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之前,尤为母亲落葬之际,虽暗算落户,以为尚且可待来时,如今现状,推计已无可能死后与母亲相伴。我和妻子是否同穴呢?我的儿子是否敬重而有能力安置?我自以为独穴而葬的异响,是否依旧刻薄而执拗?
墓园微风,寒气之间,不觉来路,母亲墓前点燃的冥纸则旋荡着,不辨气流或大呼吸的方向,扭曲着——痛苦或欢乐状的火焰,在焚烧的铁箱中扭曲着,携带着黑色的明灭着红星般的灰烬,不时扑入我的双臂我的胸怀。
天是预料中的阴郁,不雨不晴的淡泊之意,也无风雨也无晴的那种冷静和肃穆,最适应我中年的天色,否则那雨是悲伤的,淅淅沥沥者;那阳光下的墓园,又该是怎样的彩烈和悲恸,那光辉中的墓碑,又是如何的抽象和荒诞啊。
我行礼的时候,默默祝愿我的家人,告慰母亲:我来看你来了,期间闪闪的念想是,你是否会再现于我的夜梦,你仍在另外的家庭,另外的地域,在同一片土地却是邻乡的所在?偶尔的回来,好像知道你有另外的人家,你没有笑容,不与我说话,只知道你又会到这里,不是为了儿子,不知是为什么回到这里。你又回来,在我们曾经的哪个家,是乡下曹庄还是水泥厂?是我们的窝棚还是三楼的窄室?我忘记了,那是很陌生的地方,你没有和我交谈的陌生的所在。
说是农历十月初一,祭奠亡人,却又问妻子,也不知道更具体的含义,查了手机,哦,是冥阴节、祭祖节、鬼节;这些蓝色的幕光在黑色的字行间闪耀。而和妻子来到墓园踏上小桥之际,眺望远处的层层松柏,不知道是为逝者寄送寒衣的时节,原以为只是来到这里看看,看看母亲,也是看看原来的自己。
妻子也到中年,再无早几年扫墓时节的紧张和忧惧,而是指着小桥下的流水,说快看快看,多好的红鱼。我平静的打量一眼,鱼群在此宁静之地,微微欢愉而淡然的自游,仿佛旁边的芦苇已无萧瑟;我的爱人。
回来的路上有些紧张,儿子今天美术考试的“三模”,算好今天十一点半应该到家,我不能再想墓地和自己,而是正其身姿,盘算给儿子做什么午饭,让他及时的美食以平静地喘息。已经十八岁的儿子,将要进入更高教育的地方,进入这风雨朝暮突兀不定的世道,可如我平凡而又简单?能够一路走来少是少非吗?甚至能好过我的生涯,有和睦的家庭,双全的父母。这考试之后的呵护?我如此警惕。
傍晚之际,坐在这常会以榻为书案的卧室,梳理安逸而情愫淡淡的一天。外面,妻子已经给儿子做好了烙饼,吃过后他出门去了,妻子反馈说儿子并非考的不好,是有些累,那就出去散散心吧,外面宁静而微寒的季节,一个大大的少年,应该在外面走一走。浓浓的夜色,零落而明亮的灯火,淡淡的寒凉,依稀故在的家园,这人间天堂,这天堂人间。
回到客厅,看到上午一并购回的白色的菊花,嫩白的叶片舒展而卷曲着,高耸在厅柜一方,雍容而清丽,不必接近,早知她散发着幽幽的香味,晚来归家的儿子,回到这不甚明亮而温暖的家里,应该会嗅到她无私的荣荣馈赠,这人间天堂,淡淡清香的平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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