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前后,沐孜带杜若回家。坐火车穿越在丘陵与平原间,杜若用草帽盖住脸,阳光照在她身上,仿佛一座柔美的雕像。沐孜坐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一片广阔的稻田,绿浪翻飞。他拿开了杜若的帽子,看着杜若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熟睡着。他拿出手绢,轻轻地擦干眼泪,静静地看着她,杜若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沐孜笑了笑:“怎么不开心了?”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有种不祥的预感。”杜若假装看窗外的风景,“为什么不能自己结婚,而是要去见你父母?”
“不要害怕,有我在!”沐孜轻轻地安慰她。
沐孜出生在一座山间的村落,村边有一条大河,每年夏天都会涨水,浑浊的洪水像一条巨蟒在平原上蜿蜒。河堤下是一片山地,山上种满了杨梅和青竹。山地与山地之间的平原被开发出来种水稻,这个季节稻子刚刚开花,白色的小朵的稻花,加上夜晚的蛙鸣,真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田园之趣。
下车后,沐孜站在站台上给父母打电话。杜若拎着礼盒站在他身边,阳光带着一丝灼热照在身上,有些热。
父母见到杜若,上下打量了一番,淡然地说:“你来了!”
“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沐孜的女朋友杜若。”说完将礼盒递了过去。
二老并没有伸手接,杜若尴尬地将手停在半空,沐孜拿过礼盒放在沙发上:“坐下休息一会儿吧,一路上很辛苦。”
“还蛮金贵的嘛!我们两个老人站着,你倒敢坐着。”沐孜的父亲看着柔柔弱弱娇滴滴的杜若气不打一出来。
“杜若身子不好,你们别生气了。”沐孜开始调解,二老在电话里就不高兴他带杜若回家,见还是个病秧子,就更加生气了。
“秋葵哪里不好了,她来多好!又会干活又懂礼貌,乖巧懂事,最重要的是身体好!你说说,为什么不是秋葵?”老爷子看儿子袒护杜若,气得直发抖,“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都是学生时代的事儿了,您还心心念念地记挂着。”沐孜拉着杜若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
母亲接过茶杯茶给老爷子递了过去:“老头子消消气,喝口水,要不然血压又升高了。”
最终沐孜还是跟父亲闹翻了,他忤逆老爷子跪在爷爷的遗像前说非杜若不娶。老爷子气得血压猛然上升,倒在客厅里晕了过去。沐孜看着父亲躺在地上,愣愣地。杜若听到争吵声推门而入,立即打120急救电话。
母亲也上了急救车去医院照顾父亲,杜若和沐孜想上去,被母亲拦住了。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沐孜叹了一口气平静的说:“小孜,你要娶了她,就别再回来了。”
母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沐孜有些惊骇。杜若也有些害怕,连忙抓住了沐孜的手。
沐孜走回客厅,愣愣地坐在沙发上。杜若替他按摩太阳穴,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一觉醒来,杜若不在身边。他开始四处寻找杜若,到处都不见她的踪影。
精疲力竭地推开家门,颓然地坐在沙发里。发现茶几上有一张留言条:沐孜,我不想你为难,也不想你忤逆父母,好好照顾他们。我走了,不要找我。杜若留。
晚上,父母回来了。父亲经过抢救,没什么大碍,打了点滴开了一些稳定血压的药就回来了。
“你女朋友呢?”父亲粗声粗气地用拐杖敲着地面。
“她走了,你们满意了吧!”沐孜也没好声气。
母亲扶着父亲说:“走了就好,我们家三代单传,还指望他给我们抱孙子呢!那姑娘有病,说什么也不能入我们家门。沐孜,你去弄点吃的,我们饿一整天了。”
沐孜很清楚,他们喜欢秋葵。看着他们斑白的头发,有些于心不忍,起身去厨房做饭。
吃饭的时候,母亲说:“沐孜,就算秋葵有男朋友,那也轮不上那个病秧子。我们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两口子好好过。”
沐孜看了看父亲,含着眼泪说:“我自己会找女朋友,你们不用担心了,找到合适地我带回家来给你们看。”
“欸!这就是好孩子!”父亲终于露出了笑脸。
那天晚上,沐孜翻天覆地地睡不着。半夜站在阳台上看清冷的月光洒满这座安静的村庄。
沐孜回到了无忧岛,依旧每天过着忙碌的生活,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一边啃面包一边查看资料。废寝忘食地工作,只是不想去想杜若与秋葵。忙了三个月后,开始恢复正常作息。
开车去了海边,孤独地坐在海边看浪花冲刷着沙滩。夜色弥漫,海边的景观楼和桥亮起了霓虹,照在水面上五光十色。夜色渐渐深了,他扔下手中的烟头,找了一条小巷走了进去。走着走着就到了“百草园书屋”,信步走了进去。依旧有一个年轻的女孩站在吧台后面做冷饮,只是这里再也找不到杜若了。静静地坐在窗台边的桌子上,喝着柠檬水,一边看书一边想着杜若。
看着看着,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一个柔和地声音叫醒了:“先生,您醒醒,已经十点半了,我们要关门了。”
他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那分明是杜若,擦了擦眼睛一看,是一张陌生的脸孔。
开车去了市中心,走进一家酒吧,坐在吧台上喝酒。这个点上,狂欢才刚刚开始。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脑袋晕晕乎乎的,为了保持清醒,他不停地抽烟。
下半夜的时候,酒吧开始变得安静。他趴在吧台上睡觉,突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水味,很独特的味道,让人想起夏日的荔枝,甜腻腻的。
一个打扮得很时尚的女孩子坐了过来,涂着指甲油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烟:“一起喝一杯怎么样?”说完推过一杯棕色的酒过来。
沐孜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脑袋晕晕乎乎睡了过去。如烟拿着他的钱包付了酒钱,扶着他走出酒吧。
醒过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我这是在哪儿?”
“当然是在我家了!”如烟坐在化妆镜前描眉,笑盈盈地看着他。
“真是对不起,昨天喝太多!”沐孜起身要走。
“一起去吃饭吧!”如烟放下眉笔,走了过来。
她穿着黑色丝质长裙,黑色的细跟高跟凉鞋,脚趾上涂了淡红色的指甲油。对于美的东西,人往往都是很难有免疫力的。
他微笑着看着她,跟着她走出了房屋。开车去了市中心,在二楼临街的早茶铺子喝早茶。
“我很喜欢这里的杏仁茶,扑鼻的香。要不要来一杯?”如烟拿着漂亮的菜单,一边翻,一边抖落手中的烟灰。
“你是做什么的?怎么年纪轻轻就有自己的房子和车子?”沐孜静静地看着她,左手中指扣成圆形,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突然,门口出现了两名身穿警服的警察,如烟连忙戴上口罩蜷缩在角落里。
“你犯事了?”沐孜看了看门口,警察已经走了,“走了,摘下口罩吧!”
“你想不想听故事?”她呼吸有些急促,连忙端起杏仁茶喝了一口。
如烟在离开恬羽之后去了阑覃,用恬羽的钱开了一家饮料铺,后来认识了厘米。她不知道恬羽在她走之后报了警,并不知道她已经落入警察的视线内。厘米卖掉了公寓楼去那个镇上找如烟,如烟安排他住了下来。半个月后,奶奶病情恶化,花光了自己和厘米的积蓄都没有好转。在那个寒冷的冬季,奶奶撒手而去。她滴着眼泪给她唯一的亲人操办丧事,厘米并没有离开,尽一切所能帮助她。丧礼上突然出现了警察,如烟赶紧将厘米拉到后院,对他交代奶奶的丧事,拎着一小袋子钱从后门走了。
奶奶入土为安后,厘米在她家等如烟。等了几个月接到了朋友的电话,说杜蘅自杀了。放下电话,匆匆忙忙地赶回阑覃办理杜蘅的丧事。
那个寒冷的冬天,他亲手埋葬了两个人,埋葬了两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如烟再也没有回来,杜蘅也永远地去了。
如烟摁灭烟头,苦笑着看着沐孜:“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个世界有很多生活在阴暗里的人,就像你。你就像黑暗里的昙花,漂亮却看不到太阳。如果你想生活在阳光下,就必须正视自己的过去。我还要忙,谢谢你的早茶,我走了。”
不久,如烟去了警察局,戴上了冰冷的手铐。她是一名诈欺犯,对于恬羽,对于厘米,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警察说,那很重要吗?
她点点头说很重要。因为,那是她成长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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