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年,我写了一本关于梦的小册子,总结了1900年出版的《梦的解析》一书中的一些观点,属于《心理生理边缘丛书》之一本。出版商将这书的清样寄给我,并让尽快把校对好的清样寄回去,因为要赶在圣诞节前出版该书。收到清样的当天晚上,我就校对好了,将清样放进抽屉里面,打算第二天早上取出。第二天早上,我忘了这事,直到下午看到桌子上的包装纸才想起来。但到第三天早上,我又忘了这事,直到下午才强使自己将清样寄出。当时我不明白自己这样拖延的原因,显然我不想寄出清样,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次散步时我给出版了《梦的解析》的出版商打了一个电话,谈了些别的话,然后好像被迫似地说:“我想你已经知道我又写了一本关于梦的书。”他回答:“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说:“你不要吃惊,这不过是一套从书中的一个小册子。”但他仍然表示不满,担心这个小册子的出版会影响到《梦的解析》的发行。我认为不会有什么影响。我问:“如果我提前告诉你这事,你会不同意我出版这书吗?”他说:“当然不会。”尽管我的这一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妥,还是对这个出版商有一些歉意,这是我拖延交付清样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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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有些年我更多地是上病人家中给他们治疗,有好多次到达这些病人门口时,没有敲门或按门铃,而是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发现不对又把它收起来。我的分析是,这表明我对这家人的尊重,对这个病人的喜爱,等于在说:“在这里我感到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在自己家是用不着按门铃的。)
这种失误表达了我的一个想法,但毕竟不能被我的意识所接受,因为对一个神经学专家来说,他应该很好地知道,病人客气礼貌地对待你,是希望你很好地治疗他的病,并没有其它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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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二楼的一个房间住了6年,每天要进出两次。这期间发生过两次失误,而且间隔的时间很短。两次都是多上了一层楼,爬得过高,登上了三楼。一次是正沉浸在一个白日梦中,这个白日梦的内容就是想让自己“更上一层楼”。第二次是正在想着一个问题:有人批评我的论著总是把话题扯得太远,我很生气,结果真的“爬得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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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治疗结束后我要赶火车,在匆忙中我本来想拿反射锤,结果拿了音叉。为什么会这样?我问自己:“是谁最后使用这个音叉的?”这是一个低能的小孩。我用音叉测试他的感觉能力,但他太被音叉吸引了,竟将它拿过去玩,我费了很大的劲才从他手中夺回来。这是不是说明我本人也很低能呢?显然是的,因为我由锤子联想到蠢驴。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联想?我将要到西部铁路线旁一个地方治疗一个病人。从寄给我的病历看,几个月前他从阳台上摔下,从此就不能行走了。通知我的医生在信中说,他还无法确定该病人患的是脊髓损伤还是创伤性神经症即歇斯底里症,这正是要我去确定的。他建议我要小心行事,作出诊断时要慎重。我的同事都认为不能轻易作出歇斯底里症的诊断,否则会导致严重后果。但这也不至于让我联想到“蠢驴”这样带侮辱性的词语。为什么呢?我又联想到这个要去的小车站。几年前我在那里给一个年轻人作了治疗。在经历了一次情绪波折后,他也是不能走路了。当时我诊断为歇斯底里症,并用心理方式为其治疗。我这一诊断不能说是不正确,也不能说是正确。病人确有不少歇斯底里症状,在治疗过程中这些症状消失了,但他还有其它症状却并没有消失。这一症状只能被解释为多发性僵化。别的医生应该很容易看出这一器质性疾病的影响,而我却没有诊断出来。我觉得自己有了严重失误:我曾答应这个病人一定会治好他,但这一承诺没有实现。
我错拿了音叉而不是反射锤,这一失误转化为语言就是:“你这个蠢驴!这次诊断你可不能将有器质性疾病的人诊断为歇斯底里症,就像几年前你做的那样。”这次失误实际上是一种自责,失误是一种表现自责的适当方式,通过这一失误让原先的错误再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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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我很少打碎东西。我的书房比较狭小,摆放的一些陶器、奇形怪状的石头位置不太适当,来我书房的人都提醒我可能摔碎这些东西。但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有一天我却失手将一个普通的大理石墨水瓶盖碰到地上摔碎了。为什么会这样呢?当时我正坐在书桌后写作,拿笔的手不知怎么地动了一下,将瓶盖碰倒在地。
对于这一失误不难作出解释:几个小时前,我妹妹来书房看了看,她对我的收藏评价甚高,还说:“你书桌上的东西太吸引人了,只有这个墨水瓶架比较难看,应该放一个更好的。”我跟她一起出去了几个小时。从妹妹的话中我似乎可以指望,在节日里她会送一个漂亮的墨水瓶架给我。我打碎这个墨水瓶盖是否意在实现我的指望呢?如果是这样,表面看起来是不经意的失手,实际上是一种巧妙安排的失误。而周围那些贵重物品并没有被失手摔碎,也可以说明这一点。有些表面看起来是偶然发生的笨拙行动如痉挛性失调动作,实际上被一种意向或动机所控制,从而达到有意识的行动无法达到的目的。
——日常生活的心理病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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