休息,集结地附近停放着一辆救护车。
放眼望去,宋剑心凉了半截。蓝天之下,一片灰白。山上光秃秃的,看不到植物,没有一丁点绿色。在山顶和山脊中间有大片积雪,在阳光照射下非常刺眼。除了积雪覆盖的地方,石头是灰色的,山脊是灰色的,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风吹雪化才形成这副沙漠荒山。机场周围有一些白杨树,也是光秃秃的,树根粉刷白色石灰,看不出是死是活。地面的沙子与泥土连在一起,踩在上面,脚底咯得慌,透着冰冷和坚硬。周围建筑也是灰色的,整个世界毫无生机。与四季常青的南方相比,简直天壤之别,这让来自南方的小伙子们有点接受不了。
天倒是特别的蓝,没有一丝云彩,视线也非常通透,仿佛离天空很近。风有点大,空气干燥,有一种刺鼻的冷。来不及看风景,许多人开始感到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有的人向随队军医要了止痛片,说头疼得厉害。有的人在流鼻血,正在想办法止血。有的人在呕吐,已经没什么可吐的了,只剩下干呕。有人坐在救护车旁,抱着氧气袋吸氧。更多的人感到有劲使不上,但又浑身无力。但也有一些人,就象没事一样,意气风发写在脸上。
宋剑也是头疼。他终于明白,这是缺氧,就是传说中的高原反应。
虽然在书上看到过高原反应,在成都休整时,也有人教过如何预防高原反应,但宋剑没放在心上。从小到大一直在低海拔地区生活,对海拔没什么概念。在家乡一千米的山顶和平地没什么区别,他无法仅凭想象感受高原反应究竟意味着什么。
新兵们刚下飞机的激动心情已荡然无存,他们眼下要应付的是高原反应带来的烦恼。
短暂休息后,新兵们登上大巴出发,他们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从贡嘎机场出来后,开始还是沥青路,比较平整,等过了机场线与拉萨、日喀则的三叉路口后,车子向左一拐,就是半沥青半砂土的路面了。刚开始,大家还有说有笑,看看沿途的景物。当车子开始沿着雅鲁藏布江向西行进时,海拔一路不断攀升,高原反应逐渐加重,讲话的声音越来越少,只剩下车上重复播放的《向往神鹰》。
正午时分,车子在尼木县城外公路边停下。就这样,每人发了一份干粮把午饭打发了。
约摸半小时后,车子再次出发。
车子在半山腰行驶,宋剑看着窗外,山顶白雪皑皑,山下江水奔流。路面颠簸,时不时因为让车停下来。一样的路,一样的山,一样的水,没什么光景。
宋剑注意到,在山间、村庄、路口、江边这些地方,有一些用大大小小石头垒起来的塔形建筑,搭得比较随意。有些石头上还刻有文字和图像,上面放些牛羊的头骨。塔顶上,有一根用石柱或木头做成的柱子,上面拴着不少长绳。长绳的另一端绑在石塔周围地面的大石头或木桩上。每一根绳子上密密麻麻挂着蓝、白、红、绿、黄五种颜色做成的方块布,一块连着一块。方块布上印有鸟兽的图案,还有一些文字。风一吹,哗哗作响,很是壮观。
宋剑看不懂那些文字和图案。“应该是藏文吧”,宋剑想,可能是用来祭祀什么。
……
在每一天太阳升起的地方
银色的神鹰来到了古老村庄
雪域之外的人们来自四面八方
仙女般的空中小姐翩翩而降
祖先们一生也没有走完的路
啊,神鹰
转眼就改变了大地的模样
哦,迷迷茫茫的山
哦,遥遥远远的路
是谁在天地间自由地飞翔
啊,神鹰,你把我的思念带向远方
……
车上反复播放这首《向往神鹰》,宋剑没心情听,他感觉糟糕透了。
但在两年半后,当他离开西藏时,再次听到这首歌,心情却是愉悦而欢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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