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晴朗早晨,我和卫生队抽调的医生乘坐一辆带有篷子的解放牌汽车就出发了。汽车在广袤的达茂草原上行驶,扑入眼帘的是远处黑色的山头和近处白皑皑的积雪。偶尔有几只野兔在雪地里肯吃着露出的枯草,见到汽车开过还立起前腿左顾右盼一会儿,然后撒腿就向草原深处跑去。望着祖国北部边疆的一派和平景象,我们脸上都带着微笑,心里都十分激动和自豪。解放牌汽车跑了二个小时,把我们送到一个地名叫都荣脑包的公社。我们住下后,一位姓刘的公社革委会副主任让人牵来了四匹马和五峰骆驼,说:“牧民的蒙古包分布比较分散,远的有五十多公里,近的也有十多公里,你们下去搞义诊活动,会骑马的就骑马,不会骑马的就骑骆驼。骆驼很温顺,好骑得很!”姓刘的公社革委会副主任说着,就把骑骆驼的要领教给了我们。
根据这位姓刘的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建议,后勤处副处长把爱民义诊服务队分为两个组,一组骑马,一组骑骆驼。我不会骑马,分到骑骆驼组。我们这一组四人,由一个叫扎木苏的军医带队。军医扎木苏是蒙古族人,他不但会讲蒙古话,而且对蒙古族的风俗习惯也很熟悉。开始几天,我们骑着骆驼走访了二十多个蒙古包,为一些患病的中老年牧民进行了义诊,并给他们留下了一些药。一天早晨,我们正要骑着骆驼准备出发,忽然,一位蒙古族老阿妈急急忙忙地跑来,一见到我们,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嘟嘟啦啦说了起来。她说的是蒙语,我听不懂。也可能事情紧急,这位蒙古族老阿妈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地痛哭起来。这时,军医扎木苏说:“老阿妈的女儿难产,流了很多血,快不行了,要我们赶快去救!”
我们是解放军爱民义诊服务队,医生的天职就是救死扶伤。既然有了危急病人,得赶快去救。于是,在老阿妈的带领下,我们很快就出发了。老阿妈住的蒙古包离公社驻地不远,我们骑着骆驼不一会儿就到了。扎木苏和另一个军医进蒙古包救人,我在外边等着消息。我想,解放军抢救蒙古族产妇,这是一个很好的拥军爱民素材。等把产妇抢救过来,我一定要好好采访一下,稿子写好了说不定还能上《解放军报》呢!
我正在想着如何写报道的事,突然扎木苏从蒙古包内出来,手上还带着血。扎木苏着急地说:“产妇失血过多,需要输血!”
“哪就赶快输吧!”我也着急地说。
扎木苏说:“咋输,输谁的血?她的血型又不知道?”
这时,我忽然想起自己是O型血,就说:“我是O型血,就输我的血!”
听说我是O型血,扎木苏有点欣喜,就说:“看来,只有抽你的血了!”
我走进蒙古包,脱掉一只胳膊袖子,让抽了三百CC血。扎木苏把我的血输进难产蒙古族产妇血管了,她的脸马上就出现了红色,睁开眼睛感激地望着我们。扎木苏看到产妇病情稳定了,对旁边帮忙的另一位军医说:“你快去公社打电话,让团卫生队赶快派救护车来救人,越快越好!”
救人如救火。团卫生队接到我们的电话,很快就派来救护车,把产妇接到了团卫生队。在部队医生的精心呵护和治疗下,蒙古族产妇安然无恙,顺利产下一个女婴。
听到这个消息,我真是喜出望外,当天就写了一篇《解放军义诊献血,蒙古族产妇母子得救》的新闻消息准备寄往报社。可是,当我回到团里拿着写好的新闻稿让政治处陈主任把关盖章时,陈主任却说:“小顾,你这篇稿件不能寄。我问了,那个产妇是个姑娘,只有17岁,她还没有结婚。这样的稿子发出去,是会造成负面影响的!”
因为在当时,边疆少数民族姑娘没结婚生小孩很普遍。
看着费尽心血采写的报道稿件不能邮寄发出,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才好?!
陈主任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接着又说:“不过,你献血的精神还是值得表扬的,你这三百CC血,可是救了两条人命啊!”
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可现在我想起来这件事,心里还是感到十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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