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5-29,外公离开了我们。
20岁以前,我从没有这么近的接受死亡。我不懂,只是觉得并没有失去外公。
对外公的记忆有点模糊了,却记得外公很爱我,我也很爱外公。这两天我一点一滴地记下外公对我的好:
给我买糖和汽水,带我逛公园,给我玩他的拐杖,作鹌鹑蛋给我吃——就像天下所有外公疼爱他的小外孙女一样。小时候的外公身体就不好,也不像爷爷一样和我说长篇大论。我记得外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非即”(宁波话里的不要)。那个时候我常常想为什么外公老是说不要呢? 给他吃糖糖,不要;吃荔枝,不要………….妈妈说那时因为外公要把好东西留给我和外婆。
长大以后,看外公看得少了,外公还是说得很少,笑得多。
2001年,外公脑梗病危,几乎不能说话。可是,当我去探望外公时,外公费力地在我耳边说:要好好学习。当时的眼泪毫无意识地掉了下来,浸湿了床单。后来我反反复复地想,外公为什么在那个时候要对我说那句话,有这么多的话,为什么外公单单挑那么一句有点形式性的那句。只是,我再也没有机会弄明白了,那是外公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后来,外公虽然被救活了,可是再也不能说话了,再也不能站起来,再也不能自理大小便了,再也不能自己吃饭了。那时,我想尽管外公从此以后都要瘫在床上了,可是只要人还活着,还能对我笑,就还是我的外公,和过去一样疼我的外公;外公还是能看见我,听我给他讲话。妈妈说,小时候我话很少,常常是外公说十句,我只反应一句;现在是我讲啊讲啊,外公都不会回应了。可是我还是固执的讲下去。
2002年,我高考。除了节假日,过完春节后至到高考完毕才能好好地看看外公,见到外公的第一眼,心里就像被狠狠地剜了一块——外公病得好可怜,整个人瘦得没有一点肉,脖子因为没有力气,连头的重量都支撑不住,头就不停得往下一颠一颠的。可是看到我的大学录取通知单,外公笑得好开心。回家后,我哭了好久,心里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外公正在一点一点地离开我们,自己却无能为力。
2004年春节的时候,外公得了痔疮,到处都是,有些生到了骨头里。医生说得了痔疮就很难治好了,离走就不远了。我们都不信,一遍遍地换药,挖腐肉。这种治疗让外公痛得很痛苦,我们只好含着眼泪一边哄着外公一边治。幸好,外公的痔疮奇迹般地慢慢恢复了。可是外公的伤口还是很痛,由于不能说话,只能哼哼。外婆看了好心疼,就握着外公的手,慢慢地摩挲着,安慰着外公。这似乎能缓解外公的痛楚。于是,每次去见外公,我都会学着外婆的样子,细细的摩挲着外公瘦得皮包骨头的手,看着外公的眼睛,对着他笑。我觉得这样我可以和外公沟通,仿佛又回到小时候。
2004年四月,外公的痔疮复发,开始吊盐水。
2004年五月上旬,外公开始不再进食,全靠营养针。
2004年五月中旬,医生劝我们放弃吊针,因为外公身上能吊针的地方都吊肿了。
2004年五月下旬,我的手机24小时开机,声音调在最大裆。
2004-5-29,9点40分,外公拉着外婆的手,流着眼泪,走了。我没能见到外公的最后一面。
2004-5-31,10点,遗体告别,是我在有生之年最后一次见外公,我努力地想哭,却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只是觉得躺在里面的外公好陌生。
2004-6-1,我开始相信佛教,因为,我宁愿外公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有小姨妈和太奶奶会照顾外公,以后我也能在哪里再见到外公。
2004-6-2,我开始想念外公,开始掉眼泪。于是,我写了这篇文章,纪念我最爱的外公。
外公,你的毛毛永远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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