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视连续剧《铁齿铜牙纪晓岚》，每次看到乾隆叫纪晓岚为“纪晓岚”，都感到别扭，因为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 乾隆不会这么叫。纪晓岚其人姓纪名昀，字晓岚。古人在称呼人的名和字上是有严格规定的。以“字”来称呼一个人，那是在以下对上或以卑对尊的情况下；或者平辈、身份相当的人之间，在比较尊重或讲客气的情况下。而在以上对下、以尊对卑的情况下，只会是以“名”称呼，皇帝喊臣子，更会直呼其名，断然不会去喊他的“字”。所以，在电视剧中，只要听到张铁林叫张国立“纪晓岚”，我都觉得好笑，感到滑稽之极。相对于纪晓岚，乾隆更加宠信和珅，关系应该更为随便，但电视剧中他总是直呼其名，从未见过叫和珅的字“致斋”。

　　电视剧的编剧和导演这样处理，一种可能是缺乏基本的历史常识；还有一种可能是，为了突出乾隆与纪晓岚近乎“哥们”的关系。电视剧中两人的关系很随便，乾隆似乎离不了纪晓岚，在一些大事上还要倚重他；纪晓岚不像和珅那样讨好乾隆，有一股名士的傲气，对皇帝颇为不敬。其实这都是不真实的，并不合乎历史事实。

　　乾隆提拔纪晓岚到较高官位，有两个因素：一是乾隆特别喜爱写诗，而纪晓岚作了大量恭和诗，深得乾隆的欢心，乾隆把他当做一个词臣来用。再就是修《四库全书》，让纪晓岚实际负责。（须说明的是，尽管纪晓岚实际负责该书编纂工作，《四库全书》总裁官即名义上的牵头人却是以首席大学士、领班军机大臣身份兼任的和珅。）怎样评价《四库全书》，是一个大的议题，这里不作详论，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是乾隆实行其文化专制政策的一个重要部分，而纪晓岚不过是其实行这一政策的工具。在编纂该书的过程中，乾隆曾就书中的“错讹”之处多次训斥纪晓岚等，并罚他们的俸禄来赔偿返工的损失。

　　除此之外，乾隆对纪晓岚并不怎么看好，甚至有些不当回事。例如，在“海升殴妻至死”一案中，纪晓岚作为左都御史牵头复查，开棺验尸，认定海升妻系自缢而死，隐瞒了案情真相。后乾隆重新派人复查，最终认定海升妻系被殴打至死。就这一案件，乾隆圣谕中说：“其派出之纪昀，本系无用腐儒，原不足具数，况伊于刑名事件素非谙悉，且目系短视，于检验时未能悉详阅看，即以刑部堂官所言随同附和，其咎尚有可原，着交部严加议处。”

　　“无用腐儒”，这就是乾隆对纪晓岚的真实看法，也是对其态度的基本依据。在写诗需要人唱和、捧场时，乾隆会想起纪晓岚；在推行其文化专制政策时，需要一个有文才又听话的臣子，他会想起纪晓岚，除此之外，纪晓岚对他并没有什么用处。在电视剧中，纪晓岚成了乾隆离不开的左右手，甚至比和珅更被倚重，这是完全不合史实的。

　　我认为，那些以历史名人为主人公的文学作品，最好是三分真和七分假，也可以两分真和八分假，最不济也要有一分真和九分假，但总不能是十分的假，一点史实根据也没有。不幸的是，像《铁齿铜牙纪晓岚》这样的电视剧，其绝大部分剧集就是十分的假，“纪晓岚”只剩下一个名字，跟历史上的这个人可以说是毫不相干，是百分之百的“戏说”。而乾隆开口闭口叫“纪晓岚”，不过是该剧难以计数的“硬伤”中的一个而已。

　　写于201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