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无声无息地来到洛城,树叶仿佛一夜间变绿了,迎春花也开了,柳树的新枝条也挂满了树稍。
于雨朋他们每天忙碌,刘云隔三差五就拿着一堆新单据让于雨朋签字,给他看各地的新数据。“新洛大酒店”即将开业,新洛财富中心商业圈已初具规模,牛永成的发展部忙的前脚尖儿打后脑勺。“Free bar”自由吧,年前年后在全国陆续开了二十九家分店,总经理仍然是杨洋,虽然她人不知道在哪。柳红玉这新洛百货的销售总监也忙的团团转,继深圳之后全国还有十一个“新洛百货大楼”正在紧锣密鼓地装修着……
地产部的龚兴龙最近有点头大,“新洛时代花园”虽然顺利验收完毕,可是因为朱碧荷事件的影响,销售业绩非常惨淡。他和属下尝试了几种销售方案都不理想,他又建议在全国范围大面积刊登广告,方案已经拟好,因为广告词的事情没定还在悬着,方案已经递上去正待于雨朋拍板。
当然也有不好的消息,比如季维斯说他老爸最近在调集资金,大哥季维新、大嫂陈园都跃跃欲试,打算到洛城来大干一场。还有谣传说吴氏兄弟因无法忍受讨债的上门逼迫,选择了集体烧炭逃避现实,不知事情真假。反正有人看到精神恍惚的吴老太,带着两个儿媳五个孙子孙女,回淮南老家定居了。
秦婉玲还是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完全不理会亲人们轮番劝解,也不肯见于雨朋。小承业的哭声都不能让她开门,两对老人只剩下唉声叹气,这段时间连孩子的食粮都从母乳变成奶粉。于雨朋的父母除了隔着门骂几句于雨朋,也没有什么主意劝儿媳妇消气。
于雨朋白天在公司忙,晚上大多是去“心房”呆着,回忆和杨洋一起走过的点滴,对她的愧疚,当然也有对梁晓芸和秦婉玲的惭愧。从杨洋的纸条上,他似乎明白梁晓芸离开的原因,那是他最不愿看到的所谓伟大,他需要的不是她们多么伟大多么厉害,而是她们在身边,可如今偏偏都离他而去。
有时候于雨朋会在家里的沙发上坐一宿,自然是少不了抽烟喝酒,那是在每次哀求秦婉玲没回应以后。但是不论是在哪住,只要天一亮,他就像打了鸡血似得,神采飞扬地忙碌起来,微笑几乎没有离开过那张俊秀朗逸的脸庞。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秦婉玲还是终日窝在房间里,跟谁都不说话,谁劝也不听。直到这天,她的老舅来看望她。
老舅敲了几分钟门,没有回应,他感觉到秦婉玲就在里面,隔着门大声说:“小玲啊,我是你老舅!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有些话老舅必须跟你谈谈,你也不能后半辈子就这么过吧?我已经跟小朋谈过了,你出来到客厅,我简单说几句,说完就走!”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后,秦婉玲才拖着一脸倦容出现在老舅面前,弱弱地打招呼:“老舅,你来了?”前后也就一个月时间,她已经憔悴的像个年迈的阿姨。头发凌乱,眼睛深陷着,眼泡肿的像气蛤蟆,蜡黄蜡黄的皮肤就像刚生过一场大病,心疼的老舅泪花直闪烁。
“小玲,你坐下,咳咳。”老舅说着干咳了两下,稍微调整一下激动的情绪,他不愿在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外甥女面前流泪,“你老舅是个婚姻失败者,本不该来说你和小朋谁对谁错,可我看着姐姐、姐夫天天为你抹眼泪儿,你公公婆婆为你俩操心的吃不好睡不好,还有小承业,一天到晚见不到你的面儿,老舅难过啊!”
“老舅!”秦婉玲忽然觉得自己最近做的事情实在太自私了,父母、公婆、孩子都是无辜的!可再一想杨洋和于雨朋,眼泪又不争气地冒了出来。
“我不想问你有没有爱过小朋,我想知道你还打不打算跟小朋过?要想好了离,就痛痛快快儿地办手续走,趁年轻还能再走一家。至于小朋再娶谁,都跟咱没关系,以后就算有人再霸占这个男人,睡他的房子,打他的孩子也跟咱没任何关系啦!”老舅说着瞄瞄秦婉玲的表情,看她做什么反应。
秦婉玲听这些话怔住了,她只顾着生气,没想过那么多,离婚这个词还是第一次听到。可老舅说的话哪是劝她离?分明是劝她想清楚,一旦离了婚,老公就不再属于她,孩子也不再是她的。心里不由得揪了起来,可也不能轻易饶了于雨朋啊,她更没注意了,呆呆地看着老舅。
老舅见秦婉玲呆呆不说话,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温和地说:“说句良心话,假如有这么个男的,跟小朋同床共枕,为他的事业四处奔走,在他脆弱的时候给他支持,在他有危险的时候拼着命维护他,而且从不计较个人得失,不在乎别人的白眼,你又会怎么看?”
秦婉玲听了心头一震,龚兴龙大哥、牛永成大哥、老三、老四、王宝宏、曹小虎,不都是这样的人吗?不由得脱口而出:“他能把雨朋当亲弟兄,我和雨朋当然也一样把他当亲人!”
“那么,现在问题出来了!对小朋这么好的人换成个女的,怎么办?”老舅忽然话锋一转,把秦婉玲惊住了。
“啊!”秦婉玲更吃惊,张了三次嘴巴,没说出话来。可不是吗?杨洋对雨朋可不是比龚大哥、牛大哥他们更好,在事业上陪他风雨同舟,又是为他挡刀子才进的医院,而我自己除了生了承业,再有闹了这么久!还给过他什么?
“小玲啊,老舅虽说比你大那么几岁,却没你聪明,也没你见世面多。我想,我都能想通的事情,你没理由想不通吧?”老舅没有等她说话,继续语重心长地说着,“整件事我都了解过,你是受害者,这当然是没有错。小朋用心对待一个真心爱他的女人,这也不算过分。至于杨小姐,她的前半生过得比你惨太多了,能遇到一个彼此真心对待的男人,是老天对她的眷顾,也是对她的再次残忍!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有错吗?为了你们这个家的稳定,人家不要名分不要产业,还处处想着你的感受,每次出差都给你买东西,把小承业当成自己亲生的一样疼爱,还不敢让人知道,她又错在哪了?为了不让你失去小朋,她伤都没好就留信走了,要说她的错,错在不该遇到小朋!唉——要让老舅说,这是老天给你们的福分,也是一次考验,结果咋样就看你自己的了!”
老舅说完低头不说话了,找于雨朋之前他也是几经挣扎,有谁不心疼自己亲外甥女反而向着伤害她的男人?他能放弃对于雨朋的埋怨也是不容易,至少他是希望外甥女别像他孤独过下半辈子。
“老舅,我——”秦婉玲哽咽的说不出来话,老舅说的这些话她大多想过,只是没想通立刻又被悲愤淹没了。脑海里总现出那些画面,总想着于雨朋出轨,背叛她,怎么对不住她的深情,怎么薄情寡义;杨洋是如何自私,如何贪婪,如何抢她老公,如何破坏她的家庭。
过了很久很久,秦婉玲仍然没说话。她不知道怎么说,怕老舅觉得她自私,怕于雨朋跟他离婚,怕杨洋抢她的小承业,甚至怕街坊邻居看笑话她。再看看老舅时,觉得其实老舅也蛮可怜的,他年纪轻轻变成单身带孩子,现在又来苦口婆心劝她,那是不希望她步他的后尘。
“老舅,其实我不是多恨雨朋,我是怕原谅他以后,他更加变本加厉——”秦婉玲弱弱地看老舅。
“那你就打算这么耗下去?能结个啥好果儿?”老舅没有抬头。
“老舅,你说的那些我都懂,可是我,我,我还没有想透!”秦婉玲说着,逐渐觉得就算自己退一步,于雨朋又会怎么看她,是委曲求全?还是向他的放纵妥协?
“话我就不多说了,大道理,你比我懂地多,再好好想想吧!唉——!”老舅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长长的叹了口气,低着头走到门口又停住,头也不回地说:“要是还想离,就给玉柱打电话,我跟玉柱过来接你!”
老舅说完匆匆地出客厅,到另一个房间跟于雨朋父母说话了,想必他心里此时一定极不好受。
后来老舅走了,到底没有得到秦婉玲一句准话。
秦婉玲呆呆地站在沙发跟前,脑子里不停闪现老舅的话,又想起医院的场面,想起公婆的无奈,想起父母的满脸愁容。
大约是老舅走后的一个小时后,秦婉玲回到房间,在浴缸里美美地泡个澡,换上一套颜色鲜亮的衣服,在镜子前化了个淡妆。拿着挎包出门,对着刚走进客厅的婆婆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下楼开车去美容中心给全身做了个SPA,又到美发中心去收拾了下发型。
从美发中心出来已经下午两点多了,秦婉玲开车到新洛百货大楼停车场,径直上了六楼的服装区。售货员一看老板娘来选衣服了,立刻就报告了经理,不大一会儿,销售总监柳红玉就匆匆地过来,笑呵呵地叫嫂子。又给她建议颜色搭配,又给参谋衣服款式,又领着去试衣间,秦婉玲一股脑拿了十几套,接着下楼挑了几双鞋,还在试衣间换了一套最满意的,最后又在化妆专柜挑了套进口化妆品,统统付的现金,梁红玉劝都劝不住。
秦婉玲临出门还告诉梁红玉,让她打电话给秦玉柱,让他把这些送回家,随后开心地开车走了。
于雨朋在高新区新洛总公司办公楼的董事长办公室坐着,他刚跟龚兴龙谈了“新洛时代花园”扩大广告宣传力度的具体方案。他基本上同意,让龚兴龙明早带广告公司的负责人过来开会,最后落实对方几个广告词提议。
助理端了一杯黑咖啡放在于雨朋面前,轻声打过招呼出去了。
于雨朋习惯喝黑咖啡,而且喝起咖啡就会想起杨洋,想起跟她一起在“Manity of malacca”的日子,心里不免一阵酸楚。今天也一样,脑袋里净是以往的片段,想到了“心房”,想起了两人的情侣睡衣,还有无可替代的“羊妹妹”。
无意识地拿起笔筒里的签字笔,很自然地在便签纸上写下几个字:羊妹妹,我的“心房”永远属于你!完了更加觉得必须找到杨洋,拿起手机走到窗口。
先是黄雯,仍然是刚提前杨洋,黄雯比他还急,都有些想发飙,反倒是他又安慰起她来。挂了电话,他觉得黄雯说的也对,没有电话没有传呼她怎么联系,在深圳是他把杨洋弄丢的,让她去哪儿找。接着又拨通钟英豪的电话,没敢说杨洋留信走的事,怕钟老太太知道了更担心。从侧面转着弯问了问,钟英豪说老妈最近又在念叨干女儿,希望他们抽时间回去住几天,于雨朋就知道杨洋没去过东莞了。
又坐在办公桌后面好一会儿,再喝咖啡,咖啡有些凉,那种苦涩有些不堪忍受,站起身想让人换一杯别的咖啡。忽然,脑海里闪出了“忘情谷”几个字,记得那是杨洋在广州餐馆里提过这名字,她当时开玩笑似得问他敢不敢放下一切去隐居。她现在可不就是放下一切了吗?连两人的感情都放下不管了,她会不会跑去忘情谷了呢?
于雨朋想着又坐回椅子上,经过一番思量,下了个决定:去一趟忘情谷,说不定能找到她呢!实在不行就在她家乡打听打听,听说吴老太搬回淮南了,她身边还带着杨洋的儿子小宝……
下一章:浓情再眷愁化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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