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明终于不情愿地上了开往北方的火车。
这一次梅远等人算是碰巧,因为他们上车上得早,五个人都有座位,而且大家还坐在一起。
上车的人自然很多,车厢走道有空隙的地方,自然是坐的坐,站的站,躺的躺,塞满了人。直到列车艰难地启动时,车门上还扒着人。
孙大明坐在梅远身边,一直耷拉着头,鼓着腮帮子,闭着眼睛,不言不语。
梅远不时地看看孙大明,在心里笑他颇有意思。
陈定春看着孙大明心里一直在来气,但一直憋着没说,直到列车正常行驶后,她舒了一口气,说:“嗨,这下我们算是在前进了!”
孙大明没好气地说:“前进有什么了不起,你亲爹亲娘在前方某地当大官啊!他们就是那样,现在也是忙着搞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也顾不上你,看你自找罪受。”
周围的人听了孙大明所说的话,不禁都笑了起来。
陈定春说:“大伙别笑,他说的不是心里话,他是说他要到某地去做官,就是瘦几十斤肉,流几桶血,也心甘。”
孙大明说:“去,去,别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忠诚老实可贵,造谣惑众可耻!”
大家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一个站在孙大明附近,穿着一身黄里发白的军装的女生打趣说:“要想做官也好办,找个大官的女儿做老婆,老丈人就能帮你弄个官做做。”
孙大明脱口而出:“我就不找大官的女儿做老婆,就找你做老婆。”
大家拼命地鼓起掌来。
穿旧军装的女生先是一懵,没想到看着文文弱弱的孙大明尽然那么不文明,胡说一气也不怕牙齿掉下来。过了少许,她倒也镇定下来,说:“现在的人呀,火气都大,不会幽默,开口就要伤害别人。”
孙大明突然正襟危坐,说:“不对,我说现在的人都是屁股嘴,打击别人恨不能一句话把人呛死,说到自己就装乌龟,缩着头装糊涂。”
穿旧军装的女生说:“对,你说得对,你就在用话呛人!”
孙大明说:“我呛你了吗?我呛你也不一定起作用,你还没回答我提出的要求!”
大家又笑起来。
孙大明说:“大家别笑,别帮着他人打哈哈,我的老婆问题这次一定要解决!”
梅远说:“吆,你当真了,算了,算了,男子汉大豆腐,别跟我们小女生针尖对麦芒地没完没了地互相乱掐。”
孙大明说:“你不知道我吗?我是个死心眼,说到做到,说了做不到,我会自尽的!”
穿旧军装的女生说:“那就说句时下的时髦话,那叫做自绝于人民。”
孙大明说:“你要是这样刺激我,我这次即使做不到,也不自尽,为了你,不,不仅仅为了你,还要为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哦,也不对,不能公私不分,我就是纯粹为了你,我这次一定要挺住,要坚强地活下去,我不上别有用心的人的当。”
众人捧腹大笑。
穿旧军装的女生不敢再往下说,只好认输,她静静地扭头看向一边。
不管怎么说,大家算是乐了一阵,都很开心。
有个文绉绉的男生发起感慨来:“我觉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以来,人是在变,变得不知青红皂白。国家乱了,人的生活乱了,思想更乱。这样乱下去,国家怎么收场,每个人又怎么收场?我真不知道世人是怎么想的。”
秦永龙说:“这个话题有点意思,不过提起这个话题,倒像是有点替古人担忧。”
文绉绉的男生说:“不,我绝不是替古人担忧,是为我自己担忧。大家想想看,古今中外,那次动乱不是老百姓遭殃。这次也不会例外!”
一时间,车厢里的人都静默下来。
艾问江说:“这话题有点沉重,不好说啊!”
梅远说:“既然沉重,那就别说了,我们小小老百姓说了也没用,反而倒口味。”
文绉绉的男生说:“不说不行,不说更不把小小老百姓当人,那小小老百姓还不是成了小鸡呀,要捏你就捏你,你还能有什么活路呀!”
秦永龙说:“现在不就是这个样子吗?叫谁死,谁就要立即闭眼睛。”
文绉绉的男生说:“不全对,你说得不全对。叫谁死谁就得闭眼睛是不错,但现在可以造反,造反不就是表达小小老百姓的意志吗?”
艾问江说:“这话也不对,现在有些人是在造反,但不排除有个人目的,不一定出于公心,最多只是鱼目混珠,泥沙俱下。还有,现在说不对造反的人进行秋后算账,既然这样说就是有人要搞秋后算账,一到秋后算起帐来有些人就跑不了啦!这就是说小小老百姓们,造反肯定一事无成,到时候只能是自找苦吃。”
穿旧黄军装的女生说:“啊呀,不要说这个,这个不好玩,还让人烦,还是刚才说老婆好!”
陈定春说:“刚才说老婆是好玩,那只是吹牛皮放炸弹呀,你又没进入角色!”
穿旧军装的女生说:“那个话题是你引发的,我礼让三先,你就先入为主吧!”
陈定春泰然自若地说:“吔,人家不是看上你了吗?你不知道他现在是为你而活着吗?”
穿旧军装的女生说:“那好像是幌子,人家是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活着,怎么可能为我去死!”
孙大明说:“我为你去死,你不伤心吗?”
穿旧军装的女生说:“不,我绝不伤心,我是伟大、善良、强大的当代女性,我自豪!”
孙大明急巴起来,他说:“你……狠毒、无情、残忍。”
“这话说多了,无聊。”梅远说,“我给大家说个笑话,大家说好不好?”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好,好——”
梅远说:“光说好不行呀,大家鼓掌啊!”
大家顿时热烈鼓掌。
梅远说:“我给大家说一个最近发生的关于红兵的故事。有个红卫兵上公共汽车,由于人多,挤到最后一个才挤上了车,腿脚挤进去了,上身也钻进去了,屁股却还在门外撅着,驾驶员关门时车门吱啦一下夹住了他的屁股。售票员一看急了,就朝那个红卫兵叫起来:‘腚,注意你的腚,你把腚往里收,用力往里收——’红卫兵是个南方人,听不懂腚是什么意思,理也不理售票员。售票员着急地指着红卫兵大声叫嚷:‘你的腚怎么不愿动呀?这样你的腚会被夹坏的,你可不要怪我没对你说呀!’红卫兵说:‘我没腚。’售票员说:‘你怎么没腚呀?腚不就是你的屁股吗?’红卫兵说:‘你怎么把我的屁股说成定啦?’售票员说:‘我们这里的方言就把屁股叫做腚。’红卫兵收进屁股,说:‘谢谢,我懂了。’售票员又问红卫兵:‘你到哪里下车呀?’红卫兵说:‘我到永屁股门下车。’售票员说:‘没有永屁股门。’红卫兵说:‘永屁股门就是永定门呀!’售票员说:‘你怎么把永定门说成永屁股门啦?’红卫兵说:‘你说腚就是屁股,屁股就是腚,那永定门不是就可以叫永屁股门了吗!’”
车厢里响起了一片猛烈的掌声,叫好声此起彼伏,不住地有人朝梅远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梅远说:“没了,就会一个。”
艾问江笑出了眼泪,他对众人说:“我们都很累,已经放松了一下,现在我们静下来休息一下好吗?”
大家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列车的速度虽然不快,但行驶基本正常,渐渐地驰过黄河,驶入华北平原,一路大小站都没停留,一直在朝着北方行进。天黑时分,大家看到前方有一座大城市,接着又看到了一个很大的火车站,而列车还在继续行驶,大家都在心里想着,快了,快了,快到目的地了,有人嚷叫起来:“啊,胜利就在眼前——”
车厢里多数人都在盼望着列车早点停下,特别是站着的那些人都在翘首以待,说话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的脸上兴奋显而易见。
梅远反而安定下来,她靠到椅背上打起瞌睡来。
孙大明本来说不到远地方去,现在他却比谁都激动,激动得好像按捺不住了,嘴里不住地自言自语地说着:“啊,快了,快了……”
秦永龙说:“明哲保身,什么快了?是不是你找老婆的事快啦!”
车厢里的人又被逗笑起来。
孙大明说:“不,那件事已经帕斯了,我是说快要到目的地了。”
秦永龙说:“你别太高兴了,还早呢?”
孙大明说:“都看到大火车站了,当然快了,不就还差半厘米吗?”
秦永龙说:“你不信等着瞧。”
列车真是有意要和孙大明开玩笑,说话间它就开始降低速度。
孙大明焦急地说:“这个列车怎么回事?在节骨眼上减速,这不是故意折磨人吗!”
秦永龙说:“我没说错吧!”
孙大明没好气地看看秦永龙,不吭气了。
陈定春显得有些焦躁,她伸手推推梅远的肩,说:“你心理素质真好,大家都急得恨不能现在就下车,你却虾不动水不跳的,歪着头睡大觉。不睡了,睁开眼,活动活动眼珠子,陪我说说话。”
梅远迷迷糊糊地说:“说什么?哪有许多废话说!”
陈定春说:“就说说我们到了目的地先干什么?”
梅远睁开眼,接着又闭上,呵着嘴说:“睡觉。”
陈定春说:“我想先洗澡。”
梅远说:“到哪里去洗呀?到永屁股河洗呀!”
车厢里顿时哗笑起来。
许多人都叫起来:“妙,妙!到永屁股河去洗澡,洗过后屁股一定很白,一定……”
艾问江说:“屁股洗白了,可以上调,改任脸。这是体现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精神,把被颠倒的事物再颠倒过来,来它个改屁股换面。”
有人大叫:“精辟,深刻,有思想!”
焦急的人们,心情又松弛下来,又找到了许多话题。
不知不觉间,列车又接近了一个大城市,茫茫夜色里现出一片灯火。
有人叫起来:“现在目的地真到了,前方就是目的地。”
在隆隆的列车行进声中,又看到一个大城市,好像就在大家的眼前,并看到了一个更大的火车站。但是大家不理解列车为什么还在缓缓前进,难道司机睡着了,列车长也睡着了,整个乘务组的人都睡着了。列车还在坚持运行,难道这个城市还不是目的地吗?
车厢里的人都有些发愣。
有人叫起来:“看到‘河海站’三个大字了,列车怎么还在开?列车疯啦!”
眼看着列车开过了河海站,大家叹着气,有人叫唤:“这是为什么呀——”
列车外的灯光渐渐黯淡下来,说明列已经开过河海市城区,进人了郊区。
列车上有人唉声叹气,有人捶胸顿足。
陈定春几乎要晕过去了。
梅远显得很茫然。
艾问江和秦永龙都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
孙大明几乎是崩溃了,他开始说话语无伦次,冲着陈定春急急巴巴地发牢骚:“就你要到……要到远地方去,人家远地方能看上你……你吗?你算什么,人家根本不想让你……你靠近!”
梅远笑着说:“明哲保身,不要肝火太旺,我是梅医生,我劝你平静一下,否则要得精神分裂症。”
孙大明说:“啊——得分裂症?那……那不就成了疯子啦……”
正说着,列车的广播喇叭响了起来:“红卫兵小将们,本次列车的终点站,黄墩站就要到了,请做好下车准备。小将们下车后,就在黄墩站广场等候,有汽车接你们到河海市市区。本次列车得到了小将们的一路大力支持,我们在此向你们致以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敬礼,向你们学习,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万万岁!再见——”
众人顿时回过神来,心情有阴转晴,尽管车上挤得屁股都转不过来,有人还是在手舞足蹈。
梅远一行终于在黄墩火车站下了车,来到车站广场,这个所谓的车站广场并不大,只是一块大水泥地,灯光昏暗。一眼看去到处都是模模糊糊的人影,也许人挤得比列车上还满,反正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陈定春问:“我们到哪里去呀?”
艾问江说:“就在这里等呀!”
陈定春说:“这里黑漆漆的,等什么呀?”
秦永龙说:“即使什么等不到也要等啊,这深更半夜的,能到哪里去呀?死也只能死在这里了!”
孙大明火冒冒地说:“你们不是要到远地方吗?这是哪里呀?你们说的远地方到底在哪里呀?我说不来,你们像中了邪一样,硬要来,现在知道了,是来找死,死在这里有什么意思,死在家里比死在异乡当野鬼好得多。”
陈定春再也忍受不住了,本来到了这里她的心里就不舒服,现在孙大明还发火,她几乎怒不可遏,冲着孙大明叫起来:“你发什么火呀!一个大男人,就像老太婆,一句烂话连着嚷了几天,你也不怕人烦,自己也不觉得害臊。你快回家死去,别在这里吵得人头发胀。”
孙大明似乎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多了,只好默默地忍着,好在他叫明哲保身。
五个人刚刚站定,平静下来,一股人浪朝着他们疯狂扑了过来,他们被冲击得东倒西歪,恍惚之间,梅远被冲倒了,艾问江身手敏捷,赶快把她抱了起来,要不是艾问江的行动迅速,梅远肯定要被踩伤,甚至是踩死。大家吓出了一身冷汗。梅远魂不附体,艾问江和秦永龙两个人搀着她。他们五个人紧紧捱到了一起,被人潮向前推去。
不到三分钟,梅远等人就被挤出了小广场,来到一条马路上,马路上的人就像海浪,在黑暗里摇荡着,两边黑乎乎的房屋就像暗礁,他们无法立足,也看不到方向,只能随波逐流。走了将近半里路,人稀少了一些,他们才疲惫不堪地伸伸腰站了下来。
梅远说:“好像在下雪,有冰冷的东西往脸上飘落。”
艾问江说:“现在刚刚进入十月,应该还没到下雪的季节,我也感到有东西在脸上扫来扫去的,大概是霜。”
陈定春说:“对,对,是霜,现在是半夜,正是下霜的时候。”
秦永龙说:“我们再往前走,前边人少,我们找个有遮掩的地方,哪怕是墙根也好,挡挡霜。”
孙大明说:“要是能找到卖吃的卖喝的地方就更好。”
艾问江说:“对,我们往前走,边走边找。”
他们一直往前走,马路上的人越来越少,就是找不到能挡霜的地方,稍有遮挡的地方都挤满了人,墙根没有一处空隙,更不谈有什么卖吃卖喝的地方。
他们走得有些累了,陈定春犹豫起来,说:“算啦,就在马路上站着,不要动了。”
梅远说:“现在不能站,一站下来身上就会发冷,人就要被冻坏,马上就要发烧生病。”
孙大明说:“梅医生说得对,不能站,这下你们算是领教了远地方的好处,算是……”
陈定春咳嗽了一声,孙大明知道自己的话又多了,赶快自觉打住。
五个人在黑夜里晃悠着,心里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一个个默默无语,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太慢,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车子来接他们,就是有车子来接他们,这么多人,怎么能挤上车呀!
大约捱过了两个钟头,马路边的广播喇叭响了起来:红卫兵小将们,欢迎你们胜利地来到了河海市,我们向你们表示最最热烈的欢迎!大家要注意安全,要做好夜晚防寒,并要保护好自己的物品,以防被偷盗,两个小时后,有车子来接你们,请你们千万不要走远,千万不要走远。
广播一停,孙大明骂道:“他妈的,这里还有贼,真叫人不理解!“
秦永龙说:“不理解是你的思想觉悟不高,不是说理解的要理解,不理解的也要理解吗?我们小心点就是了,一定要把自己保护好。”
陈定春说:“还有两个小时才有车子来接我们,这两个小时怎么过呀?”
艾问江说:“那就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呀!”
梅远说:“这就要看命运了,别人能活下去,我们大概也死不了。”
秦永龙说:“就怕过了两个小时还走不了呀!”
孙大明说:“别说消极话,越说越窝心!”
艾问江说:“我们把棉衣都拿出来穿上吧!”
五个人都开始在包里掏棉衣,相继都把棉衣穿上了,大家感到身上热乎了一些。
两个小时过去了,前边的人开始急速流动,有人开始奔跑,说是听到汽车的响声了。
梅远等人也跟着奔跑起来。
突然一支军人的队伍截住了梅远等人。梅远等人还要往前跑,军人站成一个横排,拼死拦住了他们。前面的人也被截住了,马路被军人的队伍分成一个一个的方格。
军人们宣布,汽车停下来掉好头以后,大家就按方格的次序上车。
梅远说:“庆幸,庆幸,我们走对了方向,我们虽然不在最前面,但我们的位置并不落后。”
折腾了三四十分钟,前一个方格的人都上车了,马上就要到梅远他们上车了,虽然在黑暗里,大家也感觉到了孙大明的快乐,当然其他人心里也非常高兴,他们离跨上汽车只有一步之遥。
突然一个军人说:“汽车都装满了,大家原地站好,等待下一班汽车来拉你们。”
孙大明顿时感到万分失落。
陈定春对军人说:“我们就五个人,让我们上车好吗?”
军人说:“不行,坚决不行,汽车早就超载了,不能再加人。”
广播又响起来:“红卫兵小将们,这一班汽车人已经上满了,大家请在原地休息,按现在的次序等待下一班汽车,请大家互相监督,保持好良好的秩序,不要乱。请大家放心,我们保证在最最短的时间里把大家送到河海市市区。请大家放心,请大家要放心——”
梅远等人只能呆呆地在原地站着。
艾问江不经意间听到梅远上牙砸下牙的声音,他惊恐地问:“怎么啦?梅医生,你冷,是不是生病了!”
梅远抖抖索索地说:“没……没事……”
陈定春赶快把她的手贴到梅远的额上,惊叫起来:“不好,梅医生发烧了!”
艾问江赶快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衣,轻轻地披到了梅远的身上。
梅远赶快推让着说:“不要,不要,我过一会就好的!”
陈定春说:“梅医生别客气,这时候不就是需要男生献点殷勤吗?出门在外哪能不互相关照啊!”
说话间,陈定春也解下了自己头上的围巾,亲手扎到了梅远的头上。并抱住梅远说:“其他人不能抱你,我抱抱你,让你暖和暖和。”
梅远也伸出胳膊抱住了陈定春,她身上加了一件棉衣,头上又扎上了围巾,再与陈定春抱到一起,感觉得比先前好了一些。
大家虽然呆在原地,但不能站着不动,一站着不动,身上就冻得难受,双脚就冻得针扎一样疼,身上发麻,冻长了都要发烧,他们不停地走动着,或是在原地蹦蹦跳跳,保持身上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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