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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里的经济学——洒金川扇的信息

时间:2019/7/29 作者: 春风杨柳 热度: 249526

  扇子本是平民百姓手中的纳凉物,可是当经济发展,社会财富大量集中到少数人手里时,一些文人雅士、达官贵人、能工巧匠就在扇子上做文章,使其功能增多、价值提高、内涵丰富和花样翻新,形成特有的扇文化。《金瓶梅》的洒金川扇,在西门庆手里,成为炫富浪荡、玩世不恭的“道具”,亦折射出那个朝代的经济、文化等诸多信息。


  第一回,西门庆的结拜兄弟卜志道送给他一把真金川扇儿,这扇子成为西门庆的心爱之物,随身带着。第二回,三月春光明媚,西门庆因第三小妾刚死,心中郁闷,于是头戴缨子帽儿,身穿绿罗褶儿,脚踏细结底鞋儿,清水布袜儿,手里摇着洒金川扇儿,越显出张生般脸儿,潘安的貌儿。四处游荡,不料走到潘金莲的楼下,被潘金莲失手挑窗帘的杈干打在头上,由此开始了西门庆与潘金莲淫荡纵情的故事。第三回,为了将潘金莲勾搭到手,西门庆衣帽整齐,带着银子,拿着洒金川扇儿,找开茶馆的王婆帮忙。因西门庆舍得花银子,王婆贪图银子,设挨光计,只三天时间将两人勾搭成奸。第四回,西门庆在薛嫂的说合下,与孟玉楼闪婚,将潘金莲冷落一边。热恋中的潘金莲不甘冷落,通过玳安递送情书,西门庆过生日逛妓院之后,带着醉意,在王婆邀请下,摇着洒金川扇儿,来到潘金莲的家。潘金莲见西门庆就像天上掉下来的一般,连忙迎接进屋。多日不见,爱恨交加的潘金莲,看见西门庆手里拿着一把洒金川扇儿,就怀疑是那个女人送他的。不由分说,两把折了。西门庆连忙挽救,已经扯得烂了。惋惜说,这扇子是朋友卜志道送我的,一向藏着不曾用,今日才三日,被你扯烂了。虽然这把洒金川扇子寿命不长,在《金瓶梅》里占的文字篇幅不多,但它完成了使命,给读者很多的信息,我们不妨看看这把扇子告诉我们哪些东西。


  扇子已经不是纳凉工具,成为文人雅士身份的象征。政和二年十月三日,西门庆和九个兄弟在玉皇庙结拜时,知道卜志道死了,西门庆深表惋惜地说,前日他送我一把真金川扇儿,我正要答谢,不想他已作了故人。此后,西门庆随身带着这把扇子。消闲逛街,与潘金莲会面,逛妓院等从未离手,可见这把扇子做工精良,价值不菲,深得西门庆喜爱,它已经不是纳凉工具,成为商人西门庆身份的象征。


  它是明代贡品。奢侈品历来与社会财富的增加和分配不均有直接的联系。17世纪,明朝是世界当之无愧的第一大经济体,其GDP占全球29%。明代折扇普遍流行,永乐年间,成都仿日本的“倭扇”,扇面上贴金箔或洒(烫)金,名曰“洒金川扇儿”,年产约两万把,曾作贡品,可见其名贵和时尚。嘉隆万年间,社会财富剧增且少数人占有大量财富,富人追求享受,追求糜烂生活,追求高档生活用品更加贪婪。兰陵笑笑生选择西门庆随身拿着这样的扇子,绝不是随意之笔,而深有用意,一是说明当时经济已经发展到较高的水平,富人消费很奢侈;二是显示洒金川扇,不仅名贵而且价值不菲。三是对明朝达官贵人糜烂生活的深刻讽刺。可见作者不仅在嘲讽商人,而且也在嘲讽朝政。


  它是风月之物。揭露的是那个社会腐败的风气。风月场中的潘金莲,慧眼识物。见西门庆拿着一把红骨细洒金、金钉铰川扇儿,取过来迎亮处一照,见扇上多是牙咬的碎眼儿,原来妇人熟知风月中事,就疑是那个妙人送他的。不由分说,两把折了。可见这把扇儿是传情送爱的信物,是糜烂生活的见证,它伤痕累累,传递的是妓院丑陋的男欢女爱。


  它是奢侈品。明朝曾是世界上手工业与经济最繁荣的国家之一,一些日常用品制作得相当奢华,不但是质地优良,做工也颇为考究。原本纳凉的扇子,富人需求其为高档消遣品,工匠们便会生产。于是在用材选料以及做工制作等方面都发生了质的飞跃,使它在功能上发生畸形变化。明朝是折扇发展鼎盛期。用料贵重,将象牙、玳瑁、鸡翅木等制成扇骨。在象牙骨、红木、鸟木大边上镂雕、细刻“琴式”“螳螂腿”“水浪式”花纹等。扇子头造型有“如意头”“瓶式”“荸荠头”“橄榄头”“玉兰头”“方头”“圆头”“金鱼头”等,制作精湛,令人爱不释手。


  扇儿成为一种文化。当它成为各种文化艺术载体时,便蕴藏大量的文化艺术内涵。它开合自如,进退自如,开之则用,合之则藏。在诸葛亮手里,体现智慧,可以运筹帷幄;在庄子手中可以轻声低吟,与世无争,逍遥自在;在王羲之等书法家笔下是一幅幅精彩的书法艺术品;在宣德皇帝朱瞻基案上可作《松下读书图》;在作家面前可写成《桃花扇》《沉香扇》《芭蕉扇》等作品,成为“撕扇子作千金一笑”精彩的情节;在艺术家眼里,它可以成为形形色色的扇舞道具。在画家手里成为《秋风执扇图》等一幅幅精彩的画面;在寻常人家可作装饰品;在收藏家手里被奉为成为珍品;在制造者手里是件件精湛的工艺品;在商人的柜台上,是漂亮的商品。在数千年的扇文化的积累中,还有很多的扇诗、扇词、扇联、扇谜等渊远流长,扇文化已经成为中国传统文化宝库中一个魁宝。


  洒金川扇作为《金瓶梅》里所描写的那个朝代一种“时尚”,随着西门庆“摇摇摆摆”已不知何处,但扇子所承载的文化信息,却从未淡出人们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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