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远逃出学校办公室,拼命地向知青点奔跑。
夜色一片黑暗,北风呼叫,天飘着冰冷的雨雪,四周的田野一片沉寂,看不到一丝亮光。
梅远突然看到前面河畈下有一粒暗红色的火光,她以为是传说中的鬼火。梅远已不知道害怕,因为她刚刚和活鬼拼杀了一场,哪里害怕死鬼,继续踉跄着向前奔逃。
那个暗红色的鬼火在向梅远移动,其实那不是鬼火,是黄大根在河畈下抽烟。黄大根觉得今晚黄二根和曹扣姐的做法很玄,他怕出事,亲自躲到学校附近的河畈下,万一黄二根闹出事来,他就当场解救,保住他们黄家在泥湾的地位。果不出黄大根所料,刚才他听到了从学校里传出的黄二根的惨叫,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砸窗户的声音,随之看到了梅远在河堤上奔逃的身影。他的心头猛然大大一震,觉得闹出事来了,而且黄二根可能没有得手。如此,黄二根就闯下了不知到底有多大的祸。
黄大根忐忑着走上河堤,拦住梅远,用恐吓的口气说:“站住,不要跑。”
梅远听出说话的是黄大根,怕是无法逃脱了,转身就要跳河。
黄大根一把抓住梅远,说:“你冷静点,出了什么事?快对我说!”
梅远说:“黄二根要强奸我,我刺杀了他!”
黄大根不由得惊愕起来,强行镇定下来说:“你们不是结婚吗?你怎么刺杀他呢!”
梅远说:“不,你们是合伙利用威逼的手段,让黄二根对我实施强奸,你们是犯罪。”
黄大根故作平静地说:“梅远,你可能是误会了,二根真的是要和你结婚,时间赶得有点仓促,既然你不愿,那就算了,不妥之处请你谅解。既然你们吵架了,婚不结也就算了。这件事你就不要再说了,你还是黄花闺女,说出去对你影响不好……”
梅远说:“我绝不会饶过黄二根,我要告他,包括你们夫妻两个,我说到做到。我一定要告倒你们这些土霸王!”
黄大根威严地说:“梅远,你别不懂事,我们拿你当小妹妹,你既然不愿意和二根结婚,就当没有这回事。希望你清醒点,不要对外乱说,更不准去告,要不我们……不会让你有好下场,包括你的妈妈,我们都不会放过,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在知青点呆着。现在我向你宣布,你是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和上山下乡运动的坏分子,你被监管了。我送你到知青点去,不准你乱说乱动,要不我们就说你搞破鞋。”
梅远顿时觉得天昏地暗,她瘫倒到地下,眼泪啪啪地往下流。
黄大根拉起梅远,说:“走,我押送你回知青点。”
黄大根把梅远押到知青点门口就溜了。
知青点的所有人都没睡觉,他们都在女生房间里焦虑地等着梅远。他们好不容易把梅远等回来了,但见梅远衣衫不整,头发蓬乱,满脸泪痕,精神恍惚。
陶小溪关切地问:“梅姐姐,你怎么啦?”
梅远想大哭,但她强行压住了崩溃的心,说:“我和曹扣姐谈话谈翻了,打骂了一场,我遇到了恶鬼。”
孙大明说:“那个臭婆娘竟然欺负人,我们给你报仇,现在就打到她家里去,走,我们这就走——”
梅远赶紧说:“一句话说不清,你们别去,事情是一定要摆明白的,但由我自己去办,大家睡觉吧。”
陈定春说:“那也好,那也好!”
陶小溪为梅远打了热水,让梅远洗脸洗脚。
男生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梅远洗过脸和脚,就上床躺下了。
陶小溪熄了灯。
梅远一直睁着眼前,她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黄大根把梅远押送到知青点后,就奔跑到学校里,看办公室的门锁着,就转到窗边,从被梅远打烂的窗口翻了进去,只见黄二根躺在地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像猪一样在哼哼着。他走上前,在黄二根屁股上踢了两脚,厉声骂道:“你个骚狗子,这下惹出大祸了吧,看你怎么收场?”
黄二根哀叫着:“别踢我,我的好眼睛被那个小婊子戳瞎了,我活不成了!”
黄大根骂道:“你他妈的活该,捅死你才好,你怎么还活着呀?你怎么不去死呀?你当梅远那个小婊子是乡下女人呀,任你欺负不敢做声呀!你他妈的,老鼠想娶猫,骚气没闻到,白搭一条命。你快给老子滚起来,回家去,不准你出门,你要出门老子就把你腿打断。”
黄二根哭着说:“我什么也看不见,不能走路。”
黄大根拉着黄二根翻过了窗口,扶着黄二根偷偷地回到了家里。
当天夜里,黄大根布置大队的专政队,派出四个人到知青点日夜看守梅远,不准梅远出知青点半步。理由是上面说梅远在艾问江坐牢以后,心怀不满,有破坏嫌疑,现在要把她当做坏分子死死地监控起来,决不允许她乱说乱动。
黄大根布置好大队的专政队,又和曹扣姐连夜潜入学校办公室,清除了现场,修好了办公室的窗户。
梅远一夜未眠,痛苦地熬到天亮,赶快起床准备回横江市的家。她刚走出知青点的门,就被两个拿着红棍子的小伙子拦住了。
梅远说:“你们别拦我,我回家去。”
一个专政队员凶狠地说:“你有破坏嫌疑,被监管了,只准老老实实在知青点里呆着,不准乱说乱动。”
梅远哭叫起来:“请你们让开,你们没有权利限制我的自由,我没任何破坏行为,你们不能诬赖好人。”
另一个专政队员大骂道:“你他妈的坏分子,还要洗刷自己,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少说废话,要不老子就用棍子把你的腿打断!”
知青点里的知青们都慌忙跑出来,斥责专政队员不要冤枉好人。
专政队员说这是组织上的决定,谁也不能违抗,梅远要是不服,就把她抓起来送去坐牢。
陈定春等人只好劝梅远回到了屋里。
知青点的其他人下田干活以后,梅远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呆在知青点里,越想越伤心,她受了欺侮,反成了坏分子,被人家看管起来了,她现在不是一般的伤心,而是绝望,她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逃出魔掌,不知道天下哪里有申冤的地方。她想到了死,她几次拿起绳子,要悬梁结束生命。但她一想到艾问江,就觉得自己要守诺言,要等着艾问江出来。可是她又想,她能等到艾问江回来的那一天吗?艾问江能安全地回到她一起吗?这世上的恶人又能让她如愿地等着艾问江回来吗?她越来越绝望。
梅远在知青点里呆了两个多钟头,她反复地想着,觉得自己已失去了活的意义,她只能违背她对艾问江的承诺。她拿起绳子,准备把绳子挂上房梁一死了之。她突然又想到了可怜的妈妈,她死了,可怜的妈妈还能活得下去吗?她未能给妈妈尽孝反而要给妈妈增加痛苦,她的心软了,她把绳子放到了地下。
梅远流着泪,躺到了床上,想来想去,感到羞辱难当,无地自容,她的尊严已经被黄二根彻底毁灭,她无法做人。想想这几年来,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总是给她不断地带来折磨和摧残,觉得自己被逼得没法活了,这样整天被人看着,还能活得下去吗?她又爬起来,拿起绳子,站上板凳,毅然把绳子挂到了房梁上,正要把脖子伸进绳扣的时候,仿佛听到艾问江和妈妈都在对她说话:梅远你不能这样去死,你这样不明不白地含冤而死,社会要误解你,很可能还说你不能见阳光,死有余辜,你死了还要把你钉上什么时代的耻辱柱。这样不是便宜了黄家那三匹虎吗?他们以后还要猖狂,还要祸害别人。你把他们的罪恶揭露出来再死,你死也不能放过他们。她觉得艾问江和她的妈妈说得对,她不能含冤死去。于是撤下了挂好的绳子,拿出纸笔,开始写对黄二根等坏蛋的揭露和控诉。
梅远从头至尾一字一泪地把黄二根等人的罪恶揭露了出来,并把张三婶等人作为证人写了进去,直到第二天才写完,她写完后,又从头到尾改了几遍,然后她用不同的题目誊抄了几分,直到第三天下午她才全部誊抄好。
第一份的题目叫《黄二根等人逼死我的罪行事实》,她打算把这份材料丢给陶小溪,让知青点的同学们为她申冤。
第二份的题目叫《黄二根残忍地逼死我罪恶难逃》,她把这份材料装进了自己贴身的衣袋。
第三份的题目叫《亲爱的妈妈,亲爱的艾问江,我是被黄二根等罪犯逼死的》,她打算把这份材料丢给陈定春,由陈定春交给她的亲人,她要对自己的亲人有个交代。
梅远将第一份材料压到陶小溪枕头下以后,又将第三份材料压到了陈定春的枕头下。
梅远做好了一系列事情以后,她从窗口对外看看,只有一个专政队员在看守她,接着她又看到那个专政队员上茅厕去了。她把放在陈定春和陶小溪枕头底下的材料,又分别移到了枕头旁边。她接着迅速把身上的罩衣脱下,把罩衣反过来又穿上,罩衣的颜色就变了,然后又在头上扎上了艾问江为她买的那条围巾,将一根绳子装进了裤兜,走出了知青点,那个上茅厕的专政队员并没有发现她离开。
人们都在田里干活,路上和村庄上都没有人,梅远一直走到黄大根家,黄大根家没人,门锁着,门外面放着一只没有收回家的板凳。
梅远把板凳搬到黄大根家的门头下,她站上板凳,取出裤兜里的绳子,挂上了门头的椽子,打起一个结,再把绳圈转动了一下,她把脖子往绳圈里一伸,蹬开脚下的板凳,她的脖子就被吊住了。可怜的梅远,当年横江一中的高材生,就这样结束了她年轻的生命,她的青春熄灭了。
半个多小时以后,在外面打探情况的曹扣姐回到她家门前,抬头开门时,看到梅远挂在她家的门头上,她丧魂失魄地大叫起来:“快救人喽——不好了,有人在我家的门头上上吊了——”
小队里的社员们在离村庄不远处干活,听到曹扣姐的喊叫都朝黄大根家扑过来。人们急忙放下梅远,她已经肢体僵直,身上发凉。曹扣姐在梅远身上乱翻起来,翻到了那份《黄二根等人逼死我的事实》,曹扣姐略通一点文字,她一看那个题目,就知道是揭发黄二根和他们一伙的,她赶快把那份材料撕得粉碎,把纸屑扔进了她家门前的水塘。
孙秀姑看到梅远还睁着眼睛,扒到梅远的尸体上哭叫着:“这是怎么回事呀,梅姐姐你为什么要想不开呀,天呀,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曹扣姐拉起孙秀姑,说:“你哭什么?她是坏分子,她对现实不满,她这是反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她是自绝于人民和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她是大坏蛋,大坏蛋,大大坏蛋,大得不能再大的坏蛋……”
正在这时黄大根回家来了,他一看到梅远的尸体,就喊起口号来:“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坏分子梅远反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死有余辜!”
孙秀姑的爸爸冲着黄大根说:“都出人命了,你还喊什么卵子口号,快把尸体抬到你家里去!”
黄大根说:“她与我家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要把她的尸体抬到我家里去?”
孙秀姑的爸爸说:“她死在你家门口,总不能把她的尸体晾在露天。”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孙秀姑赶快跑着到知青点去送信。
陶小溪和陈定春回到房间里,他们都看到了梅远丢下的材料,顿时感到大事不好,就喊上孙大明和郑修才,到处寻找梅远,不见人影,问那个专政队员,那个专政队员说他也不知道梅远到哪里去了。正在这时孙秀姑送信来了。
陈定春等人立即做出安排,陈定春和郑修才赶往梅远尸体所在的现场,陶小溪和孙大明就赶快到附近大队去喊知青们来声援。
陈定春和郑修才赶到黄大根家门前时,黄大根正在指挥几个人把梅远的尸体抬走。
郑修才大喝一声:“尸体不能动,这里是现场,谁要是移动尸体破坏现场,就是故意犯罪!”
黄大根说:“你算什么?我是大队主任,大家听我的,给我抬——”
“不能抬,黄大根是罪犯,不能听他的!”陈定春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手上拿着黄二根、黄大根等人确凿的犯罪材料。”
曹扣姐说:“你是造谣诬陷,她是反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破坏上山下乡才上吊自尽的,与别人无关。”
陈定春说:“你别胡扯,你别给死人戴政治帽子,梅远有绝命书,她揭露了你们,你们替黄二根向她逼婚,唆使黄二根强奸她,她因为被逼无奈,才含冤而死。既有证人也有证据,黄二根因为实施强奸,被灯火烧伤了身体,他本人就是证据,大队学校办公室就是你们一伙人的犯罪现场,铁证如山,不可抵赖。”
黄大根说:“造谣,纯粹是造谣,黄二根出差已经好几天了,他逼什么婚,强什么奸?即使有什么事,也是梅远和他搞破鞋!”
郑修才说:“黄大根、曹扣姐,你们听好了,你们迫害梅远的罪行我们很快会用大字报向人民群众公布的,也会代表梅远向上告你们的,你们等着好了!”
天黑下来了,这时候从各处陆续赶来了三十多个知青,他们迅速包围了黄大根的家,用板凳冲开了黄大根家的门,把梅远的尸体抬到了黄大根家的堂屋里。
知青们悲痛万分,他们此起彼伏地喊着口号:“黄大根必须交出黄二根,坚决严惩残害人命的凶手,黄二根、黄大根、曹扣姐罪责难逃。”
黄大根心里并不慌,幸好昨天夜里他把黄二根转移到外地亲戚家去了,只要黄二根不在,谁也没有办法说清事实真像,谁也拿他们没办法。他语气变得平和起来,说:“大家不要激动,黄二根一直在出差,不存在什么逼婚和强奸,等事情搞清楚了,我们大队会给大家一个说法的。不管怎么说,是梅远自己气短,造成了很大的遗憾,请大家理解,包涵,我们会认真处理好这件事的。”
刚刚赶到的孙大明听了火冒三丈,他说:“放屁,梅远就是被你们黄家三匹虎害死的。黄大根,你快交出黄二根,带着曹扣姐去认罪!”
顿时有人呼喊起来:“害死人要偿命,血债要用血来偿,把黄大根和曹扣姐抓起来批斗。”
知青们越来越多,他们分成了两拨,一拨批斗黄大根和曹扣姐,一拨进行游行示威。
到了半夜,聚集来的知青们达到了三百多人,他们反复在泥湾大队到黄泥公社之间游行,反复呼喊着:“惩办害死人的凶手,为梅远申冤报仇!”
留在黄大根家门前的知青们,给黄大根和曹扣姐挂上了纸牌子,让他们跪在梅远的尸体前。
有几个知青把梅远留下的揭露黄二根等人的材料,抄写成了大字报,贴到了黄大根家的墙上,看了大字报的人,无不骂黄二根、黄大根、曹扣姐,骂他们连畜牲都不如,没有人性。
第二天凌晨,游行的知青们,把揭露黄二根等人的大字报贴到了公社办公室的墙上,公社一片震惊。
知青们包围了公社办公室,吁请公社赶快把逃跑在外的黄二根捉拿归案,赶快拘押黄大根和曹扣姐。
史达仁不得不出面向知青们解释,他说:“知青朋友们,你们也是红卫兵小将,你们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功不可没,你们是上山下乡的尖兵,你们是通情达理的。我向大家通报,梅远的事情,也许有人理解偏激,有人想借这件事进行煽动,因此,因此——你们都不要激动。黄二根擅自离开工作岗位已经三四天了,公社根本没有派他去出差,首先说黄二根在出差就不是事实。大家放心,如果黄二根有问题,我们一定会抓紧向上级汇报,该怎么惩处就怎么惩处。你们就是不能听信谣言,谣言可恶,谣言是别有用心,是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不满……啊,我认为就是这样,啊……那就是不满……”
立即有人喊起口号——
“黄泥公社必须交出黄二根!”
“史达仁包庇黄二根罪该万死,打倒史达仁!”
“头可断,血可流,我们一定要为梅远伸冤报仇!”
史达仁怒吼道:“你们干什么,你们要趁机寻衅闹事吗?你们如此目无组织领导,你们快给我散开!”
史达仁自不量力,以为自己是领导,好像他还有什么虎威。其实知青们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在场的知青已不仅仅是黄泥公社的知青,而是来自临江县各个公社,甚至来自横江全市。不仅有横江市的知青,还有全国各地下放来的知青,总共已达到近千人。他们在史达仁的激怒下,一拥而上,把史达仁抓了起来,叫史达仁带着大家去抓黄二根。
史达仁跪到地下哀求说:“请大家理解,请大家理解,我真不知道黄二根在哪里,我要是知道他在哪里不去抓他,你们就枪毙我。”
知青们判断史达仁说的是真话,就放了史达仁。他们认为人命案大似天,既然一时找不到黄二根,就要向上报案,要求上面立即出面惩办黄二根等人,有人提出一边向横江市报案,一边到横江市去游行。
知青们一呼百应,各地的知青们纷纷拦车、拦船,大家迅速赶往横江市。中午以前,第一批游行的知青到达了横江市,游行队伍惊动了全横江市,接着知青们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有些知青家长也参加了游行。
泥湾这边,黄大根磕着头提出来先把梅远的尸体安葬了,理由是死人为大,不管怎么说死人要入土为安。
郑修才说:“休想,你们别想莫混过关!”
有人提出把梅远的尸体抬到横江市去游行,要为梅远伸冤昭雪。
知青们说行动就行动,迅速做了一只担架,把梅远的尸体抬上担架,找来了一辆拖拉机,急速把梅远的尸体运往横江市。
下午四点左右,梅远的尸体运到了横江市,知青们抬着梅远的尸体在街上游行了一个来回后,把梅远的尸体停放到横江市革命委员会门前,开始请愿喊口号,要求市里立即严惩害死人的凶手黄二根等。
横江市革命委员会派出人跟知青们谈判,横江市革命委员会提出先把梅远安葬了,再经过调查惩办有关罪犯。知青们不同意横江市革命委员会的意见,要求先抓人,后安葬梅远。双方僵持了下来。
梅远的妈妈祝秀芳得知信息后,找到梅远的舅舅祝安宝和舅母伍美珍,他们来到横江市革命委员会,见了梅远的尸体就都哭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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