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吃饭问题,哥哥,你是知道的,我完全是自力更生。我已经发下誓言,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哪怕是身无分文、走投无路,我也要坚持自己的原则:决不奉他人之命写作。奉命写作肯定有压力,压力会毁掉一切。我希望自己的每一部作品都是完美的。看看普希金和果戈理的作品吧,他们写得并不多,然而每一篇都是纪念的丰碑。现在果戈理每发表一个印张的作品可获得1000银卢布,而普希金的一行诗的价值是一个金币。然而他们(特别是果戈理)的名声是以经常的贫困和饥饿为代价的。老一代作家正在消逝,而新一代作家却是在随便涂鸦,而不是在认真创作。乍一看这些新人的作品似有惊人之语,然而思想并不完善,内容较为贫乏。贝朗瑞在评论现代法国作家时说:这是“落入一桶水中的几滴尚贝坦酒”。我们也可以用这句话来形容这些新作家。拉斐尔一幅画要画上几年,反复推敲,反复修改,最后画出的是杰作:画中的神灵个个栩栩如生。而维尔纳一个月就画一幅画。尽管他为这幅画安排了特别的大厅,画中的景色很丰富、很有层次、很有气势,但没有什么意义。充其量他不过是一个装饰画的作者而已。
我对自己的小说还是很满意的,它很严谨,也很完整,当然也有一些缺陷。它的出版会带给我应有的回报,不过目前我还是一无所有。现在我写作品是为了练习,也为了稿费,尽管如此,我写的东西首先应该是有意义的,它们应该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也许你想知道我不写作时在干些什么:我在读书,我读了很多书。阅读对我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我重读了以前读过的东西,理解得更加深入和透彻,对我的创作很有借鉴意义。
写剧本得花几年的时间,还要有一个安定平静的环境,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也许现在就可以开始写。现在情节剧比较热,被那些不入流的剧作家的大量劣质产品所包围,莎士比亚显得有如一个黯然失色的幽灵,就像哈姆雷特父亲的鬼魂一样。也许夏天我就开始写,过两三年看情况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哥哥,我的文学跟两年前大为不同,那时有许多幼稚荒诞的想法,通过努力探究,我获得了许多好的东西,也抛弃了不少应该否弃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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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有去信,实在是对不起。此前我确实是太忙了:我无论怎样都放不下这部小说,它花费了我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如果早知道这样,我压根儿就不会去写它。一部处女作的命运就是这样,它的作者会一个劲儿地改下去。我不太清楚《阿拉达》是不是夏多布里昂的第一部作品,不过据我所知,他将它修改了17遍。普希金即使对自己的几行小诗也会反复推敲,语不惊人誓不休。果戈理的每一部优秀作品都要花费两年的时间来进行修改。如果你读过斯特恩的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伤怀的旅途》,就会记得司各特在《记事》中引用斯特恩仆人拉弗莱尔的话,拉弗莱尔说,他的主人在写这个游记时花费了上百扎的纸。而像这样薄薄的小册子,如果让波利希金之类的人来写,大概只要半扎纸就完全够了。我搞不明白的是,同一个司各特,却能够在几个星期内写出像《格。曼纳林》这样完整的作品。也许是因为那时他已经过了40岁。
我已经决定同期刊联系,以最低的稿酬发表我的小说,当然是在《祖国纪事》上。《祖国纪事》发行量有2500份,那么读者至少有10万人。如果小说在那里发表,我以后的文学之路就通畅了,生活也有了保障,我也就可以获得较高的社会地位。以后我的稿子会源源不断地在《祖国纪事》上发表,我的经济收入会越来越多。另外,如果小说是在8月号或9月号上刊载,那么10月份我就自费出版,相信那些喜欢读小说的人会把它抢购一空。再说登出书广告也花不了多少钱。
如果我的小说没有地方可以发表,我该怎么办呢?也许只有跳进涅瓦河一死了之。我什么都想到了,我无法承受自己执着的信念被破灭。
——给哥哥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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