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连心,财帛连心。——农村俗言
风香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动物世界》。今天的《动物世界》播放的是野猪和狼的故事。在34英寸大彩电的屏幕上显示着非洲大陆一块连绵起伏的山地,山地上长着茂密的树林和草丛,一头膘肥体壮的野母猪带着一群小野猪崽在觅食。野母猪在前边慢慢走着它的孩子们在后边跟着,野母猪走走看看,生怕自己的孩子们丢了或是被其它兽类噙去。正在这时一群狼在不远处出现了。群狼瞪着绿盈盈的眼睛注视着野母猪和它的孩子们。野母猪也许是闻到了危险的信号,也许是发现了群狼的到来,它赶快把自己的孩子们领进茂密的灌木丛里藏起来,自己就冲出来准备把狼群领开。母野猪在前边跑群狼在后边追,等群狼追到身边时野母猪就发疯似地向狼群发起猛攻,狼群就四散奔逃。可是狼是群体作战的,这群狼下那群狼上一直把野母猪追得筋疲力尽,追得气嘘喘喘,野母猪没了力气,野母猪失去了攻击能力,群狼就围上来把野母猪咬死分而食之。野母猪被群狼撕咬着分吃掉了,可野母猪的孩子们在茂密的灌木丛里却安然无恙……
风香看到这里已经是泪流满面了。风香是被野母猪的行为而感动哭的。野母猪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们被狼群吃掉了,这种母爱精神是多么的伟大啊!风香就想,世界上最无私的爱就是母爱,母爱也许是最高尚的爱。人和动物都是一样的,母亲对儿女是最无私的。风香前几天还在电视上看到过一个母亲为女儿捐肾的故事,那个真实的故事感动得风香半夜都没有睡着觉。风香正在回味着母爱的故事,突然觉得肚子里稍稍动了一下,虽然是很轻微的但风香还是感觉到了。风香用手轻轻地摸着肚皮说:“好孩子,是妈不好。妈没坐好让我的小宝宝受委屈了!”风香说着就躺在沙发上尽量使身体放平,这样就不会对体内的孩子造成挤压。
风香怀孕已经有五个多月了,五个多月的孩子已经会在母腹中活动了。有时候风香夜里睡觉故意摸摸肚子,心说,这男女也真是奇怪,就那么在一块儿接触上几分钟就会怀孕,就会生孩子,这世界上的事情也真是太奇妙了。可是想只是想,风香毕竟怀的是人家的孩子,而且孩子的父亲还不是自己名媒正娶的男人。大凡世界上的女人怀孩子有三种情况,第一种是为情而怀孩子,为情怀的孩子被文人们称为“爱情的结晶”;第二种是为传宗接代而怀孩子,这是把女人当成了生孩子的机器,管他有爱没爱只要性交就能生孩子;第三种是为钱而怀孩子,这种女人怀孩子多为生活所迫,生孩子是为了赚钱。风香念中学的时候读过法国作家莫泊桑的中短篇小说集,莫泊桑小说集中有一篇著名的小说〈怪胎之母〉。在这篇小说中莫泊桑写了一个失去人性的母亲,这个母亲为了赚钱,怀孕后故意挤压肚子,使生出的孩子奇形怪状,然后再以高价钱卖给玩杂耍的人。显然这位失去人性的母亲是为钱而生育的。风香就想,那我是为什么而怀孕生育的呢?为情?为传宗接代?还是为了钱?风香不能回答自己。风香又想,要说为情而生也能说过去,陶老板陶三娃把自己从颍淮市接到省城,还给安排了这样好的住处,又买金银首饰和衣服,关心自己无微不至,虽说不是爱情但总算是感情吧!要说传宗接代那是他姓陶的事就不说了,要说为钱而生风香想想就脸红。是啊,自己不为钱行吗?父母年纪大了而且还有病经常看病吃药花钱,弟弟去年刚刚考上大学学费生活费一年就是一两万元,这些都得我风香支付钱。还有我在这城市里吃的用的那一样都得需要钱。管他呢?过一天算一天吧,只要陶老板承诺兑现给我十万元钱,只要这孩子生下来还让我带着,管人们说是二奶三奶和情人的,啥名份啥脸面也不讲了,旧社会当官的不是有二姨太三姨四姨太吗?我这就算是陶老板陶三娃的二姨太吧!
上午九点半的时候李桂兰李阿姨来了,李阿姨是陶老板雇来的保姆,她在这里伺候风香已经有三个多月了。李阿姨来时还是炎热的夏季,炎热的夏季正是风香的妊娠期。那些日子风香吃下饭睡不好觉难受得死去活来,是李阿姨关心着风香的生活。李阿姨劝风香说:“闺女,做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都要经过妊娠期,过去这段时间就好了。”李阿姨还说:“女人生一次孩子就是过一次鬼门关,要不人们会常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生儿不知报母恩呢!”在李阿姨的关心照料下风香顺利地度过了妊娠期。现在已经是秋天了,秋天是中原地区收获的季节,也是最美的季节,气候温和,不冷不热。李阿姨说:“风香,怀孕女人也不能老在屋里呆着,该出去活动就得出去活动,这对你的身体和胎儿发育都有好处!”
风香从沙发上站起来挺着大肚子在客厅里走了几步,感觉身子笨重行动不便,更是风香脸红的是肚子,肚子里像揣了一个大南瓜,使风香过去苗条的身材变得十分难看。风香说:“李姨,你看我这个样子,能上街吗?”
李桂兰李阿姨说:“没人笑的,怀孕女人谁不是这个样子。”
风香说:“那咱们咋去呢?”
李阿姨说:“咱们慢慢下楼,不去远,就到前边一个街心公园里坐坐就回来。”
李阿姨说完就把门锁上扶着风香下了楼。李阿姨在前风香在后就出了郁园小区的大门,走到街上有人问李阿姨说:“你这是闺女还是媳妇?怕是快生了吧?”李阿姨笑笑回答说:“都不是,是外甥女,是快生了!”风香听着这话脸一红,低着头不说一句话。李阿姨领着风香顺着街一边的人行道来到了街心公园,街心公园人很多也很热闹。有唱戏的,有玩鸟的,还有下棋打扑克的。街心公园的中间有一个大喷泉,喷泉把水喷向高空又慢慢落下,形成了三仗多高的水柱,水柱落下时又变成了水银般的珠帘,溅湿了周围的花草。喷泉周围还摆着一盆一盆的花,有月季有兰花还有菊花。街心公园里还有就是一棵棵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树,那树有的根系外露就像是盘着一条条黑灰色莽蛇。李阿姨特别爱听豫剧,她带着风香就来到了一个唱戏的人群边。这群唱戏的大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有拉的有唱的,声情并茂,旋律悠扬。唱戏的老人们是一人一段地唱,你唱罢下场我上场接着唱。有的唱的是《泪洒想思地》选段,有的是唱的是《朝阳沟》选段,还有的唱《倒霉大叔婚事》的选段……
李阿姨和风香听着戏,李阿姨边听还用嘴小声地哼着,完全沉浸在了豫剧优美旋律的唱腔之中。这时街心花园的一部分人都向着一条街口跑去,没去的人都仰脸向那边张望着,拉弦唱戏的人不拉了也不唱了。风香觉得奇怪?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能惊动这么多人?风香朝着人们跑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群人穿着劳动布工作服,头戴工作帽,前边两人打着一条红布横幅排成三队向德政街走着。因为有了游行的队伍交通堵塞了,许多大车小车摩托车被堵在了街的一边。李阿姨说:“这些人都是上访告状的,他们都是原国有企业的工人,企业改制拍卖,工人下岗失业。他们都在一个企业干了半辈子,六十年代七十年代也为国家做过贡献,现在改制把饭碗给人家砸了,人家没饭吃活不下去能不上访告状吗?”
风香说:“李阿姨,那你呢!听陶老板说你原来也是国家正式工人,可现在咋就当保姆呢?”
李阿姨说:“不提这些不生气,一提起来就气死我了。我们国棉厂过去是效益一直不错,工人工资也有保证。都是叫那些鳖孙头头们吃喝送礼搞坏的。现在是工人失业下岗没饭吃,头头们都肥得流油。有一个厂长光豪宅门面房就有几处,单靠工资他能买起吗?国家搞改革改制工人拥护,可腐败分子不除改革改制没希望!”
风香说:“李阿姨,听你说话就像上学时听老师讲政治课,看不出你还满有水平的。”
李阿姨说:“不是你李阿姨吹,你李阿姨是文化大革命前的‘老三届’毕业生,要放现在也是大学生。唉,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是啥倒霉事都遇到了。刚上小学就挨饿,上中学就停课,下乡接受再教育,回城工作遇改革,没到退休就下岗,没钱日子真难过。我们这代人就是这个命!”
风香说:“我们农村都很羡慕城里人,我现在才知道城里有的人日子也不好过啊!”
李阿姨说:“是哩,是哩!现在城里的下岗工人还不如农民呢!农民好赖有地种有粮食吃,可城市离了钱是寸步难行。”
李阿姨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啊,风香,忘记你告诉一件事了。陶老板交代让我今天带你去作B超呢!走,咱也该回去了!”
李阿姨和风香刚进家就看到陶老板陶三娃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陶老板还带来了许多的营养品和水果,都在茶几上放着。那是让风香补身子的,怀孕的女人只有母亲身体好儿子才能壮。看到李阿姨和风香回来了,陶老板就说:“你俩是去了什么地方?到现在才回来。我都来了好一会儿了!”
风香说:“李阿姨说怀孕女人应该出去多走走,她就带我去了街心公园。”
陶老板说:“街心公园人多好玩吧,都看到什么了?”
风香说:“看到了一些工人去省政府上访告状,把一条街的交通都堵塞了。”
“啊!”陶老板接着说,“我说呢,省政府门口站着许多警察和一些武警战士,原来有工人闹事啊!闹吧闹吧,这些人是惟恐天下不乱啊!”
这时候李阿姨才说:“陶老板,你不是说今天要带风香去医院看B超吗?什么时候走?”
陶老板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间正好是十点半。陶老板就说:“车就在楼下,咱们现在就去。李桂兰同志,你要扶好风香,她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
李阿姨扶着风香下楼来到小车前,陶老板让风香和李阿姨坐在后边座上就发动了车。省城有很多大医院可陶老板都没去,而是把她们拉到一个小背巷的个体诊所里。陶老板说:“看B超作婴儿性别鉴定是不允许的,咱们不能去大医院只能来这个小地方。”说着就让李阿姨和风香下了车。陶老板说:“李桂兰同志,你俩进去,我在车上等着。记住,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风香是你女儿。”陶老板说着从车上一个皮包里掏出五百元钱递到了李阿姨手里。
李阿姨领着风香进了小诊所。小诊所不大,总共只有三间房子,最里边的一间是B超室。一位女大夫把风香领进里间让躺在一张小床上,女大夫就让风香脱掉上衣在她鼓鼓的肚子上挤上一点膏状的东西,一边看着荧光屏一边用器械顺着肚皮来回扫动。扫动了一会儿女大夫说好了就让风香用卫生纸擦擦起来穿好衣服。等风香穿好衣服后女大夫才说:“喊你妈妈进来。”听到喊声李阿姨就进来,女大夫说:“恭喜你啊大姐姐,你女儿怀的是个男孩子!”
李阿姨装作高兴地说:“谢谢大夫,谢谢大夫!”说完就去付了B超钱。
李阿姨扶着风香出了小诊所,李阿姨看着风香行走笨拙的身体,心里就想自己身边要真有这么一个俊俏的女儿多好啊!那才真叫有福呢!李阿姨这一生也有一女儿,可她的女儿刚生下来就送人了,至今还没找到。那还是一九七四年的冬天,二十一岁的李桂兰李阿姨正在豫南的一个县农村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在下乡的知青中有一个叫智鹏的男青年对李阿姨特别好。生产队干活智鹏总是帮助她,帮她锄地帮她送粪帮她挖河。智鹏的关心赢得了李阿姨的好感,这种好感进而发展成了一种爱情。那是一个生活条件十分艰苦的年代,也是一个谈爱色变的年代,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李阿姨与智鹏的爱是建立在同甘苦共患难基础上的,爱在两个人的心灵深处慢慢滋长和发育着,就在一个大雪飘飞十分寒冷的夜里,这两个远离父母远离亲人的青年男女为了互相取暖互相温存躺在了一起。当智鹏钻进李阿姨的被窝时浑身冰凉冰凉的,是李阿姨用柔软像火炭一样的身体把智鹏的身体暖热,暖着暖着两俱年轻的身体越搂越紧,越搂紧越激情澎湃欲火燃烧,最后两俱青春活力的裸体就重叠融解在了一起。两个多月后李阿姨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知道这是那天夜里她和智鹏偷吃禁果的结果。开始李阿姨为了掩饰穿着宽大衣服照常出工干活,等掩饰不住时再流产就困难了。李阿姨当时就想,受批斗挨批判她都不在乎,反正她是爱智鹏的,智鹏也爱她,结婚是早晚的事,她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九个月后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孩。女孩很漂亮,大眼睛,白皮肤,像李阿姨又像智鹏。李阿姨抱着女孩从公社卫生院回来去找智鹏时,智鹏在李阿姨住院生孩子期间已通过亲戚关系招工回城了。智鹏的不辞而别伤透了李阿姨的心。这叫什么爱?这叫什么情?为了报复这个忘恩负义的爱情骗子,李阿姨刚满月就把这个未婚先育的女孩送给了附近农村一户人家……
李阿姨走着想着心事不知不觉眼睛就湿润了,李阿姨说:“风香,我的闺女要是还活着的话,也该到了结婚生育的年龄。她还比你大着好几岁呢!”
风香就问:“李姨,你没女儿啊?”
李阿姨说:“李姨有个闺女,插队时在农村生的,那时就送人了。现在身边只有一个儿子。人老了还是有个闺女好啊!”
风香说:“李姨你再去找找吗?说不定就找到了!”
李阿姨说:“已经找了多次,找不到了。我送孩子的第二年当地就发了大洪水,许多村子都冲得面目全非人都不知去向了,还往哪里去找?”
李阿姨和风香说着就来到了车前,李阿姨和风香到车上还没坐稳陶老板就急不可待地问是男孩还是女孩?当李阿姨说出是男孩时陶老板高兴得手舞足蹈满面笑容。为了让风香给自己生个男孩子,陶老板开车单独去了伏牛山深处的报恩寺,捐了五千元的香火钱,从一个法名叫“彗智”的老和尚那里得到了生男生女的秘方。陶老板自言自语地说:“看起来这彗智和尚提供这生男生女的秘方还真管用,真管用!”
李阿姨和风香都不知道陶老板说的“彗智和尚”是谁?也不知道给他提供了什么“生男生女的秘方”?两人也不便问。等小车开动后李阿姨才说:“陶老板,这是作B超剩下的钱,你还收好!”
陶老板说:“李桂兰同志,这一段时间你照顾风香很辛苦,这钱就算对你的奖励吧!”
李阿姨说:“不用了。咱俩说好的一个月是八百元工资,多一分我也不会要的。”
陶老板说:“好,好,还是工人阶级觉悟高。那这样吧,我今天心里高兴,中午我请客,不过咱们不能喝酒。”
李阿姨说:“那就谢谢陶副局长了!”
陶老板开着车来到郊区农家餐馆门口,把车停下三个人就进去了……
这年刚刚进入农历腊月就下了一场大雪,那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天。风香躺在有暖气的房间里透过窗户望着漫天飘舞的雪花想着心事。那大朵大朵棉絮似的雪花从天而降不停地飘着,就像是家乡山坡上梨花凋谢时随风飘飞的梨花。风香记得家乡有一句谚语:“麦盖三场被,头枕蒸馍睡”。这意思是说冬小麦在冬季只过经过三场雪,来年就一定是丰收年。不知今年家里种了几亩地小麦?父亲不知追化肥了没有?如果雪前追了化肥那这场雪一下正好用上……
风香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小肚子又坠又疼,随着大腿部一热好像是流出了什么。风香就喊李姨李姨,李阿姨正在为风香做饭,听到喊声马上就过来了,李阿姨问:“风香,有什么事吗?”
风香说:“李姨,我感觉小肚子又坠又疼,大腿根部好像还流出了什么?”
李阿姨一听就慌了,李阿姨说:“风香,你先别动,千万别动,我打电话让陶老板来,咱们马上就去医院。”
李阿姨是过来人,有着丰富的生育经验。李阿姨先给陶老板打了电话让他赶快联系医院,说风香要生了,然后就把去医院为产妇和婴儿带的东西都准备好用一条单子包着。大约过了五分钟陶老板带着医院的一辆救护车就到了楼下,李阿姨一手搀扶着风香一手提着包袱就下了楼。刚刚到楼下陶老板就接过李阿姨手里的包袱。陶老板拉拉风香脖子上的围巾说:“风香,你不要紧张,咱们去的是一家大医院,技术和设备都是一流的。”
救护车开动了,车轮碾着地上厚厚的积雪吱吱地响,飘飞的雪花像一只只群舞的白蝴蝶向着挡风玻璃横冲直撞。医院离郁园小区不远,救护车很快就到了。陶副局长让李阿姨搀扶着风香先到三楼妇产科等候,他马上缴钱去办住医院手续。虽然天下着雪,可到医院生孩子的妇女也不少。长长的妇产科走廊里坐着十几个挺大肚子的妇女。一会儿陶老板就来了,陶老板拿着手里的住院单说:“咱们是三0六房间,先住上院再说。”
陶老板把风香和李阿姨领进三0六病房安顿好以后说:“李桂兰同志,这里的事就麻烦你了,我得赶紧回去,有什么事就打我的手机。我现在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开着机。”
陶老板说完又看了一眼风香就下楼走了。陶老板一走风香心里一酸就只想哭,假如自己和一个相亲相爱的人结婚,自己马上要生孩子了他能离开吗?李阿姨似乎看透了风香的心思,李阿姨说:“你就甭怨他了,其实陶老板也不容易。他这样做已经很不错了!”
早晨五点十分的时候风香的阵疼又开始了,随着小肚子里边的滚动风香疼得大叫起来。李阿姨说:“风香,你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怕是要生了,我这就去喊医生护士。”
风香被推进了产房里,风香闭着眼睛不看周围的一切。风香的心情十分紧张,风香的心跳动得很厉害。医生护士脱掉了她下身的衣服,医生护士让她叉开腿咬着牙使劲。风香那样做了,可是白费了一回劲孩子没生出来。这时候阵疼又过去了,一切又陷入了平静。风香躺在产床上就想,这女人生孩子还真不容易。听妈妈说自己是在麦地里生的,妈妈一边偷摘着生产队的豌豆角一边就生了,既没有医生护士也没有产床和现代化的设备,她真想不到妈妈在那荒郊野外的麦地里是如何把自己生下来的。妈妈一生共生了三女一男,可没有一次是在医院生的。在那样的环境中,在那样的条件下,妈妈生姐姐弟弟和自己是多么不容易啊!那得担多少惊受多少怕忍受多少痛苦啊!母亲是伟大的,中国农村的女性都是伟大的……
这时候又一阵阵疼来了,风香显然比上次阵疼有了经验。她咬着嘴皮使尽全身力气,忽然觉得小肚一阵轻松,接着就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一个新的生命冲破娘腹来到了这个美丽的世界上。医生和护士高兴地说:“生了,生了,还是个男孩子呢!”护士把孩子洗净包好送到风香面前,一个医生说:“看看吧,这就是你的孩子!”不知是高兴的还是其他原因风香这时候竟呜呜地哭了起来。风香一哭哭得医生和护士都莫名其妙,一个年岁大一点的女医生说:“你这个女娃好怪啊,别的女娃的生下孩子都是喜欢得不得了,你咋哭啊?”
李阿姨听到孩子的哭声就急忙走进了产房,李阿姨说:“风香生的孩子呢?让我看看!”
护士把包好的孩子递到李阿姨手里说:“快劝劝你闺女吧,她生了孩子正在哭呢!”
李阿姨走到产床边替风香擦去脸上的泪说:“闺女,咱不哭,咱不哭,生了就好,生了就好!”
李阿姨说着也只想掉眼泪。这时又一个产妇要上产床生了,李阿姨就搀扶着风香走下产床走出产房来到了自己住的三0六病房。
这时候下了几天的雪停了,天晴了,太阳光照在远处楼顶的积雪上放射出耀眼的光芒。风香看看病房里桌上的台历,时间刚好是新的一年的第九天……
陶老板是在上午的九点钟来到医院的,陶老板跳下车就直本三0六病房。与其说他挂念着风香还不如说他是挂念着风香肚中的孩子。陶老板来到三0六病房看到风香已经睡熟了,而刚刚生下的孩子就躺在风香的身边。虽然陶老板心里很着急可他这时不想惊动风香和孩子,就坐在一旁等着。李阿姨进来了,李阿姨刚才是去外边给风香烧鸡蛋茶去了。李阿姨把烧的鸡蛋茶放在床头的桌上说:“生的是一个胖小子,快给孩子起个名子吧!”
陶老板走到床边,陶老板望着熟睡中的婴儿,心中洋溢着一种无比自豪无比幸福的感觉。啊,想不到我陶三娃年近五十有了自己亲生的儿子,我陶三娃毕生奋斗的家业终于有了继承人。婴儿的眼睛,婴儿的嘴都像他的母亲风香,而婴儿的脸庞却像自己,还有婴儿的耳朵也像自己。看着看着陶老板就想弯下抱一抱孩子,突然这时候婴儿“哇哇”地哭了起来。婴儿的哭声把风香惊醒了,风香看到是陶老板站在身边,故意眼睛一红就背过了脸去。她不想和陶老板说一句话。陶老板说:“风香,快坐起来把鸡蛋喝了,你李阿姨已经给你烧好了一会儿了!”
风香产后又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才在李阿姨的陪伴下回到了郁园小区的套房。风香在月子里一直是李阿姨照料侍候的。风香满月那天陶老板很准时来了,陶老板来时刚好李阿姨上街买菜,陶老板就说:“风香,孩子也满月了,咱们也该履行合同了!”
风香不说话,风香用一双美丽而善良的大眼睛望着这位四十八岁的陶哥哥,等待着他继续把话说下去。陶老板说:“你该知道,我们国家法律规定是一夫一妻制。我和你的事实婚姻已经触犯了法律,触犯法律是要坐牢判刑的。你难道能看着我判刑坐牢吗?”
“那你说咋办?”风香问。
“我说咱先履行合同!”陶老板说着从皮包里掏出一个红皮的存折,红皮存折上还有一个绿色的麦穗,风香知道那是农行的存折。陶老板把存折放在风香手里,说:“这存折上我刚存上去了十万元钱,密码是你的出生年月日。还有,你要想在省城工作,山花大酒店的经理我已给她说好了,你明天就可以去上班,还是做酒店小姐!”
风香不说话,风香愣坐在沙发上想着心事。风香想,这事就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漫长的梦,现在这个长梦终于醒了。陶老板看风香不说话,以为是风香同意了自己刚才说的话,就接着说:“孩子我先抱走了,我给他找的是全市最好的全托幼儿园,这请你放心,那里条件很好。你也该收拾一下明天去山花大酒店上班了!”
陶老板说完就进房间把孩子小心依依地抱起来开门下楼走了。陶老板走到楼下时突然传来了孩子一阵“哇哇”地哭声。这哭声像尖刀一样剜着风香的心,使她疼痛难忍。风香这时如梦方醒,她疯了似地冲出房间冲下楼梯冲出门洞向孩子追去。陶老板的汽车已经开出了郁园小区的大门,风香边追边声嘶力竭地喊着:“孩子,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初稿作于一九九年三月,改于二零零年九月节选自长篇小说《风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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