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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月儿圆(20)

时间:2019/1/17 作者: 残风孤鸿 热度: 108406
  六二年的秋天,北安劳改分局机械厂后厕所北岗成立了前卫中学,北安地区所有的劳改农场的子女全部都集中到这里上学。教学楼是三层红砖楼房,楼房后面几排平房是教师办公室、校长室、总务室后勤等。紧靠楼房旁是一条宽道,直通最后面一排平房。那是食堂,左边是教师的小食堂,右边是学生的大食堂。大道的左面是两排学生宿舍,前面是女生宿舍,后面是男生宿舍。大道的右边也是一些平房,那是单身宿舍。教学楼前面是一条横道,横道前还有一排低矮的砖房,那里是教师家属区。成家的教师都住在这里。在男女生宿舍的右边靠近道边是一个很大的操场,操场上立着球架。

  前卫中学刚成立就是一所完全中学。初中十二个班,高中六个班,劳改局的副局长兼任我们的校长。我们的毕业证上都盖着他的大印。

  这里的教师都是从各地抽调来的,也有一部分大学毕业刚分来的。这里的条件当时虽比不上北安一中,在北安市也是属一流的。

  当时,我被分在初中二年四班,和鹏程在一个班。女宿舍是小屋,有来自滦河的、龙门的、福安的、凤凰山的等十六名女生。分南北炕同住一个屋。其余大部分女生都住大宿舍。所谓大宿舍,就是房多长,炕就多长。

  每天我们听钟声起床,听钟声上课,听钟声吃饭,听钟声睡觉,几乎就是半军事化。

  刚去时,吃“死伙”。每月八块钱,一桌十人。吃饭时,饭盆菜盆放在桌上,值日的同学把每人的饭菜打好后,大家一起开始吃,吃得快的,吃完自己添,吃的慢的,就没有了。

  我的班主任是一位姓王的大学刚毕业的男老师,教地理。他上课只照着书念,也不管下面干什么。那时每课书后都有问题,在书中都能找到答案,只要认真背,就能有好成绩。

  开学时各农场来汽车把学生和行李一起拉来。放假时,大汽车到学校把行李和人一起拉回农场。分场的大马车再从场部把自己分场的孩子拉回去。如果不到放假有事回家,就难死了。要先从学校走几里地到北安办事处,在办事处得能碰到有农场的车。运气好,坐在拉货的车空儿里,颠簸十百多里地到场部,再走二里地到龙镇小屯的大车店去找分场的马车。如果有,还好,没有,只能用腿走回去了。那可是五十多里地啊!

  这学期的期末,最后的一科刚考完。老师找了我们几个写字好的学生去帮着抄鉴定。很晚了才回宿舍。宿舍大部分同学都躺下了,我蹑手蹑脚地上了炕,不久就睡着了。睡着睡着,做起梦来。当时我梳着两根达到屁股上的大辫子,觉得不知谁拿剪子贴着我脖子根上嗖的一下子把我辫子剪掉了。只觉得一阵凉气,我一下子惊醒了。一摸,辫子还在头上,心砰砰地跳。过了好一阵子,渐渐地又睡着了。天还没亮,突然有人敲窗户大声叫我的名子,说,说妈病了,叫你赶快回去!

  我一下子坐起来,赶快穿衣服。宿舍里的同学都醒了,都来帮我。这个帮我穿衣服,那个帮我戴帽子。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我送出了门。我没着大道往办事处走。天越来越亮,到了办事处,值班的老头刚要洗脸,见我进来了,说:“是你呀,电话半夜总机就转来了,给你们学校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打不通。好不容易四点钟这遍才打通。”看来老头为打通这个电话,也是半宿没睡。又说:“先吃饭吧,就是今天来车,也得中午到。”我买了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怎么也咽不下去。就放包里了。我胡思乱想,想妈可能真是病了,病得很严重,再不就是和爸打仗了,被爸打伤了。当时怎么也没想到妈已经死了。

  中午来了两辆车,装完东西,办事处的老头跟司机耳语了一番。司机让我坐在驾驶室里,这个位置从来都是场级干部家的女孩子才能捞着坐的。

  傍黑车到了龙镇场部,我无处可落脚。车正好给食堂卸东西。熊主任家就在食堂旁边,他是从三分场调到场部的,都认识,我就去了他家。熊主任正在炕上吃饭喝酒,熊婶见我进来,就说:没吃饭吧。于是就给我拿了碗筷盛了粥。我一天水米未进,可就是咽不下,勉强喝了点粥。听熊婶和熊主任他们叨叨说:“可惜了那人啦,今年四十一、四十二啦?”又说:“就是不懂,这病一挑就好,越打针越完。”这时,我才知道妈妈死了。

  第二天早上,熊婶说:“我也没留你了。”让他大儿子给我找车,早上哪有车啊,到中午才有三分场来的马车。天快黑了,才到三分场。一路上,马车 上的人都在讲妈死的事,还说,你爸把你小妹已经给了老王家了。

  原来,三天前的晚上,妈给爸擀了一小块面的面条,给爸捞了一大碗后,剩点就给大弟捞了一小碗。大弟端起碗来刚要吃,爸把他的筷子一下子打掉了。大弟哭了,妈说:“你给他筷子打掉了干什么?”爸说:“不用给他吃!”妈说:“这个孩子就像后带来的,他不是你的儿子啊!你心怎么那么狠啊!”两人吵起来,妈也不是善茬。“谁也别吃!”妈就把大小两碗面一起扣了。两人又打起来了。那里正是年终岁尾,那几天妈妈拆洗被褥收拾家,很累,又和爸生气,第二天就病倒了,又呕又吐。爸那里在分场排剧。冬闲无事,分场组织一部分人排练一些剧目,春节好给职工家属演。爸在剧中演一个日本军官。

  妈让大妹找了卫生所的刘大夫来家给妈看病。刘大夫看了,说是象感冒,知道妈和爸打了仗,又劝了一阵,打了针,开几片药走了。

  妈吃了药,一点不见好。头天晚上没吃东西,早上又吐又呕,胃里本来什么东西都没有了,一下子,妈被折腾得点力气也没有了。

  中午爸回来,看妈躺着也没问,让大妹热点饭,他自己走了,去食堂吃了。下午妈更严重了,吃药吐药,喝水吐水,妈让大妹去找爸。爸这次回来了,看妈的样子,他也慌了,赶紧去卫生所。卫生所的所长,叫大夫全来了,这个听听,那个听听,谁也说不准究竟是什么病。这个药那个药打了不少。可妈的情况越来越不好。房东头的陈婶也来了,她多少懂点医,她把爸拉到一边说:“我看像起了什么东西,小赵的老婆懂,你快找她来看看。”中间房的小赵老婆来了,一进门看一屋子的大夫围在妈身边,妈已奄奄一息了。爸问:“是不是羊毛钉,还是攻心翻。”小赵老婆说:“有点像攻心翻。”爸说:“你帮治一治。”人家说:“轻来轻去挑挑我还敢弄,大嫂这么严重了,我不敢弄。”爸没出声,人家走了。如果当时爸能说:“你就试试吧,治死了我不赖你,全当死马当活马医吧!”小赵老婆敢下手,妈就死不了了。

  晚上八点多钟,妈在三个大夫的眼皮底下,渐渐地停止了呼吸,妈就这样死了。

  事后许多人讲,这种病是当地的地方病,着凉生气,急火攻心。西医越打针死得越快。懂的人,扒开肛门,见着紫泡,用大针挑破,见血就回。再严重的,在心口处用刀划上十字,用罐拔上,拔出的都是黑血,上下一通就好了。

  可怜妈,那年才四十二岁,年纪轻轻就这样送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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