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远朝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不会留下什么特殊印象的,因为厉远朝身高只有一米六五左右。我认识他的时候虽然他的年龄不是很大也是四十多一点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一张脸上就是没有让人看到有什么红润的感觉和光泽,整天是瓦灰瓦灰色的没有丁点的血色。
厉远朝尽管年龄不大,可他的前额上皱起了很多道纹路,使他很出老相,但是如果你是仔细注意看他的话,你会发现他的那一双眼睛和眼睛里透出来的眼神有一种特别的地方。他的两只单眼皮的眼睛让他的眼睛显得非常的小,与人说话时他会把自己的本来就很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似的看着对方,两只手垂在小腹上不停地反复搓着,但眼睛却在不让对方察觉的时候地轱碌碌地转动。虽然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深,时间久了后,你会发现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听人说厉远朝他家解放前是距离县城四十多里的地方一个很大的场镇上做生意的,在街上有两三个门面。正是因为家境不错日子还可以,所以厉远朝先是在一家私塾读了几年的《大学》《中庸》《四书五经》和《孟子》,后来镇上开了一家官办的新学堂,厉远朝的父亲又把他送到新学堂去读了四年的书。由于在私塾读书的时候全部都是使用毛笔写字,加之厉远朝在私塾先生的严格管教下后,厉远朝不但小楷和大楷毛笔字都写得很好。每逢过年过节,十来岁的他就开始在镇上写对联卖字了!
快要临近解放的时候,胡宗南的队伍被解放军打得稀里哗啦溃退时途经厉远朝家的场镇,一路抢拿东西。在学堂里住扎了十多天后把学堂里的课桌凳子全部都拿去烧火煮饭,残兵败将跑了后剩下的学堂是一片狼藉。厉远朝因此也就离开了无法再继续下去的学堂跟着父亲一起学做生意了。
一九五零年下半年,厉远朝不顾父亲要他继续帮助家里做生意的劝说,跑去找到镇上的工会左磨右说要球给自己找一个吃国家饭的工作。工会的领导看他有文化又叫他写了几个毛笔字,字又写得好,于是就向县上报告后真的给那厉远朝安排到了工会工作。到了工会,因为一手好字,加上那个时候写大幅标语多,只要是领导安排的事,厉远朝不但是很热情地去做,而且是做得很好,乃至于全镇的大街小巷到处都能够看到他写的横幅标语,厉远朝的工作受到了领导的赞誉和夸奖,
厉远朝本来以为自己今后的路是一条笔直的路,可命运有时候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候和对方却拐了一个弯。
一晃十多年后,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的时候,县革命委员会在县城举行万人大会批斗十几个当权的“走资派”,厉远朝被县革命委员会选抽到大会的会务组去专门写横幅和标语口号。看到他写的横幅标语端庄大方工整而气派,县革委会的一个造反派出身的副主任对厉远朝说:“远朝同志,好好干,革命造反派是不会亏待你这样有干才的人的!”。
开大会的那一天,那厉远朝不知道自己是哪一根神经搭错了线,还是运气不好,在万人批斗大会人头攒动的时候,厉远朝刚好挤在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后面,批斗大会上那位造反派出身的副主任正在宣布把“走资派”压下去快要结束的时,那女人突然转过身大声喊叫说是厉远朝在她身后“搽火柴”耍流氓动作。厉远朝当即被十多个革命群众扭送到“群专组”进行盘问。
好在那一伙造反派组成的“群专组”一听厉远朝是大会会务组的人,马上就呵斥那女人说是想污蔑革命同志,不但没有进一步追究厉远朝的行为,反而把那女人严厉训斥教育了一番才让其离开了。可厉远朝在女人身上“搽火柴”的行为还是传了出去,一时间在单位和社会上引起了不少的议论,搞得他那一段日子里是灰头土脸很不是滋味。
为了避免大家过多的去关注厉远朝,县里就把他调到距离了原来工作的地方,到搞水利工程建设的工地上去做宣传工作了。虽然水利工程建设是国家的基本建设项目,但那个时候的工地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来自拿工分的农村里的农民,从机关事业单位上抽调的干部职工非常少,所以对厉远朝的往事知之甚少。
由于厉远朝写得一手好的钢笔字和很好的无论是小楷还是大楷的毛笔字,还有那时不多见的仿宋体、魏碑体的巨幅标语字,加上厉远朝办的油印的《工地专刊》图文并茂,因而工地上的民工见到厉远朝之后都非常的尊重甚至是崇拜他。
可能是时间久了以后就淡忘了过去的缘故,厉远朝渐渐的又恢复了往日的一些习惯和行为,又给大家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印象。
有一天团部的三十多个人都围在伙食团的厨房里看师傅炒菜,因为肉是凭票供应的,炊事员师傅怕把握不好每一份肉的数量,引得有人埋怨,就采取先点清人数之后,再按每人一个碗把炒好的肉平均盛到一个碗里,这样做就可以避免多少不均匀的现象。但是尽管这样仍然不可能做到绝对的一样多和绝对的公平,仍然可能会有差别。为了在取菜碗的时候不发生“争先恐后”的事情,于是采取“先来后到”排队的方式端取盛好的肉碗。可这样一来大家去排队的时间就越来越早,领导们为了杜绝大家过早地去排队等候吃饭,就要求伙食团取消了排队等候吃饭的方法。厉远朝给领导建议说是相信通过学习来使大家都加强自觉性,比如说学习“斗私批修”狠斗“私”字一闪念,看谁先去端最少的那一份肉,然后开会时表扬他,这样一来不就解决了问题吗?!
后来伙食团还真的采用了厉远朝说的办法,大家端取分好的菜时,先取菜的人的确都是端取看起来要少一点的那一份。可是时间一久,大家发现那厉远朝每一次都会有意识地选在最后才去端取分的菜,所以每一次伙食团吃肉的话,他都端取到最多的那一份,有人说这就是厉远朝工于心计的表现。
慢慢的大家还发现厉远朝还有有一个特点,就是他在看到长相漂亮的女民工到工地上的医务室去的时候,他都会找借口跟着去医务室说这说那好像非常关心别人似的,有的时候还要关心别人结婚没有,如果是跌打损伤什么的,他还会主动帮助医务室的那个阙老师给女民工抬腿呀什么的,搞得有些女民工脸红心跳的不好意思,出了医务室以后他老是不一只手伸进裤裆里一杈一杈的走路,有人为他为什么会这样走路,他说是自己的痔疮病发了,内裤掐在屁股后面不舒服!但是有的人说他那是在“寡妇摸自己,自娱自乐!”。
与此同时,也有的人认为在大家的眼里他厉远朝是一个办宣传专刊的人,按理来说思想觉悟应该更好一点,可他到底是为什么有那样的动作,周围的人也是众说纷纭。有个姓黄的会计有一天说到厉远朝的时候叹了一口气说“这人呀还真是不好说,俗话说得好‘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喔!”。
后来,一些关于厉远朝的闲言碎语传到了工地领导的耳朵里后,据说是领导找那厉远朝谈了一次话,如何谈的怎么样教育或提醒他的大家也不得而知。只是厉远朝在大家的面前渐渐的就失去了原来留给大家的一手好字,能说会道的形象和光环,经常看到他一个人郁郁而行在工地上的一条小路上……
多年以后,只要我回想起这事,我总觉得一个人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本来是一条平坦笔直的路,但一个杂念就可以让自己离开原来的跑道,去到一个自己不愿意但却再也无法改变的小路上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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