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势如破竹,发展异常迅速,形势变化让人瞠目结舌。扫四旧闹腾了一阵,接着又掀起了所谓的革命新高潮,天气不知不觉地冷了下来,街上也相对安静了一点。
梅远整天不到学校去,就躲在家里看那些从图书馆拿回来的书,不管外面怎么闹腾,照样是保持着安静。她除了看书外,把家里的烧煮洗浆等家务事都揽了下来,妈妈每天一回家就能有口吃的,也能多休息一下。但是,妈妈最近的生意很难做,山芋已经没有了,藕和荸荠也没有了,只能买一点五香蚕豆。她每天看着妈妈在家里起早摸晚地煮蚕豆,然后又冒着冷风苦雨出门去叫卖,心里酸酸地隐痛。
这天晚上,梅远和妈妈一起吃过晚饭,她抢着洗了锅碗,妈妈就忙着去淘洗泡好的蚕豆。她赶快从妈妈手里接过正在淘洗的蚕豆,说:“妈妈,你歇着,我来。”
祝秀芳说:“这是细活,你做不了!”
梅远说:“妈妈,越是我做不了的事我越要做呀,你一天到晚风雨无阻地在街上叫卖,又苦又累。现在不让我上学了,我不能还让你辛辛苦苦地养活着我,我多少要帮家里做点事呀!”
祝秀芳叹了口气,说:“真不知我们母女是什么苦命,本来想让你把书念成功,我们母女以后的日子能过得好一点,现在什么指望也没有了。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我在街上看来看去,一些人到处乱起哄,纯粹是折腾老百姓,害人又害己。你们这些高中生是正要开花的树苗,现在把你们砍倒了,这以后怎么办呀?妈妈真为你担心。”
梅远说:“妈妈,你说得对,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办?大家都非常苦闷,心里像压着大石头。你让我帮你做点事情,心情可能还会好一点,要不我真不知道这无望的日子怎么往下过。”
祝秀芳爱怜地看看梅远,说:“孩子,无论世道怎么样,我们都要好好往下过,别人能活我们也能活,妈妈现在身体还能动,还能养你。你不要想许多,就在家里待着,外面那些大轰大嗡的乱七八糟的事不要参加,凡是好起哄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心里不要苦闷,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要放开心思,不要把身体愁坏了。“
梅远知道妈妈是在劝她,可是她听着妈妈的话,心里越想越多,多日来的苦闷和忧愁难以抑制,但又怕说多了增加妈妈的精神负担。国家不让学生读书,说什么也没用。他们不过是小小的中学生,对国家来说,也许根本就不当回事。她避开了妈妈,不禁泪如雨下。
祝秀芳还在一旁劝梅远:“孩子,以后不要想许多,妈妈没有文化,不知道跟你说什么好,只要你不伤心,妈妈就放心。”
梅远知道妈妈心里比她还难受,妈妈这一辈子就指望着她,指望她把书读好,母女两今后有个生活出路。现在出路被拦腰斩断了,妈妈能不失望吗,她能不难过吗?因此,梅远流泪妈妈的心里就会流血。梅远想,妈妈已经苦得不能再苦,不能再让妈妈为她背思想包袱。她一定要咬着牙,强忍自己的悲伤。
祝秀芳看女儿已经淘好了蚕豆,欲伸手接过蚕豆倒进锅里去煮。
梅远挡住妈妈的手,说:“妈妈,你告诉我怎么煮吧,你歇着,今后家里的这些事都由我来做。”
祝秀芳说:“这些事你从来没做过,一下做不好,还是我来。”
梅远没有听妈妈的,她把淘好的蚕豆倒进了锅里,朝锅里放进了一定数量的水,盖上锅盖,就到灶下去烧火。
祝秀芳看着梅远说:“孩子,你是读书人,学做这些没出息的事有什么用啊?”
梅远说:“妈妈,我如果连这种事也不会做,以后会被饿死的。现在书读不成了,我一定要有个养活自己的办法,不能让你养我一辈子呀!”
祝秀芳说:“那你就记住,蚕豆煮两开后就把咸盐、酱油和八角下到锅里,把它们搅拌匀,一直煮到蚕豆皮发皱,略微能看到一些张开的,那就煮好了。煮好后就放在锅里,明天早上热一下,适当滴些麻油,就能起锅拿出去卖。”
梅远说:“哦,我记住了,不是太复杂。妈妈,你就放心吧。”
第二天早上,不等妈妈起床,梅远就起床了,她一边煮早饭,一边给昨晚煮好的五香蚕豆加热。
吃过早饭,梅远提着装好五香蚕豆的木桶,把妈妈送到了门外。祝秀芳接过梅远手上的木桶,挎到胳膊上,走了不太远,就边走边大声喊起来:“五香蚕豆,五分钱一杯,五香蚕豆——”
梅远望着妈妈的背影,心里充满了酸楚。
又过了两天,梅远在吃晚饭的时候跟祝秀芳说:“妈妈,你明天不要出去卖五香蚕豆了,让我去卖,你在家里好好地歇几天。”
祝秀芳听了感到十分惊讶,赶快说:“不行,不行!你一个读了十几年书的人,又是个大姑娘家,上街卖什么五香蚕豆,这种事是我们老太婆做的。孩子,日子再难,妈妈也不会让你上街去叫卖。”
梅远说:“妈妈,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已经不读书了,现在是一事无成,上街买东西也是正经事,总比呆在家里什么也不干好。你不是几十年来都在街上叫卖吗?你能做,我也就能做。几十年来你也没休息过一天,现在我长大了,应该干活,你应该享点福。”
祝秀芳说:“孩子,不说了,你就在家里看书,别想许多,说不定哪天学校又要上课,说不定很快又要通知你们去考大学。”
梅远说:“不可能了,至少我是不可能了。我现在什么空想都没有了,要想办法找点钱补贴家里过日子,因此我要去卖五香蚕豆。靠劳动吃饭,没什么不好。如果我现在还窝在家里什么都不干,那不就彻底荒废了吗?妈妈,你不要有顾虑。”
祝秀芳说:“你真要去卖五香蚕豆,那也是我带着你去,你不能一个人出去。”
梅远说:“那也行,我跟妈妈一道去。”
第二天早晨,梅远和妈妈早早地起了床,洗漱好,一边做早饭,一边热昨晚做好的五香蚕豆。
吃过早饭,梅远拎起装着五香蚕豆的木桶,打头出了门,
祝秀芳喊住梅远,说:“你回来,头上扎一条毛巾再出去,要不头发就被风吹乱了,还要粘上许多灰尘。”
梅远说:“没关系,头发乱了没关系!”
祝秀芳说:“头发乱了,人看着就脏兮兮的,谁还敢买你的五香蚕豆。还有不光风吹,太阳也晒人,扎个毛巾多少能当点太阳。”
梅远站住了,说:“那好,我听老娘的!”
祝秀芳打开衣箱,拿出一条浅蓝色的毛巾,走到门口帮着梅远扎到了头上。她看看扎着毛巾、拎着木桶的梅远,想起了先前背着书包的那个梅远,心里不是滋味。
祝秀芳自己并没有扎她那条褪了色的黑毛巾,而是一直把毛巾拿在手里。
梅远一拐过门前的巷口,就叫喊起来:“卖五香蚕豆,滚热的五香蚕豆——”
梅远一叫,路边的人都感到很稀奇,往日是一个干净利落的老太婆卖五香蚕豆,今天怎么又多了一个俊俏的大姑娘卖五香蚕豆,一下就过来了三四个买五香蚕豆的人。
跟在梅远身后的祝秀芳,一看刚走出了家门前的巷口就有人买五香蚕豆,心里好不高兴。赶快拿下梅远拎在手上的木桶,用小瓷盏给顾客们舀五香蚕豆,梅远就在旁边帮着妈妈收钱。
梅远和祝秀芳一路走,一路卖,他们来到草市附近时,艾问江正斜着肩,痛苦地挑着一旦芦柴缩着脖子在赶路,那样子让人一看就明白,他根本不会挑担子。
艾问江见梅远扎着一条毛巾跟着妈妈在卖五香蚕豆,就把头转了过去,避免互相抵了面都尴尬,他们彼此都看到了对方,都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梅远自然知道艾问江的心思,也就没有吱声。
艾问江过去以后,秦永龙又挑着一担芦柴来了,他与梅远直接撞了面。梅远头上扎着毛巾,秦永龙并没看出她,但梅远与秦永龙已经顶着面,她明明白白地看出了秦永龙的鼻子和眼睛,本来是天天在一起上课的熟人,哪能熬住不打招呼,她本能地叫了声:“秦永龙。”
秦永龙挑着芦柴站住,朝着梅远看了会。
梅远摘下了头上的毛巾。
秦永龙有些意外地说:“哦,梅远?”
梅远看着秦永龙苦涩地笑了笑。
秦永龙说:“艾问江刚刚从这里过去,你没看到呀?”
梅远说:“我看到他了,他可能也看到我了,互相都没说话。”
秦永龙说:“那不对呀,他应该跟你说话,仇琼找到我们,通知我们到班上去,学校要成立红卫兵组织,动员大家都去报名,而且说很重要,以后学籍不一定管用了,要看有没有红卫兵证。”
梅远说:“反正我们的书是白念了,现在什么也不是,管它红卫兵还是什么兵,都与我无关。”
秦永龙说:“现在也不能这么说,谁知道今后哪一块云彩下雨呀?不管怎么说明天上午我们到班上去看看。”
梅远问秦永龙:“明天上午你和爱因斯坦是不是都到班上去?”
秦永龙说:“我们都去,你也去吧,我走了。”
梅远朝秦永龙点点头,又把毛巾扎到头上,满怀酸楚地看着转身走去的秦永龙。心想,不要高考了,不要复习了,秦永龙不用费脑子也就不怕营养不良了,用不着吃鸡蛋了。现在倒可以和艾问江一起挑芦柴,听艾问江说过,他爸爸卖一担芦柴需要花两三个钟头,可以赚一毛到两毛钱,实际就是收点脚力钱。芦柴挑起来不难,就是不好卖,有时一天卖不了几担。现在艾问江、秦永龙一定都是跟着艾问江的爸爸一起挑芦柴,原来一个人做的生意,现在三个人做,还有钱可赚吗?她心里不免一阵凄凉。她很难想象当初的爱因斯坦和音乐家跟挑芦柴能有什么关联。她不知道这是荒诞剧,还是悲剧?
秦永龙走远了,梅远还在朝秦永龙走去的方向呆看着,并不知道艾问江和秦永龙又是怎么看她的。她只觉得头顶热哄哄的,汗像蚯蚓一样从脸颊上往颈子里爬,又痒,又难受。她抬头看看天,太阳已经升上中天了,夏季的烈日把马路及两边的房子晒得发烫,把整个躁动不安的城市烤得异常闷热,让人心绪不宁。
梅远看看挎在胳膊上的木桶,至少有一半五香蚕豆还没卖掉。这么热的天,如果再过两个钟头,五香蚕豆不能全部卖出去,剩下的就要馊掉,要是那样的话,一天忙下来不仅不赚钱,反而要亏本。她心里有些着急,就拼命叫起来:“五香蚕豆,五香蚕豆,麻油拌的五香蚕豆——”
第二天早上,梅远帮妈妈做好了一切出门卖五香蚕豆的准备,拎着木桶把妈妈送出了门,然后又洗好了锅碗,接着坐下来看了一会书,将近九点才起身到学校去。
这天,班上的同学到得很齐,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多数同学好多天没到学校来,想念学校。二是同学们听说学籍不一定管用了,那十几年的心血和汗水就被一风吹了,都不甘心,要到学校来看个究竟。
梅远来到高三(2)班,教室的窗户玻璃全被打烂了,外面的阴风裹着灰雾直往教室里灌。教室里凌乱不堪,原来的窗明几净已不复存在,课桌有不少已经残缺了,教室的门好像一直都是敞开着。前一阵同学们贴在教室内外的大字报已经破破烂烂,看不出所以然,像招魂幡一样簌簌飘忽着,现在谁也没兴趣写大字报了,而且学校也不再发写大字报的纸笔,据说,学校已经没有经费。在梅远看来,他们的教室已经面貌全非,惨不忍睹。
全班四十个同学,眼下已经到了三十多个,这是文化大革命以来同学们到得最多的一次。
仇琼急急忙忙来到教室里,她穿着一身半旧的黄军装,戴着军帽,脚蹬胶底军用鞋,腰束一条军用皮带,肩上斜背着军用黄挎包。和正规军人比,只是少了领章帽徽,但她的右胳膊上比正规军人多了一个红袖章。红袖章上印着黄色的字:红卫兵。以致同学们没有马上就认出她来,她说:“同学们,我来给大家传达上级指示……”
这时候同学们才确认说话的人是皮球仇琼,不由得都把目光投向了她,发现她已经改头换面,皮球状的身体经军用腰带一勒显得更圆,神气活现。同学们不知今天又要刮哪阵风,都感到非常奇异。
一贯目空一切的仇琼,居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觉得大家好像把她当成了稀有动物。她镇静了一下继续说:“我……我把情况给大家传达入下,本来归二宝也要回班上来的,但他现在很忙,他已经是学校红卫兵总部的总指挥,所以他现在没空回班上来。我现在是学校红卫兵总部的副政委,兼我们班红卫兵分部的指挥。现在全市都在发展红卫兵,我们学校、我们班也要发展,现在就请大家填表。”
大家互相看看,没有做声。
仇琼说着从挎包里拿出一沓《红卫兵申请表》,往她面前的课桌上一扔,朝大伙一划手,说:“这,就是《红卫兵申请表》,请大家快拿去填,填好了再交给我。”
大家拿过《红卫兵申请表》,也没什么复杂内容,就是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日,家庭出身,现属于某某班级等,大家拿到手只两三分钟也就填好了,很快就把填过的表交到了仇琼的手上。
仇琼说:“我跟大家说一下,这次大家的申请,不能都被批准,因为红卫兵是有名额限制的,这次发展的是第一批,我们班只有十个名额。而且还有条件限制,主要是看家庭成分和个人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表现。凡是是革命家庭、工人家庭、贫下中农家庭出身的同学,这次就有可能参加红卫兵。”
秦永龙说:“皮球,既然有人不能参加红卫兵,你叫大家都填表干什么?”
仇琼说:“大家不填表,我怎么知道谁能参加红卫兵呀,组织上怎么批准呀?”
郑修才说:“你说谁是红卫兵,谁就是红卫兵呀?你也许太不知好歹了!”
仇琼振振有词地说:“我已经是红卫兵了呀!不仅是,而且还是领导,我当然就能决定谁当红卫兵。”
郑修才说:“谁知道你的红卫兵怎么来的呀?”
仇琼说:“是市里批准的呀!”
郑修才说:“市里为什么要批准你当红卫兵呀?”
仇琼说:“因为我出身好,我出身革命家庭呀!“
梅远突然说:“仇琼你不能把话说早了,现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刚开始,谁能确定你出身革命家庭呀?说不定你是出身于坏人家庭呢?”
仇琼万万没有想到,梅远竟然如此说她,简直就是处心积虑地打击她,她暴躁地说:“梅远,你别狂妄,我爸爸是大校,是正师级军官,我怎么可能出身在坏人家庭?”
梅远说:“对呀!你爸爸是大头子,就是当权派。你爸爸是当权派,不就要被打倒吗?上面要搞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不就是要打倒党内、政府内、军队内的当权派吗?你爸爸被打倒了,你不就是出身于坏人家庭了吗?因此,不是我狂妄,而是你自高自大。”
郑修才看着仇琼说:“皮球呀,听梅远这么一说,那经过你批准的红卫兵又算什么呢?所以我认为,你批也好,不批也好,反正都是狗屁,哪有什么名额不名额的。”
大家都被郑修才说得笑了起来。
郑修才拿过仇琼手上的《红卫兵申请表》,把他自己填的那张表找了出来,呼啦一下就撕了,说:“反正我不参加皮球批的红卫兵,所以也就不存在申请,我想好了,我什么也不参加。”
梅远也拿回她填的表,说:“真武夫说得对,我也跟你一样,什么也不参加。”
当场有部分人鼓起掌来,表示支持郑修才和梅远,他们也决定什么都不参加。
仇琼这时候拿出八份填好的红卫兵申请表说:“现在我宣布袁梦仁等八人光荣地成为红卫兵,再加上归二宝和我,我们高三(2)班现在已有十名红卫兵了。现在,不是红卫兵的同学请出去,我们红卫兵开会。”
艾问江说:“皮球,不能因为你要开会就叫别人出去,你怎么能把班上大多数同学赶走,你没那个权利!”
仇琼说:“现在我们红卫兵组织已经成立,一切有我们红卫兵说了算,我们红卫兵开会,不是红卫兵的人当然要走开。”
梅远说:“你们算什么?只不过是少数人,凭什么要叫大多数人出去,这是明目张胆地闹分裂,故意找借口拆散我们班级。”
郑修才说:“皮球,你要开会就滚出去,滚得越快越好,不要排挤革命群众。”
郑修才出言不逊,那些刚刚被仇琼批准为红卫兵的人正在兴奋之中,听到郑修才说让他们滚出教室,心里就很不愉快,本来想骄傲一下,现在反而要被轰出教室。
袁梦仁对郑修才说:“真武夫,你说话客气点好不好,不要出口就伤人。”
郑修才说:“你搞清楚了,到底是谁先伤人的呀?皮球说他是什么红卫兵政委,开口就以势压人,她既然叫不是红卫兵的人走开,我们就叫她滚出教室。”
仇琼充满优越感地说:“我们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先进组织,你们是什么呀?组织上开会闲人当然要离开。”
梅远问:“你们真可爱,就你这样的人也能叫做什么烂组织,也许是皮球组织?”
仇琼说:“梅远,你不要不服气,不要挖苦人,我们是勇敢的、大无畏的、顽强的战斗组织,我们有组织的人就比你们那些没组织的人强。”
听着仇琼大言不惭地放大炮,郑修才和秦永龙再也憋不住了,他们不约而同地说:“教室是大家的,皮球目中无人快滚开!”
其他同学都跟着大声喊起来:“皮球,滚,皮球,滚,快,快,快——”
仇琼知道自己触犯了众怒,她与多数人的矛盾越来越大,他们人少无法斗过多数同学,就故作姿态地说:“我们红卫兵是有觉悟的新生力量,既然有人不理解,我们就高姿态。红卫兵战友们,我们就到外面开会去吧!”
自此,高三(2)班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归二宝、仇琼为头目的红卫兵,一派是没有参加红卫兵的那些普通同学,普通同学们虽然没有组织,但人多势力大,一时间红卫兵无法跟他们抗衡。
红卫兵们显得很神气,一天到晚在校园里窜来窜去,据说他们收到了外地红卫兵的来信,外地红卫兵表示坚决支持横江市一中的红卫兵,双方的革命友谊坚如磐石,一千年不垮,一万年不烂。显然归二宝等人是在竭力为自己打气,但他们面对着多数同学还是感到势单力薄,想开展惊天动地的活动,往往又不敢轻举妄动。
一天,高三(2)班红卫兵开会,分析当前革命形势,打算大干一场。
袁梦仁在会上说:“我们现在什么也干不成,因为我们脱离了大多数,无论干什么,只要别人一反对就完蛋了。我们现在要赶快招兵买马,适时扩大队伍,人多了,战斗力也就强了。”
归二宝说:“扩大谁呀?你不好好看看,就我们班上剩下的那一些歪梨子烂柿子,还有谁值得扩大呀,算啦,我们一定要坚持住,保持革命的纯洁性。”
仇琼说:“圆周率,你一贯只知道数学,不懂政治,现在红卫兵是学生的领导组织,领导阶级当然只能是少数人,哪能随便扩大啊?”
袁梦仁说:“好,好!我不参加你们这种红卫兵了,让你们保持少数的少数吧!我们另外再成立一个红卫兵组织,还有哪些人愿跟我们一起干?”
经袁梦仁一号召,马上有五个红卫兵当场表态愿跟袁梦仁一起干,至此高三(2)班的红卫兵分裂成了两派,高三(2)办变成了三脚鼎立。
袁梦仁和另外一些红卫兵自成一体以后,实际没人管,他们也不服从任何人管。袁梦仁平日与梅远关系不错,有一天他找到梅远说:“梅医生,你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在同学中威信非常高,你参加我们红卫兵,在我们这边当司令。”
梅远说:“谢谢,谢谢!我还没搞清红卫兵是什么,也许是某些人的傀儡、打手之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什么也不参加,落个安生自在。”
袁梦仁看梅远说得很恳切,也就没有勉强梅远,他自己也没有管他们那些红卫兵,后来他们就自行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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