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学者认为“中国最上乘的文学史上是由传统上被士大夫官僚知识分子支撑着”,是种“官本体文学”。我重翻中国文学史,真的发现中国诗人作官的是多如牛毛,而在西方是凤毛麟角。有很大差异。
在中国,读书人受儒家“入仕”思想的影响,都想“学而优则仕”。这在启蒙读物《三字经》就有教诲:“若梁灏,八十二。对大廷,魁多士。”
对对,他生于五代,从后周天福三年开始应试,经历后汉、后周,不中状元,誓不甘心。到了82岁,宋太宗雍熙2年,才状元及第。在金殿对策,独占鳌头。
是啊。紧接着就训导孩子们:“尔小生,宜立志。”
为了考上,在唐宋还形成一种温卷文化。
什么是温卷文化?
就是唐宋举人入京参加科举考试前,以着自己诗作,拜见前辈显官,为自己日后考中所造的舆论。这方面莫过于朱庆馀《闺意献张水部》
黄文清马上背道:
洞房昨夜停红烛, 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 画眉深浅入时无?
张水部是指水部郎中张籍,他当时以擅长文学又乐于提拔后生,与韩愈齐名。科考前,朱庆馀拿着这首诗,敬献张水部。诗中,以新妇自比,以新郎比张,以公婆比主考。征求意见。巧妙新颖深沉。一下打动了张。张籍专门回酬了一首诗,“由是朱之诗名,流于海内外”,“遂登科”。
考试入仕后,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如孟郊的《登科后》:
昔日龌龊不足夸, 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
那时他已考到四十六岁了。其欣喜之情,不亚于范进中举。
他们入仕后,秉承“民惟邦本”的传统思想尽心。
如白居易主张赋诗意在“救济人病,裨补时阙”,所写大量讽喻诗,如《新乐府》,《秦中吟》,《卖炭翁》,常使权贵侧目。
曹邺,唐大中进士,官祠部郎中、洋州刺史,写有一首诗:
官仓鼠
官仓老鼠大如斗, 见人开仓亦不走。
无粮健儿百姓饥, 谁遣朝朝入君口?
这首诗发扬《诗经?硕鼠》的思想,对官场的黑暗进行了强有力的谴责。
再如杜旬鶴写的一首诗:
再经胡城县
去岁曾经此县城, 县民无口不冤声。
今来县宰加朱绂, 便是生灵血染成。
揭露更是深刻。
到了清代郑燮,他写了一首诗:
潍县署中画竹,呈年伯包大中丞括
衙斋臥听萧萧竹, 疑是民间疾苦声。
些小吾曹州县吏, 一枝一叶总关情。
孟子民为本的思想,已化为他日常生活的潜意识。
传说,江泽民赴北京上任时,有人抄了两句诗送他:
苟利国家生死以, 岂因祸福避趋之。
这是林则徐因鸦片战争失败被贬戌新疆留别家人两句诗。官品、人品、诗品融为一体。
“诗言志”,这种诗中自觉的官宦意识,恐怕为中国所独有,西方诗中是没有的。这种传统值得肯定与继承。
于是,我就写了篇《中国古诗里的官宦意识》。
2
在此基础上,我又对科举就行了反思。
范进中举,孔乙己的悲剧……
还有《儒林外史》那些丑态等等负面,五四以来批判的东西。不过有些偏颇。
如果从正面看,从九品中正制举荐,科举考试选拔,应该是个进步。它结束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局面。给中下层知识分子崭露头角的机会。择出了如韩愈范仲淹包拯王安石林则徐等一批批国家栋梁。翻开历史,官中满眼进士。
当然,也有败类,有封建思想的桎梏。但瑕瑜互见。不能因此否定可借鉴处。西方都认为是选拔官员很民主的办法。
后来我们打倒了科举,实行以成份为依据的选拔制。再后来连高考制度也废除了,实行推荐制。结果怎样呢?我们还是恢复了考试制。形如科举。
历史地看,一个社会意识形态的腐朽,并不意味着它的具体制度、措施都腐朽了。正如一个地主宅院不因为它的主人坏就是坏一样。意识的东西和物质的东西往往是有区别的。我们绝不能像项羽一样,进了咸阳,把秦宫一火烧之了事。这方面的教训,太多了。
任何事物不是一切都好,也不是一切都怀。要一分为二。如药,是药三分毒,但患病不可不服,只是不能乱服。
要如毛主席诗中所说“冷眼向洋看世界”。
还有,《西游记》表面打打杀杀,热闹有趣。其实它是部通俗佛经,讲着一条严肃教义。
你有点钻牛角尖,标新立异。
不是钻牛角尖,而是大家还没有看到。科学就是钻牛角尖,不钻牛角尖,就没有科学。事物都是立体,人们开始往往只是看到它一面,如瞎子摸象。这就要我们学习方方面面全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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