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王鸡儿这个名字的时候还很小,王鸡儿是我大舅家生产队的队长。
在我五、六岁刚刚懂一点事的印象中,王鸡儿很像我当时看到的一套连环画《敌后武工队》中描写那个猪头小队长:一米五几的个子,两只眼睛犹如两颗绿豆一样摆放在他的脸上,,说话的时候根本看不到他的眼是在看哪个地方。
大舅家的全生产队大人小孩都叫他“王鸡儿”,有一些大人还可以当着他的面前叫他“王鸡儿”,不过,好多小孩还真不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所以只要是有人问生产队的小孩王队长叫王什么,小孩都会不假思索地告诉你:王鸡儿!
听人说王鸡儿解放前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爸爸学编鸡笼,把专门编做的小鸡笼拿去市场上卖的,时不时地偶尔也会卖小鸡。后来,由于他的小鸡笼编得很好,所以久而久之大家都叫他王鸡儿了。他呢最初听了之后也很生气,经常与叫他王鸡儿的人一起发生吵架拌嘴的事。可他发现越是吵架,人们越是愿意叫他王鸡儿,而且叫的人更加多了。因此他也就放弃了与叫王鸡儿的人理论吵架的事情了。
其实他的真正名字叫王汶精,解放前他读了两年私塾。五八年“大跃进”成立生产队,那个时候由于识字的人很少,加上他经常卖小鸡笼懂得一些经营之道,所以被大队上任命为生产队队长。听我大舅舅说,王鸡儿当了生产队队长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严格按照大队上一个叫潘麻子(后来长大的我才知道大舅舅经常说的那个潘麻子的真正名字叫潘斌仁)的大队领导的要求,积极兴办伙食团。在办伙食团的时候,为了不让生产队的人在伙食团吃了东西以后,又回到家自己去煮东西吃,王鸡儿带头把自己家的锅拿出来当着大伙的面砸烂后,叫人送到公社办的炼钢铁的土窑上炼钢铁去了,说是支援国家建设。之后,王鸡儿就带着几个人挨家逐户上门把各家各户的锅全部收集出来,送到公社炼钢铁的土窑群那里去了。
王鸡儿的名字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成了大家叫的名字。多多少少带了一些贬义的意思,这对王鸡儿来说也是心照不宣的事。久而久之,知道他真正名字叫王汶精的人越来越少。
王鸡儿有一个女儿,比我大几岁。长大以后跟男孩似的牛高马大一点儿都不像王鸡儿,说话嗡声嗡气而且还很快。只要她一说话,几十米开外都能够听到。王鸡儿给女儿取了一个名字叫王小群,大家都喊她群娃,有一天我问我大舅为什么群娃那么高,而王鸡儿那么矮胖呢?大舅告诉我说是王鸡儿结婚十来年没有生娃娃,就去抱养了一个娃娃,这个娃娃就是群娃。我听了之后心想难怪群娃长得那么高,原来是这样!也许是遗传的原因,群娃的性格一点都不像王鸡儿,除了说话大声,人还比较开朗活泼,有时候还批评她爹王鸡儿处事不公,说话夹枪带棒对人不善。
文化大革命刚开始的时候,在如火如荼的“破四旧,立四新”的运动中,读了两年私塾的王鸡儿为了证明自己是积极“破四旧,立四新”的人,有一天把自己家里的神龛上放的祖宗灵牌全部给拿出来,当着全生产队社员的面浇上煤油烧了,同时还把一对据说是他奶奶的陪嫁带来的大青花瓷瓶当场给摔碎了。这以后不久,王鸡儿他七十多岁的妈就一病不起,没有过多久就去世了,听人说是因为王鸡儿烧了祖宗牌位和青花瓷瓶之后连病带气走的。
上个世纪的六六年、六七年,由于王鸡儿读过私塾,为了证明自己的毛笔字也还可以,他叫几个人用稻草做了几个真人一样大小的草人,每个草人儿的胸前都贴上一张纸,上面用毛笔字写着“刘少狗”或者是“邓矮平”,而且还用红墨水画上个大叉,然后把这些稻草人倒吊在生产队养猪的地方和晒场旁边以及路边的树上……
刚刚开始改革开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年龄大了还是什么原因,王鸡儿找到主动村上的干部说自己想不当队长了。听我大舅说,没有当队长后的王鸡儿又开始编他的鸡笼去市场上卖,而且生意还不错。加上他时不时地卖一些小鸡,日子还过得不错。九十年代末,王鸡儿还在自己家的宅基地上重新修了一栋一楼一底的房子。
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据说后来要是有人提起他摔碎青花瓷瓶的事,七十多岁的王鸡儿都会直摇头。
我也曾经想到过,要是王鸡儿家的那两个青花瓷瓶没有被他摔碎的话,一个青花瓷瓶肯定可以抵挡他编几千个小鸡笼了,说不定他家的一楼一底的房子可以建成两楼一底甚至三楼一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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