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基于人格特质与经验的差异,许多对于某些人是确存的知识事实,对另些人是完全不存在的……
(2)思索者本身——可能且必然犯错的——人——是一切冲突的来源——和最好的缓衡。
(3)人类在追寻知识时,必须紧紧带着自己。人必须在他和知识之间,在他与「可能更正确的他」之间来回走动。以接近「可能是正确的他」。
(4)意识,第一人称的故乡,有气无力地治理着知感功能的足迹所能到达的地方,并编辑着内宇宙与其外所有景象与关系。/生命,经由意识的介入而有意义。
(5)人类意识到,有许多事实和他的活动范围不属于同一层次。所有努力都到达不了的,我们称为绝对。那是我们只能信仰的部分,也是其他信念的前提:死亡,衰老,知识的限制以及更多的,种种限制。
(6)如今我已畏缩。窘迫。当远方的岛屿或星云因为欺近而失去不实的美貌;当负载许多理想、梦想的我们「曾经的未来」因为长大而到来,而露出那繁琐、巨大、无望的平俗。
(7)对知识最虔敬的祭礼是使意识清明;对真理最正确的对待方式,是怀疑——我们可以使用,但不要太轻易相信它。
(8)我们也曾在女子家的门口静默地等候了一个上午。
(9)所有温馨的记忆、慰藉和偏爱的几本书,都在另一颗背道而驰的星球上,永不能触及。
(10)我远离朋友,怕说出心中的恶梦:「意识清明的人,太难和别的灵魂混同。友情的发生只来自被煮沸的血液蒸气所蒙蔽的灵魂蓄意的欢愉;像一袋鸡蛋,再紧密的簇拥也交换不到彼此的生命质——除非打破——但我们又将丧失自己。」
(11)亲爱的ㄌ,我不得不向你陈述内心永远的不合时宜。/努力生活,但不尽倾心。
(12)我们总先希求不可能的永恒承诺之喜……/爱情,便是我们错误期待了这个世界的证据。/尤其,诗人对人神之恋的好奇,哎!不就是我们在变迁的生命里对极稀有的不可变迁的事物的执迷吗?/最好的,注定会消逝。/最好的,不会因那些干枯的眼神停留「所以,我们必须……」
(13)像怀了她的小孩,在泉涌的创作欲里。一旦发生,那短暂的爱情或灵感,使我终身兴奋、挂念或忧伤不已。
(14)「我总是说,爱情不该是用来缅怀的东西。」画家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不!」我说:「过去是可以拥有的……」/「那只是一种挑选过的记忆。人类的感情事件是一种偶然。不确定、受威胁,必须灌溉以自欺……」/「我反对你。」/神奇的乐音响在耳际。我们大声说话。好像在一个螺旋桨齐动、万机待发的飞机场:「我反对你——」
(15)「我没有X、Y一样的遭遇,也没有尝过X、Y他们受过的苦难,但我不须为我平俗的遭遇或野心感到羞赧,我要努力扮演的是自己」
(16)穿过畜栏边的小径及浅浅的櫟树林,拐两个弯沿着落叶缓行,那儿有一幅眼熟的风景,仿佛下个转角便可回到童年凋蔽的鸡犬之乡。
(17)接着有人翻过身来,喘气,说:「那些快乐的日子,已成为过去。你必须视年轻为一生唯一的奇迹。」
(18)关于音乐,或诗,或其他艺术,我只能说,一个人最无奈的,是他在无奈的时候,只能求助於艺术创作。
(19)我极力思索,意图重现那波澜壮阔的「青年△△△」时期的创作景观。/籍着无力的文字所偶尔透露的蛛丝马迹,意图寻获被时光湮没了的,昨日盛大的心境,以及留存在昨日尚无暇动用便已永久作废的热情。
(20)美景不再造访我心。/一种懨懨,一种倦怠,迟钝,一种午后山顶突起的浓云,时时光顾我们愈发短暂的欢愉后稀薄的心情。我们,啊,我们倾向於一种「对任何事都觉得没什么好高兴」的清醒。我们浅睡於一种不同情的清醒。所以,往昔叫我们窘迫。
(21)而我们的想法……至於少数的其他人,我们大概也委婉、保留地透露过。他们点头、摇头、讨论,其实对我们的想法是睡眼惺忪的……
(22)真实到来,像尘埃掩盖了书桌;像大雪禁锢织花的草原;像繁缛的市招遮蔽了星座/发茨间的沼泽/干枯/陷住天鹅的足迹/芦苇迅速蔓延/垃圾倾置/在不安稳的睡眠里。
(23)我在暗室里盘坐。遥远的雨声和车声从墙壁渗进来,在我的听觉里因寻不着聆听的主题而找不到意义。松散的情绪像松散的蕈菌迷慢在思考的每个潮湿的角落。
(24)我没有什么损失,在这已教我兴奋、窘迫的心智探险里——除了一部可能作废的文学作品,或一个被恶意曲解的传奇——但其中已有我最真诚的贡献……
(25)我们永不能停止自我批判。理性的怀疑是我们和更上一层的存在,唯一联系的途径。
(26)青年时期的ㄌ几乎被他所杜撰的故事矇蔽了生平事迹。他耽於幻想,无暇去实现。/但又何必实现呢?最多,我们只为曾有过的奇妙念头在往后终不能重温而感到淡淡的惆怅。/「关于知识,最重要的成长,/是我们不快乐地认识了自己。」
(27)去为自己买一束鲜花吧!向我们终究要为自己付出的努力致意。/去排队等车,去生活吧。或者……/再为自己编一个故事。/但不要透露我们从镜中窥见的秘密……
台/罗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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