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在向群臣推辞时说:“前年我接受了北边的封号,虽然内心明知他有要挟之意,但若不接受,就等于折辱了对方,而促使他更快地向我进攻,这样就会同西边一起来攻。两处受敌,这对我来说是太难对付的事,所以我压抑自己,接受了封号。这当中低下屈就的意义,各位似乎不一定都清楚,现在我在这里解释一下。”(《三国志·吴主传》注引《江表传》)
我想,孙权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这年年底,蜀国派邓芝来进一步修好。
此后曹丕数次御驾亲征吴国,都没有成功,最后望江兴叹:“彼有人焉,未可图也。”撤军而还。(《三国志·吴主传》)
外患已经减轻,孙权把重点放在内政上。
内政之中,丞相人选是一关键。黄武四年(公元二二五年),丞相孙邵去世,需确定新的人选。众人意见是张昭。孙权定的是顾雍。
以前首次置丞相时,众人都认为应当是张昭。孙权说:“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担任这个职务担子是很重的,并不是设来作优待的。”于是就用了孙邵。(《三国志·张昭传》)
此次百官又都举荐张昭,孙权说:“我难道是舍不得把这个职位给子布吗?担任丞相的职务是一件很烦杂的事情,而此公性情刚烈,所说的如果不听,就会产生怨恨,这样安排没有什么好处。”还是用了顾雍。(《三国志·张昭传》)
顾雍实在是最适合担当丞相的人。王夫之在《读通鉴论》中指出,蜀汉占有正统的优势,魏国占有力量强的优势,吴国在这两方面都无法匹敌,但能够与它们三足鼎立而不相上下,是因为吴国有人,这就是顾雍,其才能足以同诸葛亮相媲美。立国之始,宰相是国家安危的关键,吴国不用张昭而用顾雍;顾雍本应该是泱泱大国天子之大臣,由于时势所限才成了偏安之国的宰相。
顾雍言语不多,行为谨慎,用人只看他的才能而没有偏见。他体恤老百姓的疾苦,了解施政的得失,所提建议若被采用,则归之于上面,不用,从不说出去。对于边将提出的小功小利之策,他都建议不用。
王夫之说,顾雍当丞相,又有陆逊以宽仁济之,自汉末以来,数十年没有屠掠之惨,也没有苛繁之政,百姓生养休息,只有江东才有这种局面。可惜吴国没有蜀汉的正统,魏国的强大,而最后只有一隅之地。不然的话,足以平定天下了。
这的确是至论。唯独没有把孙权对吴国这种大好局面所起的关键作用说出来。这也许是因为王夫之本人仍有以汉为正统的思想,所以大赞吴国其臣,不赞其君。然而在那个时代,无明君岂有贤相?不是孙权力排众议,舍张昭而用顾雍,顾雍如何能显示其才能?这里又一次表现出孙权知人善任的特长。用周瑜、用鲁肃、用吕蒙、用陆逊、用顾雍、……正是这一系列的用人得当,才换得内部的稳定、巩固和发展。
第二年春,孙权下令各州郡,实行宽缓政策,让人民休养生息。当他接到陆逊因缺粮请下令诸将开荒扩大农田的上表后,不但答复说好,还表示要亲领一份公田的任务,与众人同样地从事劳作。
此后孙权又同陆逊等商讨了“施德缓刑,宽赋息调”的问题。他一方面阐明和坚持了自己的看法,另一方面又对不同的意见给予尊重,下令有关部门根据诸大臣的意见对法令条规进行适当修改。
两年后孙权以陆逊为大都督,率军与魏国大司马曹休作战,获取重大胜利。
次年(公元二二九年)春,公卿百官都劝孙权正式称皇帝的尊号,四月,孙权在武昌南郊即皇帝位。这离上次群臣的劝位已有整整六年。
在这六年中,吴国由对魏国的被动防御变为主动进攻,并取得重大胜利;同蜀国的关系是前所未有的好,相互取得完全信任。在吴国内部与民生养休息,鼓励农耕,国力渐强,相贤将勇,政通人和,可以说是吴国的极盛时期。孙权此时登上他毕生追求的皇帝宝座,应该有一种强烈的成功感。
六月,蜀国派使者庆贺。孙权与蜀国约定共分天下:豫、青、徐、幽四州属吴,兖、冀、并、凉四州属蜀,司州之土,以函谷关为界。并定盟誓,其中写道:“若有害汉,则吴伐之;若有害吴,则汉伐之。各守分土,无相侵犯。”
九月,孙权把都城由武昌迁回到建业。这说明一个巩固的吴、蜀联盟已经确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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