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坚守校园闹革命,就是进行一些极左的政治学习,每天进行早请示晚汇报,跳忠字舞。一个多星期下来,同学们越学感到脑子越空,越乱,谁也不知道如此下去究竟有什么名堂。
梅远的情绪越来越差,她想着可怜的妈妈每天冒着风雨烈日在街上叫卖,她却在学校里尽干一些毫无意义的事。自己已经是成年人了,书读不成,还要妈妈用汗水养活她。她的心情糟透了,又不知道局势下一步怎么发展,每一时每一刻都感到忧心忡忡,希望渺茫,青春似乎已不再。她变得十分关心政治,每天都看仇琼拿来学习用的报纸,对每一条新闻都不放过,对来自大城市的消息格外关注。可是那些新闻好似团团乌云,让人看了眼睛发黑,都是些什么胜利地夺权了,或是那个地方出现大规模武斗之类,总之,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还在不断掀起新高潮。所有的信息表明,所谓坚持本单位闹革命是假象,抓革命促生产是空头口号,坚守校园闹革命纯粹是欺骗人,学校在一天天垮下去倒是事实。
这天上午,仇琼正在班上带着同学们学报纸,多日不见的归二宝气宇轩昂地冲进了教室,他激愤地挥着拳说:“皮球,别学了,学什么×东西呀,街上又打起来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也不是念文章,我们要去经风雨,见世面,要去冲锋陷阵。他妈的巴子,P派这次真的向我们下毒手了,刚才在鼓楼广场把我们打伤了十几个人,还有一个人当场就被他们活活打死了。我们要去战斗,要去报仇雪恨。”
高三(2)班的教室里四座皆惊,梅远的魂好像被吓掉了,她头脑嗡嗡叫着,她所担心的事终于爆发了,她也知道,横江市这次一乱,就不可收拾了,再不可能有什么安宁的地方了。早请示晚汇报的结果,原来只不过如此,出现了更加残酷的武斗,竟然再一次出现了流血,并死了人,又是一轮不可控制的天下大乱。
反到底兵团的同学们经归二宝一煽动,立即群情激昂,他们站起身跟着归二宝就冲出了教室,仇琼也在其列。梅远感到庆幸的是,好在高三(2)班的两派没有在教室里发生武斗。
同学们没有多加思考,纷纷离开了教室,朱莉老师并没有制止大家,她知道一切都不是她能控制的,她的辅导员的历史使命算是终结了,师生们也许此去再也不能回到这个教室里坐下来了。她中午就听说鼓楼广场发生了武斗事件,P派和好派都出动了数千人,刀叉棍棒都用上了,有人看到街上流了许多血。她不敢多想,转过身默默地离开了教室。
梅远呆呆地坐在位子上,眼睛看着正前方的黑板,两眼空茫。
艾问江走到梅远身边,小声地说:“别想了,当今天下的事是我们想得了吗?前两天我和音乐家跟袁梦仁联系了一下,我们不当逍遥派了,我们决定参加为人民司令部。袁梦仁让我跟你说一下,她希望你也能参加为人民司令部,你意下如何?”
梅远十分慎重地看看艾问江,她觉得艾问江是认真的,就叹了口气,低声说:“你们也要卷进去呀?那能有什么意思呢?爱因斯坦也要上战场吗?”
面对梅远一连三问,艾问江没有犹豫,他坚定地点点头,这一回他好像是彻底想好了。
梅远说:“那你就多保重,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希望你平安,我不反对你,但我会牵挂你。希望你记住,秀才造反终究一事无成。什么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呀?这是让老百姓遭殃!你遇到实际问题时,要及时把握住自己。”
艾问江心里一惊,他深情地看看梅远,心想梅远想得很深,看得很远。他讷讷地说:“再见,我们都要多保重!”
梅远眼看着艾问江走了,她最后一个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高三(2)班的教室。她在这个教室里学习了三年,现在要离开它,可能是永无归期了。她走出教室的门时,不免流下泪来。
梅远回到寝室里的时候,反到底兵团和为人民司令部的同学们都不在了,他们也许都到哪里集中去了,也许都去参加战斗去了。只有李晓晴等几个没有参加任何组织的同学坐在寝室里,一个个无精打采,现状残酷地把大家的心情击得粉碎。
梅远说:“李清照,你是经历过乱世的古人,南北世道都领略过,不要伤感了,我们到食堂里把饭桶抬来,我们吃晚饭吧!”
李晓晴说:“今天我们还要晚汇报吗?”
梅远说:“汇报什么呀?谁知道那是什么鬼把戏,都是愚弄人的,街上都已经流血了,还汇报什么?算啦,我们把晚饭吃下肚就行了。”
值日生早就不在了,梅远和李晓晴把饭桶从食堂里抬了回来,寝室里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人,他们饱餐了一顿。
吃过晚饭,梅远又和李晓晴一起把饭桶送回了食堂,梅远心里想,这也许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抬饭桶、送饭桶,她万般留恋的学校生活很可能到此就终结了。
梅远送过饭桶回来,把寝室里每个同学的家庭地址记到一个本子上,她说:“我们就要分开了,此去也许天各一方,大家在一起学习、生活三年多,度过了一段我们年轻的岁月,今后有时间别忘了互相写封信问候一声。”
大家被梅远说得心里酸溜溜的,一个个不觉泪眼涟涟。
梅远捆好了被子,把饭缸子和鞋子装进了网兜,然后对在场的同学们说:“我回家去了,以后也不到学校里来了,我现在就和各位告别。”
李晓晴说:“那明天我们班就解散啦?”
梅远说:“现在多数人不是已经走了吗?其实我们班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谁也没办法收拾。”
梅远与几个同学一一拥抱过后,背起了被子,拎着网兜走出了寝室。这时候,天已经昏暗了,她感到额头上飘着冷冷的雨滴。
梅远走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学校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归二宝在声嘶力竭地喊叫:“现在我以反到底兵团的名义宣布,我们占领学校了,为人民司令部的狗杂种们立即滚出去。胜利者,我们的胜利,胜利者,人民的胜利,胜利者,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斗争,斗争,再斗争,胜利,胜利,再胜利——”
梅远的心乱极了,她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学校肯定是呆不下去了,回家的想法无比正确,家才是自己生命的天地。这时候,正好有一辆公共汽车在学校门口的马路边停下来,梅远上了公共汽车。
梅远回到家里,妈妈正在煮明天要上街卖的五香蚕豆,她放下东西就坐到灶下去烧火。
祝秀芳说:“街上在打仗,乱得很,你是怎么回来的呀?”
梅远说:“现在还好,公共汽车还在开,我是坐公共汽车回来的,今天不回来,明天要是还继续打,那就不一定能回来了,呆在学校里会更乱。”
祝秀芳说:“回来了就好,就呆在家里,这样安全些,我也放心。”
梅远说:“光呆在家里,我心里也急,书不能读了,也没事做,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祝秀芳说:“别想许多了,遇到乱世想也没用。这叫心有天高,命只有纸薄。就算我们运气不好,你生不逢时,现在就当你的书没读,以后的事看着办,只要人家能活,我们也能活。”
梅远听了妈妈的话,心里万分难受,不觉流下泪来。
母女两说着话,锅里的五香蚕豆一阵阵飘出香味。
祝秀芳说:“梅远,你把火熄了,五香蚕豆煮好了,就放锅里存着,明天早晨热一下就能拿出去卖。”
这天晚上,祝秀芳没敢多说话,她怕梅远心里难受。
一直到半夜,梅远也没睡着,她躺在床上,想了许多,想到未来的前途,觉得前景一片茫然。
天亮后,梅远和妈妈一起喝了点稀饭,她埋头拎起装着五香蚕豆的木桶,跟着妈妈一起上街去买五香蚕豆。当他们来到街头走了不远,发现马路已被戒严,梅远和祝秀芳没有去路。
祝秀芳跟负责戒严的人说他们要去卖五香蚕豆,能不能让他们过去,那个人怎么也不答应。
正在这时候,艾问江来了,梅远见艾问江的衣服被拉破了,满脸疲惫,领口好像还有血迹。显然,他一夜没睡,夜里好像还参加了武斗。梅远与艾问江四目相对,彼此不知说什么好。
艾问江对梅远说:“前面打了一夜的仗,现在还在打,这里本来是好派的地盘,现在被我们夺过来了,为了防止好派卷土重来,我们把这条街戒严了。现在情况很危险,你们千万不要过去,找个安全点的地方把五香蚕豆卖了,赶快抓紧回家!”
梅远用一匹荷叶包了一些五香蚕豆递给了艾问江,艾问江也不客气,接过五香蚕豆与梅远挥了一下手,边走边啃起来,他好像是饿极了。
梅远扶着妈妈转向了一处居民区,在小巷里叫卖起来,小巷里人少,再说因为两派打仗,很多人不敢出门,叫了好一阵才卖掉了两碗五香蚕豆。直到下午三点多钟,梅远才和妈妈一起把一桶五香蚕豆卖完。
回到家里,梅远想着两件事,一件是街上如此动乱和戒严下去,卖五香蚕豆的生意一定要受很大影响,他们家的生活有可能要出现困难。第二件是艾问江好像老是在她眼前走动,而且他的身上老是流血不止,不知为什么,她非常为艾问江担心,变得心神不宁起来。
梅远想来想去,决定给艾问江写一封信,于是她拿出一个新练习本,翻到中间,揭下两张纸,就低下头写起来:
问江老同学:
祝你近好!今天在街上看到你,不知你怎么那么疲惫,也许所谓战斗就是折磨人吧。看到你领口上似乎有血迹,不禁心里紧张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有许多话不知该不该对你说。因为你一贯聪明老成,我觉得好像不需要跟你说什么,但是又忍不住不说。
我总觉得,眼下的事情很难把握,不是以一般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各种组织多而又多,只能说都在凭感觉从事,都是不知自己正确与否。我说句心里话,我是看不清是非的。P派也好,为人民司令部也好,看来看去,与其他派,以及与其他组织差不多,所以我什么组织也不想参加。之所以给你写这封信,建议你从现在的组织里退出来。昨天已经打死人了,死者算什么?这是一件及悲惨的事。我一直觉得,如果谁出了性命大事,那将是很不值得的,死了也是白死。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又觉得对于你根本用不着多说。希望你能给我回句话,报个平安。要是能见到秦永龙和郑修才等人,带问好,他们最好也能退出组织。祝你平安!
老同学 梅远
梅远把写好的信看了一遍,装进了一只信封,在信封上写上了艾问江家的地址和艾问江的姓名。然后走出了家门,到她家巷口的邮政所把信寄了出去。
过了四天,梅远和妈妈从居民村卖完五香蚕豆回来,开开门,见到地下有一封信,她捡起信一看,知道是艾问江寄来的。她拆开信看到:
梅远老同学:
问好!收到你的信,我当晚看了两遍,彻夜未眠,想了很多,很多,感谢你的关心。参加为人民司令部只几天,和组织里的同学们投入了前天刚刚结束的那场战斗。战斗结束得很有意思,不是因为谁胜利了,谁失败了,而是两派俱伤,最后彼此不了了之。双方在街上闹腾到最后,都没有吃的,连水也喝不上,最后只能各自悲哀地散伙。
这次我算是经历了,有了切身的体会,觉得你说得特别对,两派都不知所以然,狂热,浮躁,思想极端,行动似乎有目的,实质是鲁莽幼稚,没有任何进步意义,只是胡闹,仅仅只是胡闹而已。我不再参加任何活动,现在很为自己几天来的行为懊悔,有一失足的感觉,只能到此为止。
秦永龙这几天跟我在一起,他也很懊悔,他今天早晨回家去了。你关心的其他同学没有遇到,估计都回家去了。
我那天领口确有血迹,是被好派的一个工人挠的,他手上拿着瓦刀,但他没有用瓦刀砍我,要不我就呜呼了。现在伤口好了,不用牵挂。
我打算等两天就去卖冰棒,我有个亲戚在冰棒厂工作,他能批到冰棒,你要是想卖冰棒,我可以帮你办个批发冰棒的手续。情况就这样了,我们的家境都不好,应该为家里的生计找点出路。祝你平安!
老同学 艾问江
梅远看完艾问江的信,心里顿时安定了大半,她把信纸捂到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当即给艾问江回了封信,告诉艾问江她也打算去卖冰棒,请艾问江帮她办一个批发冰棒的手续。
三天后的一个大清早,梅远和她的妈妈正准备出门去卖五香蚕豆,艾问江来了。
艾问江进门就告诉梅远,他把梅远和他自己的批发冰棒的手续都办好了,明天就可以去批发冰棒。他说冰棒箱由冰棒厂里提供,一箱子可以装两百只冰棒,每只冰棒批发价二分五,可以卖三分钱一只,一天卖一箱子没问题,也就是说一天可以赚到一块钱。
梅远说:“哦,这个赚头还不错,比卖五香蚕豆强。爱因斯坦,谢谢你了。我们刚吃了早饭,家里没什么东西好吃了,你就吃点五香蚕豆当早点吧!”
艾问江说:“我吃过早饭了,现在就准备到冰棒厂去批冰棒,你就别客气了。”
“那我跟你一道去批冰棒。”梅远一边对艾问江说着,一边告诉妈妈,“妈妈,今天我不陪你卖五香蚕豆了,你给我五块钱,我去批冰棒。”
妈妈给了梅远六块钱,又交待梅远要注意安全,不要和人争吵,做小生意难免要受气,遇到受气的时候就把气装进肚里,不要和人计较。
梅远和艾问江来到冰棒厂批好冰棒,就各自拖着冰棒箱分头去卖冰棒,梅远一个上午就卖掉了一箱冰棒,下午接着又卖掉了箱,一共赚了一块八毛五分钱,比卖三天五香蚕豆赚的还多。梅远能挣钱了,就叫妈妈在家里歇着不要买五香蚕豆了。祝秀芳哪里舍得歇下来,她说一天能赚几毛钱也是好的,在家里歇着反而着急。
梅远卖冰棒的劲头越来越大,这天上午,她刚把一箱子冰棒卖完,准备再到冰棒厂去批一箱子冰棒,抬头时无意中看到了舅母伍美珍。只见伍美珍两眼哭得像红桃子,她根本没看到梅远。
梅远感到十分吃惊,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就喊道:“舅母,出什么事啦?”
伍美珍站住了,失神地看着梅远,大声嚎啕起来:“梅远呀,我家出大事了,遭……遭难了……遭难了……”
梅远说:“舅母,你……你快告诉我家里出了什么事?”
伍美珍说:“你大表弟祝寿被枪……枪打了,在……在医院里抢……抢救,命……命难……难保……”
梅远问:“祝寿在那个医院?”
伍美珍说:“在市第一……第一医院,我现在回……回家去拿钱。”
梅远也来不及安慰伍美珍,背起冰棒箱子就往市第一医院跑。她来到医院时,祝寿正在手术室里抢救,她的舅舅祝安宝瘫倒在地上,她扶起舅舅,四处寻看着,就是看不到小表弟祝福。他问:“舅舅,祝福到哪里去了,他怎么不到医院来看祝寿?”
祝安宝说:“祸事是祝福惹的,他跑掉了,现在警察正在抓他。”
梅远不敢再往下问,她的泪水哗哗流了下来,赶快又用衣袖擦干,她怕增加悲伤过度的舅舅的悲痛,赶快扶着舅舅在手术室外的一个凳子上坐下。
这时候,祝寿学校的同学们一批一批地涌了来,其中有很多P派的人,他们都是来看望祝寿的,手术室门口挤得水泄不通,有的人在激愤地说:“血债要用血来偿,我们一定要为祝寿报仇!”
过了两个多小时,伍美珍拿着钱来了,梅远帮着到医院收费处交了钱,急忙赶回来继续陪伴、安慰舅舅和舅母,他们万般心碎、万般焦急地等待着手术室里的消息。
直到下午一点多钟,手术室里出来一个医生,非常沉痛地说:“很遗憾,伤得太重,没有抢救过来。”
祝安宝和伍美珍一听都昏厥过去了,在场的人赶快把他们抬进病房抢救。
P派很快派人控制了祝寿的尸体,不准家里人为祝寿处理后事。
祝寿死后,祝福和开枪打死祝寿的那个同学都被警察抓了起来。
面对审讯,祝福若无其事地交代他和祝寿分别是班上好派和P派的头头,祝寿的人马要比他多三四个,而且祝寿还经常策反,让他手下的人向P派投降。人说一山不容二虎,因此他和祝寿是不共戴天之敌。他明的斗不过祝寿,就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除掉祝寿。
这天,祝福的好派同学史贵偷了他爸爸单位的手枪,而且枪膛里还有三颗子弹,就拿着手枪偷偷地给祝福看。祝福看过史贵的手枪,就心生一计。第二天上午,祝福和史贵一早就在学校门口站着,八点多钟祝寿走近学校大门的时候,祝福走上前拉住祝寿似乎要说话,史贵掏出手枪冲过来朝祝寿的胸口啪地开了一枪,祝寿应声倒进了血泊,祝福与史贵拔腿就跑,校园霎时乱作一团。
史贵交代祝福是杀死祝寿的指挥者,他是执行者。
警察说:“你们开枪打死人,已经成了杀人凶手。”
祝福说:“我们不是杀人凶手,是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除害,我是大义灭亲。”
警察审讯过祝福和史贵以后,就把他们关了起来。
这时候,P派为祝寿做了一口漆着红漆的大棺材,把祝寿的尸体装进了棺材,抬着棺材上街游行,他们誓死要向好派讨回杀死祝寿的血债。好派来了个针锋相对,也组织大游行,说他们是声张正义,祝寿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横江城被闹得人心惶惶不安,大有黑云压城之势。
梅远的舅舅、舅母不知如何是好,大儿子死了,还死有余辜,尸体还不能安葬。不懂事的小儿子也被关押起来了,也不知有什么结果。他们彻底崩溃了。
梅远想现在什么也说不清,安葬祝寿是大事。于是,梅远冒死找到了袁梦仁,袁梦仁看在梅远的情面上出面做了一番P派的工作,最终P派安葬了祝寿。
数日来,祝安宝和伍美珍住在医院里,不吃不喝,只靠打吊水维持生命。梅远把她的妈妈祝秀芳也接到了医院里,她和妈妈一起陪伴着舅舅、舅母。
过了几天以后,梅远见舅舅和舅母略有平静,就和妈妈商量,把舅舅和舅母接回到她家,她和妈妈一起整日服侍着舅舅和舅母。
这天上午,梅远把舅舅和舅母安顿好以后,让妈妈陪伴着他们,她独自一人出门去了。
梅远来到看守所探视她的小表弟祝福,祝福见了梅远也不说话,老是低着头,连看也不敢看梅远。
梅远问祝福:“这些天,你在想什么?”
祝福仍然低头不语。
梅远说:“你说话呀?”
祝福说:“我对不起爸爸妈妈,现在想想也对不起祝寿,祝寿本来对我很好,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改变了他,他成了我的敌人,但我不该叫人把他打死。”
梅远说:“你现在知道不该把祝寿打死就对了,你还是一个孩子,你要好好地活着,要彻底悔过,一定要让爸爸妈妈放心。”
祝福说:“我能做到,就不知道国家是不是枪毙我们?”
梅远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想了好久,才说:“你现还未成年,国家有法律,你要服从法律,现在不要想许多,你爸爸妈妈和我们现在都希望你不要再犯糊涂,希望你能平安。我来看你,就是你要告诉你要好好地听话,要如实交代自己的问题。”
祝福点点头,站起身就走开了,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对梅远说:“表姐,告诉我父母,我对不起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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