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立春
灰白色的鹅卵石,
在橘黄色的灯光下,
被排列成脚丫的形状,
淡淡的光晕在荡漾。
毛茸茸的小猎犬,
在阳光下奔跑。
温顺的母猫,
被时光遗忘。
亚热带的温度,
融化不了,
满枝丫的积雪,
南归的雁已经失去方向。
嫩绿的青草坡,
蜿蜒荒芜的路,
愚昧的谣言,
在记忆里迷惘。
众口铄金,
只是言辞切切的,
加入谎言的恶意的非议,
讹传后被私藏。
如果眼睛欺骗了你,
时间会用湿抹布,
轻轻地擦拭,
蒙尘的过往。
只是诗的最后,
我真的无法,
给你赤裸裸的,
缺乏真相的原谅。
2月8日 雪
雪飘飘洒洒地落满屋顶,落满树木,落满山川,也落满我那颗镂空的心。我静静地坐在窗台上,凝望远处白茫茫的高塔。厘米躺在床上,蜷缩在被窝里不愿起来。打开后院的门,拿起铁锹和扫把,将积雪清理干净。
雪渐渐停了,一轮红日从山的那边升起来了。厘米安静地站在屋檐下看我在雪地里堆雪人,仿佛一尊雕像。厘米是个很安静的男孩,一双忧郁的眼睛,耳朵小巧可爱,上面挂着一排钻石耳钉。不爱说话,喜欢安静。工作的时候,静静地站在吧台后。回家的时候在厨房里忙,或者在书房里安静地看书。
牵着厘米的手走在阑覃的大街上,早餐店水汽氤氲,锅里的水沸腾着,冒着白色的热气。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新闻。厘米拿过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安静地吃着馄饨,又辣又烫。厘米停了下来,给我拿了一杯甜豆奶。店里人渐渐多了,五湖四海的游客,说着不同的方言。也有一两个穿着时尚的女孩,一进来就拿出餐巾纸擦拭餐桌。点过餐后,要来一壶热茶,用茶水冲刷餐具,一脸的嫌弃。厘米看了看她们,低下头埋头吃馄饨。我打开手机便签条,光标在闪:“不要不开心,也许她们有洁癖。”
厘米笑了笑,起身付钱,走出了早餐铺。迎着阳光走在雪地里,天气依旧很冷。街头行人很少,即使有人,也是行色匆匆。厘米他在垃圾桶旁发现了一只母猎犬,淡黄色的皮毛,脏兮兮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在雪地里瑟瑟发抖。他走过去,母猎犬“呜呜”地对他发出警告。我拿出一根火腿肠,轻轻地扔了过去。母猎犬警惕地嗅了嗅,确定我们没有敌意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厘米将母猎犬抱回家,打开热水用沐浴露给它洗澡。洗完澡让我将它的毛吹干,他去后院,叮叮当当地忙活,给母猎犬做了一个狗窝,里面铺了一层棉絮,放在院子里的雨棚里。母猎犬安静地蜷缩在厘米给它准备的狗窝里,它静静地望着厘米,眼神柔和。
阳光照在屋檐上,雪化成水在檐角滴落。厘米将一个绿色的食盆放了过去,里面是一个热鸡腿。
凌晨的时候,隐约听到了母猎犬的叫声,我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早晨起来的时候,发现厘米正蹲在狗屋边,一脸的小兴奋。
“杜蘅,快过来看,母猎犬生狗崽了!”厘米听到脚步声,一脸欣喜地转过头看着我。
我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倒入锅中,开火烧开后放入面条,煮熟后倒在狗盆里。母猎犬身子底下小猎犬正在熟睡,它嗅了嗅面条,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雪已经全部融化了,阳光照进院子,照在花圃里,玫瑰花被雪压得东倒西歪,枝头却依旧火红一片。
厘米依旧站在吧台后做咖啡,生意不太好,客人稀稀拉拉。我抱着一本书坐在空座椅里消磨漫长的午后时光。抬起头看往窗外,时光仿佛就在那个时候定住了,我定定地看着那个穿着黑色风衣,身材魁梧的身影,视线再也挪不开。我看到了皓茸,他静静地站在咖啡屋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我将书扔在座椅里,疯了似的跑了出去。站在寂静的大街上,大风吹起落叶,漫天飞舞。他静静地看着我,转身就走。我飞也似的跑了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手自然而然地伸到他风衣口袋里,很温暖。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我抱着不说话。
“告诉我,为什么要走?”我打手语的手有点颤抖。
他低下头看着我,微笑着:“傻丫头,我一直都在,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看着你。”
“你为什么又要出现?我都快把你忘了,你却又出现了。”我破涕为笑,用手捶打他的胸膛。
牵着他的手走在这条繁华而热闹的大街上,厘米围着围裙在外咖啡屋门口,静静地看着我和皓茸渐渐走远,眼睛里布满哀伤。
皓茸也喜欢狗,他蹲在子里看闭着眼睛的小狗在水泥地板上满地爬,冬日的阳光照在毛茸茸的小狗上,十分可爱。
皓茸回来后,厘米很少来我的公寓。每天只是机械地忙着,这样才不会胡思乱想。只是在下雨的夜晚,雨水滴落在窗前的芭蕉叶上,辗转难眠。
皓茸的身体似乎不太好,爬楼的时候气喘吁吁的,甚至多走几步路他就会脸色苍白。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发白的嘴唇,精神恍惚,心里很难受。二话不说,拉他去医院。
他甩开了我的手说:“不用去医院,我得了很严重的病。我本不想来,可是我实在放心不下你。来了我又后悔,惹你伤心。”
皓茸每天都躺在床上,静静地睡觉,吃什么吐什么,有时候半夜起来,痛得直冒冷汗。我微笑着看着他,可一转身,泪流满面。我不知道自己偷偷地哭了多少次,眼睛都睁不开,酸涩疼痛。
那个冬天快要过完的时候,厘米带着一个女孩来到我的公寓。皓茸已经睡着了,我关上门走进客厅。
“厘米,她是谁?”米蝶一脸的怒火,却为了风度,隐忍不发。
厘米低下头不说话,他也很为难。我打了个手语让厘米当翻译,厘米静静地看着我,转过头面对米蝶:“她是杜蘅,不会说话。”
“哦!原来你就是杜蘅,皓茸梦里喊的都是你!”她走了过来,上下打量我,突然就伸出手狠狠地给了我两巴掌。
我静静地看着米蝶,鼻子里的血一直流,厘米慌忙递给我纸巾,将米蝶拉到一边。
皓茸打开门出来了,他静静地看着我,走了过来,将我的乱发捋好,转身看着米蝶:“不要无理取闹,我跟她只是朋友。做手术前,我只想看看她。”
米蝶哭着大喊:“你这个骗子,你在说谎。”
“皓茸,她是谁?”我一边打手语一边哭,转过头看着厘米,将刚才的手语又打了一便,“厘米,告诉我,她是谁?”
皓茸放开米蝶的手走了过来:“杜蘅,她是我未婚妻,叫米蝶。我需要做一个很重要也很危险的手术,在手术前,我只想来看看你。”
米蝶拉着皓茸走出了公寓,关上铁门走了。我蹲在地上,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一脸。
厘米手足无措地站在我身边,他喃喃自语地说:“我不该帮着皓茸瞒着你的。”
皓茸离开后,阑覃大街小巷都知道我被打的事情。谣言四起,添油加醋的讹传像雪花一样落满阑覃的角角落落。我一个人躲在黑暗里,静静地看着天花板,一直在想,我是在米蝶之前认识皓茸还是在她之后认识他的。厘米说,那不重要,两个人相爱就好。可是我却一直在纠结,纠结我与米蝶谁是第三者。流言像一把弯刀,在皮肤上跳跃,我遍体鳞伤。
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米蝶再次来到我身边。看着米蝶穿着清爽的春装,我才发现街角的泡桐树又开花了,花儿一朵一朵在风中飘落。
米蝶一脸悲伤,静静地坐在我对面。厘米给她端了一杯咖啡,给我拿了一杯红茶。
她拿起咖啡又放下,艰难地开口说:“皓茸走了。”
这是我能猜到的结局,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噩耗,我竟然没有哭。
不知道是为了帮皓茸把谎话圆好,还是我真的不爱皓茸了,我只能微笑地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节哀顺变!”我给了她一个淡淡的微笑。
“你不用装了,我知道他爱你。”她低下头低声说,“上次打你,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做得很对。”
“你爱他吗?”
“遇到他的时候,我并不懂爱。也许,我们真的是朋友。”
咖啡没喝完,她起身走了。远远地看着她消失在街头,想起带着病容的皓茸,眼眶湿了,我却只能抬起头,微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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