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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妹

时间:2019/2/7 作者: 山里狼 热度: 88059

  大塬大队第四生产队,养了三头水牛,其中一头母牛、两头公牛。队长给水牛做了分工:母牛专门育崽,不作农耕。公牛犁田,踏泥。社员牛大叔患有严重的关节炎,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不便田间劳作。于是,队长把放牛的活交给他,负责三头水牛的起居及吃喝拉撒。按365天计算,每天享受6分工分(社员的日满分是10分,按实际出工天数与工种及绩効评分)。牛大妈担心老公出意外,便把放牛活独揽过来。无论酷暑严寒,或是暴雨大雪,总是挥着竹枝鞭子与牛为伍,早出晚归。


  春天的大塬山芦苇青青,竹叶墨绿,是水牛进食长肥的好季节。牛大妈摘下牛嘴上的篾罩,挥甩着竹枝鞭子,把水牛赶入深山。她坐在石梯上稍作休息。忽然,鼓鼓的肚子隐隐约约的疼痛。此时,她想起了山顶上白云庵的惠音尼姑。


  8个月前的一天中午,她正在白云庵的灶房热午饭,突然一阵头晕呕吐,恵音尼姑把了脉,抓了一把艾叶,放进茶瓶,加入山泉水伸进灶膛煎了一会,用火钳夹住瓶耳,将沸腾翻滚的艾叶汤倒在饭碗里,凉了一会,递给牛大妈。牛大妈用颤抖的双手,抱着饭碗,用嘴吹了吹热气,一口一咂的喝着。出了一身汗,渐渐的全身轻松了起来,在恵音的床上躺了一会就痊愈了。牛大妈认为,惠音尼姑的草药很神,或许再烧一碗艾叶汤喝下就没事了。于是,背着包袱,爬着石梯,走走歇歇半个小时,终于到了白云庵。


  白云庵座落在大塬山顶上,算是高山上的平地。四周小草翠绿,杜鹃红遍,繁花似锦;鸟声清脆,蜜蜂穿梭,蝴蝶飘飞。地坪的北测矗立着一幢茅草屋,用竹篱笆做墙体,分隔成三个房间,再用稻草渣搅拌鳝泥浆敷在墙上,披上白石灰。既防风,又隐私,也靓丽整洁。走进大门,第一间是经堂,第二间是灶堂,第三间是卧室。


  白云庵原来有很多尼姑,后来有的去世了,有的到别的庵去了,也有的改行下山了。惠音来时还有五个尼姑。由于上述原因,现在只剩下她与静音两个尼姑。


  惠音原名:“惠英”,年轻时,是十里八乡闻名的美女,贪财狠心的父亲强迫她嫁给村霸,她无奈之下,逃了出来,跑到白云庵削发为尼,才改名:“惠音”。村霸发现惠英逃走后,叫了一帮小兄弟,有提着大刀的,有操着木棍的,有甩着棕绳的,威胁惠英爹说:


  把惠英藏哪里去了?赶快交出来!”村霸在咆哮着。


  “真的不知道,我们也在到处找她呢?”惠英爹在解释说,


  “今天,就是一具尸体,我们也要把她捆绑着抬回去。”村霸穷凶极恶,白沫飞溅。


  “老大:有话好好说,别找我父亲,我来解决。”惠英哥,从野外干活回来,看到屋子里,挤满了人群,举着锄头,冲了进去。


  “好啊,你来解决,弟兄们,给我捆上抬回去。”村霸挥着拳头,把准备捆绑惠英的棕绳派上了用场,指挥手下,将惠英哥捆绑着抬走了。


  惠英爹变卖了所有家产,把惠英哥赎了回去。


  静音是个遗弃的孤儿,是惠音到外地化斋时,在路边捡来的。惠音本来想,等静音到了读书年龄就送下山去读书,可是,静音大了却赖着不走,就像惠音的跟屁虫,开口师父,闭口师父地叫,与惠音形影不离。


  牛大妈满头大汗,战战兢兢走到茅草屋,抓紧门框,叫了一声:“惠音法师……”便倒在地上。此时,惠音正在经堂捏着佛珠,念念有词地诵经。听到呼叫声,掉下了佛珠,跑了出来,一看是牛大妈,不由分说,立即将她扶在自己的床上。顾不上把脉,就跑到灶堂,心想:牛大妈今天的病不同往常,应该多烧些药汤,让她多喝一些,顺便洗擦一下身子。虽然,水是从半山坳山泉井挑上来的,但是,为了救牛大妈的命,自己再辛苦也是应该的。于是,用竹刷洗了锅,舀了半锅的山泉水。把三根艾草及两根菖蒲连杆带叶洗净后放入锅里,盖上杉木板锅盖。在灶膛放入柴火,用松明点燃,火焰由小变大,由弱变强,舔着锅底,把雪白的灶堂照得通红。


  牛大妈躺在床上,肚子越来越痛,死死地咬着被单,拼命的往下使劲,汗珠从每一根毛孔里挤出,像一只落汤鸡,在沸水中挣扎。嘶叫声,呐喊声,惊天动地。突然听到“哇哇”的叫声,便昏了过去……


  恵音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艾叶汤,走进卧室,叫了一声:“牛大妈”,没有听到答应,却发现地上一摊血,床上多了一个血红的、毛茸茸的东西,像一条红鲤鱼在不停地跳跃。惠音全身发抖,盛汤的碗滑落在地上,“嘣”的一声,摔个粉碎。张开嘴巴,惊叫道:“我的天啦”!随即双手合十,贴着胸口,念叨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恵音跑出庵,叫回正在坪上种菜的静音,让静音立即下山,去通知牛大妈的家人,自己照顾着牛大妈。


  牛大叔叫了几个族亲,抬着担架,把妻女俩抬回家,放在床上。看着活泼可爱的女婴,认为自己老来得女,是山神的恩赐,就把小孩取名:“山妹”。


  转眼山妹6岁了,天天跟着母亲,挥着竹枝鞭子敲打水牛的腹部,让水牛走路快点,有时走累了就骑在牛背上,一开始水牛很不情愿地挣脱着,把山妹从牛背上甩出,摔得她脸青鼻子肿,“哇哇”直哭,不停敲打牛腿,水牛痛得疯狂的奔跑。水牛虽然被套上篾罩,吃不上庄稼,但还是会张着小嘴巴吃路边的小草,喝水渠里的水。水牛最喜欢的是打尿桶喝尿,稍不看紧,就会闯入人家的门扇后,喝个底朝天,把尿桶打翻。


  山妹最喜欢放牛的地方是大塬山,那里蓝天白云,山青水秀,泉水甘甜。有蜜蜂、有蜻蜓捉着玩;有乌饭子、地茄子、牛眼睛,牛奶子,猕猴桃吃,像一个万林丛林中的野果王国。她更喜欢去白云庵,一见到惠音尼姑,就跟着母亲叫“恵音法师”,像见到亲人,形影不离。惠音在诵经,她就静静的坐在身边,双手合十,跟着念念叨叨;惠音去种菜,她就蹲在菜地拔小草;惠音在灶膛烧饭,她就坐在锅门前的矮櫈子上,一边塞着柴火,一边看着灶膛神奇的火焰,一边看惠音挥舞着双手,烧出一盘盘香喷喷的素菜。她最喜欢吃惠音烧的野蘑菇,香香的,甜甜的。她更喜欢惠音给她讲故事。


  “我以前的家也有一个和你一样大的侄子,叫铁蛋,很顽皮又很可爱。”惠音说。


  “什么是以前的家,现在怎么不是家了?”山妹好奇地问。


  “以前我和家里闹的不开心,就离家出走,不回去了。所以,叫以前的家,我现在的家是白云庵。”惠音告诉山妹说。


  “铁蛋为什么名铁蛋,不怕摔吗?”山妹又问。


  “铁蛋长的黑黑的,胖胖的,所以,人家就叫他铁蛋。”惠音告诉山妹说。


  “那又是怎么可爱法?”山妹又问。


  “铁蛋很有礼貌,见到邻居总是哥哥,阿叔,阿公,或姐姐,阿姨,阿婆的叫,而且,总是笑嘻嘻的,从来不哭。”恵音解释说。


  “哦”山妹回了一声,跑到地坪上去了。在杜鹃花丛中捉了一只蜜蜂,用一张小纸包着,放在耳边,听它“嗡嗡嗡”的唱歌。


  又过了两年,山妹已经在读小学二年级了,那年暑假,她跟着母亲把牛赶进大塬深山,爬着石梯,跑到了白云庵,远远就看见惠音法师,牵着一个陌生的小孩,走出庵门。山妹不禁退了两步,准备返回。


  这时,惠音法师已经看见了她,便叫了一声:“山妹过来,这就是铁蛋。我带你们去狮子岩玩。”


  惠音牵着铁蛋在前,山妹在后,心想:惠音法师没有骗人,铁蛋果然是黑黑的,胖胖的,不禁觉得好笑,又不敢笑出来。三个人从地坪的另外一个方向往下走了10几分钟,便看到了一个巨大石头,比白云庵还大,像一头雄狮,张着大嘴,在咆哮着。走进狮子岩,里面却像一座宫殿、有塑像、有雕刻、有灶台、有石桌石凳、有卧室,还残留了几颗子弹壳,几根白骨头。惠音告诉铁蛋、山妹,这个神秘的石宫,是当年闽北红军的秘密聚会场所,击败了国民党军队的多次进攻,为解放了闽北山区做出重大贡献。


  走出狮子岩,铁蛋与山妹又爬上了母猪岩、公牛岩,他们看到了铁蛋远方的家乡,更是看到了山妹家的烟窗,冒着袅袅白烟,估计父亲开始烧饭了。西边红彤彤的太阳,像一个大气球,慢慢地往下坠落,夕霞挂满了天边。铁蛋的姑妈与山妹的母亲,在呼喊着他们回家。


  牛大叔的关节炎越来越严重,不能干活了,生产队分给他的一亩自留地,也由牛大妈与山妹打理。山妹根据的不同的季节,种了土豆、地瓜、南瓜、冬瓜、茄子、小白菜、空心菜、大蒜、葱姜,同时,为父亲种的十棵茶树除草,施肥。放牛回家后,山妹提着小竹篓,跟随母亲到菜地剥菜、采茶。把锅洗干净,在灶膛点燃熊熊的火焰,再把茶叶倒在锅里,母亲用粗糙的双手,翻炒着茶叶,发出“嗤嗤”的响声,却不会烫伤手指。叶子在慢慢的便软变小,捞起来放在桌上的竹匾里。母亲用双手反复揉搓着,茶叶又慢慢地由扁型变成针型,像一只只虫儿。然后,把虫儿倒在火炉上的带孔竹匾上烘焙,便制成了香气四溢的绿茶。一旦家里来了访客,牛大妈总是抓一爪茶叶放进杯子里,加入一小方块红砂糖,倒入开水,递给来客,这是闽北农村的传统待客之道。茶叶就像一头头虾儿,在杯子里沉浮嬉戏。山妹对制茶工续产生了好奇与兴趣,学了几遍就会制作了。一旦母亲累了,就自己到菜地采茶,提到家里翻炒、揉搓,烘焙。制作出的绿茶,色美味香。


  山妹到大塬山放牛时,常常会带一些送给惠音,惠音喝了山妹自制的绿茶,往往竖起大拇指,称赞山妹能干。同时,会准备一些艾叶、溪棕之类的草药交给山妹说:


  “把这些草药放在锅里炒干后,倒入红酒再炒片刻,然后,加水煮开,坚持每天给你父亲泡脚,关节炎会慢慢好起来的。”山妹按照惠音说的,坚持每天给父亲熬汤泡脚,牛大叔的腿病渐渐地有所好转,并能上山干活了。


  山妹12岁那年小学毕业,正在准备考初中。牛大叔突发心肌梗塞走了。第二年,生产队也解散了,实行包产到户,山妹家的每天6分工分也没得拿了。这时,只剩下一公一母两头水牛。另外一头水牛,因为生病遭到屠宰。


  山妹记得:水牛生病时,不能吃草,一天天的削瘦。一开始山妹给它喝粥,慢慢地连粥也喝不下了。于是,山妹拿了几个鸡蛋砸开壳子,将一根竹筒插进水牛的喉咙,把鸡蛋倒进竹筒,灌了进去。生产队长怕水牛死掉可惜,决定把它杀了,每户人家可以分到5斤牛肉。于是,叫了一个屠夫,牵着病牛的鼻绳,拖到榅树林,因为水牛高大,用不上屠刀,就把牛鼻绳系在树上,防止水牛逃跑。病牛知道厄运来临,汪汪地流下眼泪。屠夫抡起斧头,斧背猛烈砸向病牛的额头,喷出一股股白色的脑浆,病牛“蒙”的惨叫一声,倒下了。山妹家分到的牛肉,却被山妹拿去埋了。山妹为此事伤心的哭了三天三夜。


  根据社员大会的讨论通过,生产队所有的资产必须拍卖处理,将所得分给社员。队长找了牛大妈商量此事。


  “生产队决定将两头水牛卖了,并已联系好了买主,是外地一家餐厅老板。”队长说。


  “凭什么要卖水牛,我不同意。”山妹正好在房间制作布鞋,听说水牛被卖,急忙扔下鞋子,跑出房间嚷道。


  “这是大家的意见,再说了,水牛不卖掉,谁来租?又谁来付给你工分?”队长解释着说。


  “我们自己养,不要工分了。”山妹堵着气。


  “这可是集体资产,不处理不行啊!”队长说。


  山妹心里想,队长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现在,生产队解散了,谁来供养水牛啊?


  可是,这毕竟是我天天陪着的牛夫妻啊!它们为生产队的春耕又付出多大的贡献!眼看水牛就要成为餐桌上的佳肴,意味着社会主义的牛耕时代,又要回到奴隶社会的人耕时代了。心里极为难受。如果要保住两头水牛,只有自己买下。可是钱从哪里来呢?不妨先刺探一下队长的真实想法。于是,说道:


  “队长:能不能让我们买下两头水牛?”


  “你们都揭不开锅了,哪来的钱啊?”


  “我们把家里的两头毛猪卖了,够抵得上一头水牛,还差一头的钱,我去借。”山妹说:


  “我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队长缓了一口气,接着说:“不过,只有两天时间买主就要来赶牛了。我还得跟他商量一下,如果到时你们拿不出钱,我只能把水牛卖给他了。”队长说。


  “好,就两天时间。”山妹回答说。


  队长走出大门,轻轻地摇着头,心里嘲笑道:“山妹啊,山妹,就等着看你的笑话吧。”


  次日,天刚蒙蒙亮,山妹和母亲拿了两张竹匾,围赶着两头毛猪到镇上卖了。可是,还有一半的钱向谁借呢?山妹走遍了左邻右舍,说尽好话,求尽了人情,大家都知道她家穷,没有偿还能力,利用各种理由婉拒,山妹只能空手而归。突然,她想起了姨妈前些天屠宰了一头猪,便到找了姨妈说:


  “姨妈:我想把队里的两头水牛买下,能不能借我们一点钱?”


  姨妈知道外甥女的家境,即使借了也等于白送。“就对山妹说:


  “山妹:可惜你迟了一步,钱刚被邻居的大婶借去给儿子交彩礼了。”


  山妹走出姨妈家,又想到了在生产队当出纳的姑爹,知道生产队最近卖了资产,还没有分红,钱都在姑爹的家里,就找到了姑爹:


  “姑爹:“我想把生产队的两头水牛买下,请您帮下忙,借我200元。”正在楼上晾衣服的姑妈,听见侄女来借钱,大惊失色,连忙劝止道:


  ”他爹啊,别人砍了手指作记性,你却要砍到手臂作记性了。你借出去的钱,有哪几个人还的?你侄子5元,你外甥6元。全部白送了!你还有钱出借?“


  山妹不知道姑妈是在骂姑爹,还是在骂自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姑妈家的,满肚子的委屈,就躲在墙角,哭了一阵。她埋怨父亲心狠,一走了之,扔下她,让她受苦;她埋怨世间人情淡薄,遇到困难,连亲情也没了。这时,她想起了砖瓦厂的李老板。


  大塬砖瓦厂是村办企业,李老板原来是从浙江泰顺请来的技术员。由于厂长热衷于政治,无心经营,导致了砖瓦厂陷入困境,于是,转包给李老板。在承包之前,砖瓦厂就常常向第四生产队租牛踩踏泥浆,而且,都是山妹牵着公牛去的,虽然,跟李老板会熟悉,却没有过经济上的往来,这次,不知道李老板肯不肯借钱。于是,山妹怀着试一试的态度,到了砖瓦厂。李老板正在屋顶上重新铺盖稻草。


  “李老板,我有事找你。”山妹叫了一声。


  “山妹,什么风把你这个大美女吹来了?”李老板从屋顶上跳下,两个人边说,边走进办公室,李老板随即递上一杯凉茶。


  “我想向你借钱。”山妹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凉茶,然后,开门见山地说。


  “你是开玩笑吧,我有什么钱啊?”李老板知道山妹的家底,怕她真的要借钱。


  “是真的,你借我200元,我把公牛给你免费一年踩踏泥浆。”山妹便把买牛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李老板听。李老板在心里盘算了一阵,认为,现在生产队解散了,水牛卖的卖,杀的杀,已经很少了。要是没有水牛,砖瓦厂就无法投产,何况山妹的水牛力大,乖巧。还是要想办法先借给她钱,把租牛的事情先搞定。于是,对山妹说:


  “我刚刚承包,没有收入,虽然,手头上紧张,但是,想到你的困难,你的为人。觉得你办事果断,有魄力,又讲信用。我想想办法,晚上回复你好吗?”


  “好吧,先谢谢李老板了!”山妹跟李老板打个招呼,走出厂房。心里却嘲笑着:“人家都说,无奸不商,李老板果然如此,不借就直说嘛,为啥要拐弯抹角,假装好人。”


  当晚,夜过三巡,山妹为借钱的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山妹爬到墙头上看下去,是李老板,以为是他来找借口,敷衍了事。便叫上母亲,一起把门打开。李老板提着一个布袋子,取出一捆捆钱,有一角两角的,有一元两元的,皱皱的,散发着一股股霉臭味。


  “大妈,山妹:我跑遍了所有老客户,刚好借齐200元,你们把钱点清楚。把水牛买下,一定要租给我哦。”说完,便开心的笑了。


  “必须的,李老板,请放心。谢谢啦!”山妹与母亲异口同声地说道。


  三个人不禁哈哈大笑着,笑声冲破了深沉的夜空。


  次年,春耕就有人上门向山妹租水牛了。山妹戴着斗笠,卷着裤管,把握着犁铧,牵着牛鼻绳,挥舞着竹枝鞭子,“喔撇,喔撇”的呼喊着,水牛拉着犁铧,翻出一畦畦整整齐的,如早米糕叠摆着的水田。


  砖瓦厂经过重新改造后,大量生产了,水牛被一个赤膊的小伙子牵着鼻绳,在池子旋转着踏泥;瓦匠在茅蓬里手脚灵快地制作砖坯;烧炉工用树杈叉夹着什柴,把灶堂烧成了火红的溶炉,瓦窑顶上冒着青烟直冲云宵;成品砖瓦在蓝天下砌成一座座城墙。买砖瓦盖房子的人络绎不绝。


  有一天,来了一位顾客,顶着草帽,戴着墨镜,风度翩翩。那天刚好水牛不要踩踏泥浆,便套着牛压,拖着手板车,帮人拉砖头。山妹在忙里忙外的跟客户结算,谈价钱。墨镜男子走到山妹身边说:


  “老板:给我送一车砖头去马庄多少钱?”


  “12块!”山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里距离马庄100华里,来回差不多要一天了。就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句。


  “能不能便宜一点,11块?”男子在还价。


  “太远了,不行!”


  “好,12块就12块吧,把牛车拉过来装车。”


  工人很快就把牛车装满砖头,男子摘下太阳帽与墨镜,露出一张黑黑的脸盘,一双眼睛在悄悄的打量着面前的強女人,似曾相识。


  “山妹,是你?”男子惊奇地问道。


  “你是,铁蛋?”山妹抬起头看了一眼,在童年的记忆寻找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话。


  山妹突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喉咙里像塞了一个乒乓球,说不出话来。


  “我不去了,你叫别人拉吧?”山妹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厂里的工人正在等着用砖块呢,不去怎么行啊?”男子霸气的质问。


  “太远了,怕晚上赶不回来。”山妹最怕夜宿陌生人家,晚上睡不着。尤其是碰到铁蛋,到底收不收钱,觉得好尴尬,就不想去了。


  铁蛋说了很多好话,山妹才跨上牛背,铁蛋坐在车斗上,山妹挥起竹枝鞭子,甩了一下水牛的腹部,水牛拖着手板车,飞快的奔跑。


  一阵阵风从耳边刮过,两边的山像电影上的屏幕,飞快的闪动,只有车轱辘的滚动声,鸟儿清脆的鸣叫声。


  那年秋天,大塬山的毛竹,翠绿、挺拔,直插云霄。朝阳透过竹梢,射进林子,显得五彩斑斓。牛奶子藤树,纵横交错,构成一张张藤网,盖过头顶。藤上挂满了果子,像母牛腹下的乳头,饱满与整齐。山妹和铁蛋,背着竹篓,一边采摘,一边吮吸着果汁,酸中带甜。就像两头牛崽,吮吸母牛的乳汁。两个人背着满篓的牛奶子,走出藤蓬,坐在地上歇着。突然,一条大蟒蛇爬向身旁,张开口杯大的嘴巴,伸着又红又尖的舌头,盯着他俩。铁蛋叫了一声“上竹”!就像两只猴子,一前一后瞬间爬到了竹尾,仿佛爬上云端,观看着山外的世界,一群麻雀掠过头顶,飞向田间。然后,抓紧竹尾巴,放开双脚,从高空慢慢坠落。像天空降下的神童,快乐无比。


  山路越走越坑洼,牛车时快时慢,卸下砖头时,天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铁蛋的母亲把山妹留下过夜,这是山妹长大以来,第一次在别人家过夜。


  晚饭后,山妹和铁蛋坐在厅堂的长板凳上聊天。


  “我承包了大队的茶园,这次买的砖头就是用来盖厂房的,下次还要买瓦片,还要麻烦你。”铁蛋对山妹说。


  “你的茶叶是怎么卖出去的?我家的茶,除了招待客人,都是闲着发霉。”


  “我在上海有一个门市部,销路很好,供不应求,还帮助村庄里的人家销售茶叶呢。”


  “能不能把我家今年的新茶也带一点去试一试销路。”


  “好啊,我刚要找新茶呢。”


  山妹回到家里,立即装了一个塑料袋的绿茶,托人带给铁蛋。


  过了一段时间,铁蛋回了一封信给山妹说:“你寄来的新绿茶,在上海很受欢迎,能否扩大生产规模?”


  山妹受到铁蛋的启发,找上村主任,把村里的500亩茶山承包了下来。


  山妹在承包茶园的第二年,亲自到了上海,开了门市部。由于,绿茶的产量高,加工来不及。山妹就把一部分茶青放到竹匾里晾干,制作成白茶。有一天,店铺来了一位顾客,要买白茶。山妹解开塑料袋,抓了一爪,放在水壶里煮着,茶叶在开水中翻滚,芳香四溢,客户喝了一口,竖起了大拇指说:“好茶,好茶!这就是当年宋微宗皇帝喝的政和白茶,才把年号赐给关隶县,改称政和县。我找了几十年今天终于找到了。”


  不久,山妹在上海建成了一座“高山茶城”,注册了“牛山”绿茶,“大塬”白茶商标,产品销往东南亚及世界各地。


  大塬村在山妹的带领下,家家户户都种了茶,成为中国的茶叶之村。


  2019.2.3.于上海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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