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梓溪,沐孜撑着伞走过悠长的小巷。走着走着来到了那个小卖部,那扇窗紧闭着。他静静地站在窗台下,一个老奶奶走了过来,微笑着,满脸的皱纹:“孩子,他走了。他是我老伴儿,我已经没有心思打理小卖部了。”说完缓缓地走了进去,门缓缓地关上,门口有一株月季花,红得鲜艳。
依旧去了那家家庭旅馆,坐在餐厅里吃鸡肉盖浇饭,这是杜若的最爱。顿时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瘦削苍白的脸,仿佛她静静地坐在自己对面,微笑着看着自己。
扛着铁锹去了那片桃林,桃花已经盛开,风吹过,花瓣簌簌下落。在一棵桃树下挖到了杜若埋的透明玻璃瓶,里面有几片干燥的桃花,零零散散,一袋子糖果,还有一叠未寄出的信,都是杜若写给杜蘅的信。他静静地抱着那个玻璃瓶,抬头仰望灰蒙蒙的天空。
他没有看那些信,用一个木盒子装着,糖果吃了几粒,是水果牛奶糖,甜甜的,吃后心情特别好。收拾好行李,准备去阑覃。这次来,主要是来看看秋葵。杜若走了,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来阑覃。毕竟父母却是喜欢秋葵的。无论她身边有谁,这次,他不会再离开。
火车来梓溪时,已经是黄昏了。他拎着包在夕阳下等火车,这个场景多么熟悉,仿佛一场怀旧的电影。梓溪站的站台做得特别漂亮,有遮雨棚,有小卖部,有座椅。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
到达阑覃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他静静地站在街头。去了木木森林音像店,却发现那家店已经变成了一家书店,厘米不在,秋葵也不在。突然间,内心涌出一丝恐慌。他拿出电话,拨打秋葵的电话,发现是空号。他拎着包飞快地朝泡桐林跑去,这个季节,泡桐花开满树枝,风一吹,花一朵一朵地在风中飘落。桥边的精品屋已经上锁,那把草绿色的锁头已经生锈,门上挂满了蜘蛛网。
借着夜色,沿着山间小路往上爬。悬崖上的房子还在,只是铁门是上锁的,这个点上,如果秋葵在,应该会亮灯。他拍打着门口,急促地叫喊着:“秋葵,秋葵,你在么,我是沐孜,开一下门。”
喊了很久,一个老奶奶端着烛台走进院子里给他开门:“谁呀?这么晚了,找谁啊?”
“秋葵在不在?”他嘴唇有些颤抖,说话急促。
“秋葵啊,我是她姨妈,她走了,去了无忧岛,跟厘米回家了。”她一边说话一边打开铁门,“沐孜啊!我家秋葵很喜欢你的,从前经常带你回家玩儿。进来吧!”
沐孜静静地跟着她走进院子,这里一切没有变,竹篱笆里种着青菜,洗衣台,承压井还在,只是,他想见的人已经离开了。
“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碗面条。”走进客厅,点燃另一根蜡烛,端着烛台去了厨房。
不久她端着一碗面条放在茶几上,沐孜狼吞虎咽地吃着,吃着吃着发现碗底有两个荷包蛋。从前他过生日,秋葵会给他煮长寿面,碗底也会卧两个荷包蛋。吃着吃着,眼睛就红了。
他睡书房,书房里的那张床依旧在。打开灯,看着满书架的书,仿佛秋葵还在自己身边。打开电脑,电脑提示要输入密码,他试着输秋葵的生日,页面提示错误。他输入自己的生日,电脑打开了。他静静地盯着电脑屏幕,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打开QQ邮箱,里面没有新邮件,于是他准备给秋葵写信。光标一直在闪,却不知道该写什么。
翻来覆去睡不着,穿着睡衣走到阁楼门口。阁楼间已经上锁了,那是秋葵的秘密基地,只有他和厘米进去过。
吃早饭的时候,秋葵的姨妈说:“秋葵自从跟厘米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厘米的家人会不会接受她。”
沐孜只是埋头吃饭,他抬起头说:“阿姨,我吃饱了,也要走了。”离开前,他在床头放了一叠钱,她过得也不容易。
沐孜站在泡桐树下仰望蓝天,身边游人如织,自己却仿佛置身旷野,离开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无忧岛。
清晨青木将新鲜采摘的花从皮卡上搬下来,放在花店的柜台上。秋葵拿出收据签名付款,青木拿过钱和收据,微笑着开着车离开。秋葵站在柜台后修剪着花朵,拿出包装纸和彩带,将花做成漂亮的花束,摆放在花架上。
无忧岛的阳光,像水花一样飘洒。她喜欢这里的天气,阳光充沛。这个季节,在阑覃必定是阴雨连绵。江南的梅雨,下得缠绵悱恻,下得人骨头都会发酸。
上午生意很好,青木送过来的花很快就卖完了。她起身站了起来,拿着喷洒器往盆栽上喷水。偶尔她会坐上青木的车去花田里看花。青木是个很勤劳的女孩子,而秋葵也是个闲不住的主儿,两个人一见面,相见恨晚。青木每天都会往她的花店送花,秋葵有时会送给她一盒巧克力。女孩子都喜欢吃甜品,两个人会坐在街头的茶室里喝茶吃甜品。秋葵喜欢吃抹茶,青木喜欢吃泡芙。说说笑笑,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思南背着画架走过花店,他被花店门口的吊兰吸引住了。他走进花店,秋葵依旧站在柜台后修剪花朵。见有客人进来,连忙招呼:“欢迎光临,请问先生需要什么花?”
思南静静地看着秋葵,轻轻地走了过去:“我想我们应该去冷饮铺喝杯柠檬茶。”
柠檬茶是学生时代思南与秋葵最爱喝的饮品,秋葵猛地一抬头对上了思南那张英俊的脸,多年未见,他依旧没有变。
“思南!是你?!真的是你?”秋葵惊叫着,小跑着走了出来摇晃着思南的手。
“是的,多年未见!”思南放下背包,静静地站在柜台边,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刚毅的脸庞上,他微微笑。
“你还会走吗?”
“能够再见你,我就再也不离开了。”
遇到思南,秋葵才开始用香水。香水是思南送的,里面有张卡片:世界真的很小,好像一转身,就不知道会遇见谁;世界真的很大,好像一转身,就不知道谁会消失。
入睡前她会喷一点,那是一款花果香调的香水。前调是杏仁、樱桃、香柠檬和红水果。中调是玫瑰、欧亚甘草、正山小种红茶叶和红茶。后调是香草、广藿香,鸢尾。闻着淡淡的瓜果香,平静地睡了过去。
思南睡在她隔壁,清晨醒来,他走了进来,拉开窗帘。秋葵安静地睁开眼,一醒来就看到了思南。
“早啊!思南。”
“早啊!起来吧!”说完走了过来,将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浓密的头发里,微笑着揉了揉,一脸宠溺。
“你会不会离开?”秋葵抬起头看着他,看到了他线条柔和的下颚。
“为什么你会这样问?”
“没什么。”说完低下头,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沐孜,失去了厘米,内心强烈的不安全感让她忐忑不安。
思南看准了她心思似的拍了拍她的头让她宽心:“我是不会再离开你的,一直陪着你。”
秋葵低下头,静静地看着被面上花叶缠绕的花纹,眼泪落了下来,她甩了甩长发,又“咯咯”地笑着,抬头看着思南,眼泪突然就流下来。
“你这个傻孩子,还跟从前一样。”
“希望,这世间/寻觅一种味道/从陌生走到你心里/从此,陪你美,陪你每个瞬间/无论是奔跑,还是跌倒/无论是微笑,还是哭泣/都别忘了自己最优雅的姿态/优雅至老,时刻绽放/从此,遇见更美好的自己。”
——邂逅
因为在人群里多看了你一眼,这一生的时间仿佛都定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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