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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素自述(八十五、苏格拉底)

时间:2019/8/19 作者: 黄忠晶 热度: 207483
  雅典人苏格拉底是一位大家熟知的哲学家,但他的生平我们知道的却极少。他生于公元前大约470年,是雅典公民,家里并不富裕,但他从未把心思用在发财上。他最有兴趣的事情就是跟朋友和其他人讨论问题,还给年轻人讲授哲学,但他跟那些智者不一样,他讲课是不要报酬的。喜剧家阿里斯托芬曾在自己的戏剧中拿他开玩笑,可见他当时在雅典一定是个公众关注的人物。公元前399年,苏格拉底以叛国罪被处以死刑,服毒而死。

  苏格拉底其它的情况则要靠其学生色诺芬和柏拉图的记述而获得。柏拉图的记述更为重要,他在其对话录中记述了苏格拉底的谈话和生活。我们从这些对话中得知,苏格拉底在谈话中有时会走神。他讲着讲着忽然停顿下来而陷入沉思,时间长达数小时。他的身体十分强壮,在服兵役时比别人更能耐寒热、更能忍饥受饿,而且作战勇敢,一次冒着极大危险去救负伤倒地的朋友埃尔贝蒂斯。无论是作战还是在平时,甚至在死亡将至时,苏格拉底都是毫不畏惧的。他其貌不扬,衣着很不讲究,甚至有些破烂,还常常赤脚走路。他做事不走极端,在肉体方面有非凡的克制力。他平时很少喝酒,但一旦喝起来,每次都会让同饮者醉倒在地,而他自己却一点没事。

  在我看来,苏格拉底可以算是斯多葛学派和犬儒学派共同的先驱。他跟犬儒学派一样,对现实的财富毫不在意;他跟斯多葛学派相似之处是,把个人的德行看作善之大者。除了年轻的时候外,苏格拉底很少花工夫去探究科学,他最有兴趣的是“善”的问题。在柏拉图早期的一些对话录里面,苏格拉底特别对一些伦理术语作出定义。在《卡梅德篇》,他提出“适中”的定义;在《露西斯篇》,他提出“友情”的定义;在《拉赫斯篇》,他提出“勇敢”的定义。虽然他并没有给出这些问题的最终答案,能够提出问题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里就涉及到苏格拉底自己的一个根本的思路。尽管他常常说自己一无所知,但并不认为知识是高深莫测的。他认为,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去追求知识。他认为犯罪的原因就是无知。只要一个人搞清楚了道理,他就不会去犯罪。因此,无知是罪恶之源。为了达到“善”,就必须有知识,因此,善就是知识。善和知识的联系贯穿在整个希腊思想发展过程中。而基督教的伦理观则与此相反。基督教认为最重要的是心灵的纯洁,而这种纯洁的心灵在无知者那里比较容易找到。

  这样,苏格拉底想通过讨论来搞清楚这些伦理问题。这种通过问答来发现事物的方法被称为辩证法,苏格拉底十分精通于此,虽然他并非最早使用该方法的人。在柏拉图对话录的《巴门尼德篇》里,年轻的苏格拉底见到芝诺和巴门尼德,他后来用于反复盘问别人的辩证方法就是来自这两个人的传授。柏拉图对话录显示,苏格拉底说话生动幽默,极富机智,言辞犀利。他最有名的说话方式就是“反讽”,往往让人望而生畏。反讽是一个希腊语,意思就像英语里说的“故意淡化”。例如,苏格拉底说他自己一无所知,这就是反讽;他在开玩笑时,其实说的是最严肃的话语。苏格拉底对希腊所有思想家、作家和艺术家的成果都很熟悉。

  苏格拉底被控告是城邦宗教的异端,用歪理邪说来败坏年轻人。这完全是一种诬告。政府之所以要治他的罪,是因为他跟贵族派有联系,其中有不少是他的朋友和学生。但依据大赦法,法庭无法以此名义来控告他,于是由民主派政客安尼图斯、悲剧诗人梅里多和修辞学教师利康出面来控告他。

  在庭审过程中,一开始苏格拉底就充分发挥了他的反讽才能。他说,指控他的人犯了强词夺理罪。他已经七十岁了,从来没有上过法庭,因此要法官原谅他说话不合乎法律程序要求。接着他指出,有一伙更加老练、奸诈、狡猾的原告在背后捣鬼。这些人在底下散布谣言,说苏格拉底“是一个智者,似乎无所不知,而且总在颠倒黑白。”苏格拉底说,他不是科学家,也从来没有像智者们那样为了挣钱去教学生,他也不知道那些智者到底有什么知识。

  但是为什么大家都称他为智者呢?据说是有一次德尔菲的神谕说,没有谁比苏格拉底更有智慧了。他想证明神谕弄错了,于是就去找那些人们公认是有智慧的人,向他们提问。他问过一些政治家、诗人、工匠等,但这些人都无法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没有一个显示出智慧。这样就显露出这些人的无知,因此他们十分恨他。最后他终于理解了神谕真正的意思:只有神才是有智慧的,人的智慧是十分渺小的;在人类中,只有像苏格拉底这样,知道自己的智慧毫无价值的人,才是最有智慧的人。于是他就专门揭露那些自以为有智慧的人之真面目。为此他形影相吊,孑然独立,但他不得不按照神谕的意思去行事。

  控告者梅里多要苏格拉底承认城邦里所有的人都教导年轻人好好向上,只有他苏格拉底一个人例外。苏格拉底反驳说,生活在好人中总要比在坏人堆里强,因此,他不可能有意去败坏雅典年轻人;如果他不是故意这样做,梅里多就应该来纠正他,而不是来控告他。起诉书说苏格拉底自己造了一个新神,而梅里多却说他是一个无神论者,这两种指控显然是互相矛盾的。

  苏格拉底向法庭陈述,他的使命就是按照神的意旨去探究自己和别人,即使冒犯了城邦也在所不惜。苏格拉底的这种态度表明,一个人无法同时忠诚于几个方面,希腊悲剧的一个主题就是由此而产生的。他把自己说成是城邦里一只让人讨厌的牛虻,但他的良心指引着他,让他有所不为,不参与政治,因为在政治场上没有谁能够保持自己的诚实。检察官没有让他教过的任何一个学生来为他作证,他也不愿意让孩子们哭着为他求情;他要说服法官,而不是要他们同情自己。

  当被判决有罪时,苏格拉底反讽地说,他愿意缴纳30元的罚款。当然,这被拒绝了,他被判死刑。苏格拉底最后陈词,他对那些判决他的人说,他们将为这个不公正的行为而遭受严厉惩罚。他接着对朋友们说,这事还不算是罪恶,死亡是不须畏惧的,它不过一个无梦的长期睡眠而已,或者它将是另一个世界里的生活,他可以怡然自得地同奥尔菲、缪斯、赫西俄德和荷马聊天,在那里他们不会因为一个人提了问题就把他杀掉。

  在苏格拉底服毒死去之前,在监狱里呆了一个月,这是因为要等前往德罗斯作宗教礼拜的船只返回后才能处决死刑犯,这船每年要去一次,而这一年它遭遇了暴风雨,延误了航期。苏格拉底拒绝越狱逃跑,对话录《斐多篇》中说,在临死前几个小时,苏格拉底还在跟学生讨论永恒的生命问题。

  ——西方的智慧

  (黄忠晶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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