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红酒绿的酒吧,青木躲在角落里抽烟,静静坐在黑暗里,一根接一根,抽得很汹涌。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她扔掉烟头,进化妆间整理了一下妆容,抱着吉他坐在舞台中央开始暖场。缓缓地拨弄琴弦,吉他声仿佛山间的小溪,清澈见底。
舞台中央站着一个打扮时尚的女孩,拿着话筒在唱歌,中间隔着许多人,加上灯光暗淡,青木并没有看清她的面目。那个唱歌的女孩子是如烟,她画了一个烟熏妆,穿着黑色超短裙,慵懒地唱着外语歌。听着声音有点耳熟,青木停了下来,她还在唱,青木走了过去,一把将如烟拉下舞台。
“你什么意思?”如烟气急败坏地望着同样浓妆的青木,“咦?你不是青木吗?”
“恬羽还养活不了你?非得来这么乱的地方,他会担心你的。”青木四下望了望,“趁他不知道,不要再来了。”
“彼此彼此!”
“你很缺钱吗?”
“我喜欢,你能拿我怎么着?”说完拉了拉身上的露脐装,跳上舞台,又开始唱。
青木抱着吉他走下舞台,走过长廊来到包厢间,站在楼梯口的窗户边吹风,点燃一根烟,抽了很久,反反复复地思考了好几遍,最后决定对恬羽隐瞒。
如烟每天晚上都会来,她只唱歌,不陪酒。来酒吧喝酒的人会在她唱歌的时候制造混乱,几个人摁着她灌酒。她拼命挣扎,还是喝了好多。她一喝酒就开始发酒疯,疯狂地在灯光下跳舞,台下一片尖叫声。青木冷冷地看着如烟,坐在吧台边喝鸡尾酒,然后背着琴盒走出酒吧。
周末的时候,恬羽依旧带着青木去吃西餐。
“青木,你憔悴了。”恬羽给她倒了半杯葡萄酒,望着魂不守舍又欲言又止的青木,“有什么心事吗?”
“你跟如烟是什么关系?”青木搅拌着草莓奶昔,一点食欲都没有。
“她是个好女孩,我想珍惜她。”
“无论她做什么,你都愿意接受她?”
恬羽思考了一会儿,静静地点头。
“今天晚上来我工作的酒吧,我请你喝酒。”
“鸡尾酒,葡萄酒还是威士忌?”
“啤酒。”青木擦了擦嘴角,“我饱了。听说酒后,最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
如烟发现陪客人喝酒,光小费都比唱歌赚得多,她也就放弃了唱歌,开始做酒托。青木却不再随便喝醉了,沉默地弹琴。恬羽依旧会付给她生活费,弹琴只是因为爱好。
青木给恬羽打电话的时候,如烟衣不遮体。她又喝醉了,看惯了熟面孔的客人已经没有耐性,朝她扔果皮和鸡蛋。她被砸得很狼狈,突然就变得很清醒,坐在黑暗中小声地哭泣。哭着哭着,她昏了过去。
青木看着恬羽静静地走到如烟身边,脱下身上的西装盖在她身上,抱着她走出了酒吧,两行清泪流了下来。从那以后,如烟再也没有出现在酒吧。
青木依旧在酒吧里弹吉他,有时候会找熟面孔喝两杯。她开始染发,穿破洞牛仔裤。在朋友圈内,她认识一个纹身师。他在她面前褪下衣服,背上是一朵妖冶的罂粟花。她用冰凉的手触摸他带着一丝温热的皮肤,仿佛抚摸一张神秘的藏宝图。
大家都叫他阿豹,每天有很多人找他纹身,他不仅性格好,活也很好,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很英俊。
第一次见阿豹是在一个派对上,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抽烟喝酒。屋外下着瓢泼大雨,阿豹拉开窗帘站在窗口看雨水倾盆而下。
“借个火!”带着一丝文弱书生忧郁气质的阿豹发现了在窗边坐着抽烟的青木。
青木将打火机扔了过去,他伸出手接住了,摁下开关,淡蓝色的火焰照亮了他英俊的脸庞,柔和的线条和轮廓,加上精致的五官,青木看呆了。
“你怎么会来这么无聊的派对?”青木扔掉烟头站了起来。
“他们都是我的饭碗,衣食父母。”他吸了一口烟,从鼻孔里吐出淡蓝色的烟圈。
“他们有的是我的朋友,有的是新来的。我只是凑个热闹,一个人,多凄凉。”
他看了一眼她:“你很漂亮!”
“谢谢!你是做什么的?”
“纹身师。有没有兴趣去我工作室看看?”
“你还真是敬业,什么时候都不忘拉生意。”青木笑了笑,“下这么大的雨,走不了了。”
“你饿不饿,我去拿点烤肉给你吃。”
“一起去吧!”
喝了一杯啤酒,音乐也变得轻柔,舞池里的人开始多了。青木抱着吉他坐在舞台上,试音后开始弹《wings of love》,她最喜欢这首曲子。
第一次弹这首曲子的时候,是跟恬羽在一次旅行回来的路上。恬羽站在甲板上,海风迎面吹来,说不出的惬意。青木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望着他孤寂的背影,从琴盒里拿出吉他,在寒冷的海风中弹《wings of love》。他回过头笑了笑说:弹木吉他,更抒情些。
弹着弹着,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阿豹将她拉下舞台,递给她一块手绢,灰色格子手绢。她愣了愣,用手擦干了眼泪,看着他笑了。他固执地用手绢擦她的脸,将手绢放回口袋。
“你为什么要当纹身师?”
“人是健忘的,纹身时带来的疼痛感,能够让人铭记一生。”
“我想纹身。”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怕忘记。”
“下定决心了,就给我打电话。”他递给她一张名片,消失在人群里。
青木拿着那张薄薄的纸片,愣愣地站了很久,她是个乖乖女,要是恬羽知道她纹身,不知道会不会杀了她。那天半夜,她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抱着那张名片,思索着该不该找阿豹。最后她拨通了他的电话,在听到阿豹声音的那一刻,她变得无比轻松。
她第一次去他的工作室,他正在给一个年轻小伙子纹身,室内有淡淡的血腥味,而他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香烟的味道让她恶心。阿豹送走了那位顾客,看着扶墙呕吐的青木说:“进来吧!”
青木走了进去,他推开了窗户,给她倒了一杯水。
“想纹什么图案,麻醉还是不麻醉?”他一脸素净,看起来有些劳累。
“腿部,纹曼陀罗和十字架,拉丁文:救赎的无望。”青木一整个晚上都在翻西方宗教哲学史,想了一晚上,做了这样一个决定,“我怕疼,麻醉!”
“可以。”
青木的意识聊聊模糊,仿佛走进了一条黑暗的隧道,昏暗的灯光像即将熄灭的烛火。她在隧道里走了很久,一直走一直走,突然一道光撕破黑暗,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一辆火车从自己身边呼啸而去,恬羽的脸在面前一闪而过。她开始沿着铁轨呼喊着恬羽的名字奔跑,跑着跑着她来到了一片旷野。抓住了阿豹的手,阿豹拿出手绢给她擦眼泪。
“为什么每次看到你,你都在哭。”他微微地笑了,结果她一挣扎就醒过来了。
“你醒了,这几天会有轻微的疼痛。要漂亮就得忍着。”
“多少钱?”
“免费的。”
青木沉默地看着阿豹说:“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
阿豹看了她一眼,继续用白毛巾擦手:“我很花心的,女朋友很多。”
“没关系,我在你身边三个月,三个月后就分手。”
“为什么是三个月?”
“因为在恋爱的时候,男女双方会分泌足够多的荷尔蒙,荷尔蒙能维持爱情的新鲜感,可是这种荷尔蒙式的恋爱只能维持三个月,我想做你情人眼中的西施,三个月就够了。”
“什么怪理论!”他放下毛巾笑了笑,“我饿了,出去吃饭吧!”
“你不说,肚子还真饿了。”青木摸摸肚子望着窗外,“天都黑了!”
“你睡了六个小时。”
恬羽,我一直都记得你抱着如烟走出酒吧的背影,我发誓我不会再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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